《失忆蝴蝶》易琼玖

19、第 19 章

　　导演和制片人岑斯年跟着王亦然见过不少，失望的次数多了以后，他就对这种局淡了心思。
　　他翻出来一套休闲薄西装，随便搭了一件白色打底，胡乱抓一抓头发，什么配饰都没戴，就这么出门赴宴。

　　齐鸣等在大堂里，谢粼已经跟着谢毅先走，他负责开车带上小曹导和岑斯年。

　　他远远看着岑斯年穿着一套不怎么合格的灰色西装走出电梯，素着一张不争不抢的脸，穿得像是要去春游。

　　那句“拉皮条”以后，他和岑斯年再见面，谁也没再开口说半个字。

　　小曹导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她对着岑斯年啧啧称奇：“得对自己的脸自信成什么样，才敢素成这样啊。岑老师，低调过头了，也是一种高调。”

　　她套着条跟她平时风马牛不相及的裙子，化了全妆，看上去还挺有女人味儿的，只是一开口就被打回原形。

　　岑斯年跟小曹导下车就被引进一间宴会厅，地方够大，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堆高谈阔论。

　　谢毅就坐在他正对面的沙发上，倒不是岑斯年故意要看过去，实在是谢毅太过明目张胆，他和搂在怀里的那个人耳鬓厮磨，而谢粼就坐在他右手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他以为那个人是小曹导提过的那朵爆红小花，再看过去时谢毅松开桎梏从他怀里露出一张明显是男性的面孔。而且这人长相英气，身姿挺拔，绝不是阴柔女气那一挂。

　　岑斯年愣了愣神，原来谢粼的大哥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那个男人感受到岑斯年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还翻了个白眼。

　　他跟着小曹导刚落座，谢粼就过来把他介绍给了身边的导演和制片人。岑斯年礼貌地道谢，麻木地掏出手机加着些想想都不会有回音的微信。

　　和齐鸣的那段对话时不时回荡在他脑子里，导致他做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只想快点结束回酒店躺着。

　　说是吃饭，其实是一个小型酒会，长桌上摆满了各式餐点，供君享用，穿梭其中的服务生停在岑斯年跟前，托盘上摆着各式鸡尾酒和红白葡萄酒，请他挑选，岑斯年摆手道，“不用了，谢谢。”

　　坐在小曹导身边的那位导演忽然发话了，“岑老师，这种场合怎么能不喝点儿呢？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老登。岑斯年在心里骂，人家正主都没发话，用得着你来打抱不平？“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以茶代酒。”

　　“只是酒精过敏吗？”谢毅接过话头，晃着酒杯盯着岑斯年问道。会这样问，八成是把他的老底都扒干净了。

　　岑斯年对他无所求，答得也快，“不止，喝到酒精中毒过，不敢喝，怕一沾酒就停不下来。”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酒吧喝闷酒，王亦然找到他的时候听说都摸不出脉搏了。是他妹妹岑似水，蹲在他身边哭得像泪人一样。他那时候灵魂都已经离体宛如一团棉花浮在空中，滚烫的眼泪下暴雨一样打在他脸上身上，等棉花吸足了水份铁了心坠落，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从那次以后，他答应过这两个人再也不沾酒精，努力活着，再也不走回头路。

　　谢毅抿了口酒，轻轻放下：“你倒是坦白。”

　　岑斯年寻了一个空挡走到长桌前挑选食物，大部分都是西餐冷食看着没什么食欲，他只挑了两块小点心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就拿这么点东西？没有你喜欢吃的？”谢粼凑了过来，没说两句就抱怨道：“你还没有祝我生日快乐呢。”
　　岑斯年敷衍地摸出那个别人替他准备好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谢粼显然是没想到他还准备了礼物，高兴得当着岑斯年的面打开。拿出那条手链后，他马上就摘了表说，“你帮我戴上吧。”

　　岑斯年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有毛病，放着江诗丹顿不戴，戴一万出头的手链？

　　齐鸣办事靠谱，那条手链不长不短，套在谢粼手上刚刚好。
　　“谢谢。”谢粼说，“我会一直戴着。”

　　敬酒的人太多，谢粼没多久就喝得站不住脚，让齐鸣扶着先退场了。

　　岑斯年以为今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直到谢毅阴魂不散地叫住他：“岑老师，聊聊？”

　　一直跟在谢毅身边那个男人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路过岑斯年身边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岑斯年心想，他顶着那么一张除暴安良的脸做着这种小家子气的表情真的合适吗？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静静地撒在阳台的长椅上，谢毅先坐下，然后拍了拍椅背说：“坐。”
　　岑斯年站着没动，“您有话直说。”

　　谢毅直到此刻才真的相信，站在他身后的这个人没有在玩欲擒故纵那一套。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他弟弟谢粼，他都没有丝毫想要搭上来的意思。

　　光这样，就已经很有意思了。

　　谢毅觉得，但是这一点小小的发现没有能够改变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只有谢粼这一个弟弟，听说岑老师也只有一个妹妹？”

　　岑斯年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素着的一张面孔泛起细密晶莹的汗珠，落在月色下面像是在发光。

　　谢毅觉得他这张脸实在很有说服力，他弟弟栽在这张脸上，不算太意外。

　　“听说你妹妹准备出国留学？博士？还是博士后？念材料的话，最好的大学是牛津和MIT，想好去哪里了么？”

　　谢毅就是闲聊的语气，但岑斯年不相信他专门找他过来只是为了闲聊。他没有答话，等着图穷匕见的时候。

　　“岑老师，我知道你很缺钱。不如这样，令妹留学的费用、在国外的吃穿住行都由我来负责，她只需要安心读书即可，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果然，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那我需要做什么？”岑斯年忍着没把手边的酒泼他脸上，谢毅不是第一个跟他聊这个的，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

　　“你需要让谢粼开心。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他想谈恋爱，你就跟他谈恋爱，他想跟你玩暧昧，你就跟他玩暧昧。”谢毅循循善诱，“你的经纪约马上要到期了，我可以签下你，到时候剧本、导演随便挑，你这样的条件，不红太可惜。”

　　谢毅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他那个惜才口吻，仿佛真的在替他遗憾。

　　岑斯年木然听完，然后笑了，透白的脸上有了表情以后忽然生动起来，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谢毅也有一瞬的失神。

　　“谢总跟我想得不太一样，我以为您会直接塞钱，叫我以后都不要靠近谢粼一步。”岑斯年说，“看样子我的思想观念还是太落后了。您的提议很诱人，对我来说也很有吸引力。”

　　谢毅听到这里，已经觉得索然无味。可是紧接着他就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岑斯年。

　　因为岑斯年接着说的是：“但是，我妹妹要是得靠我卖身才能出国留学，那我觉得这个学也没什么可上的。”

　　“我岑斯年，想过卖肾，也没想过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