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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控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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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觉得自己疯了。
这个念头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像水银泄地,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地渗透了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而确定的结论。
一切的起点,是那个叫摩尼的女人。那个只在茶舍有过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的、过分美丽的店主。
起初,只是好奇。对方身上那种与周遭快餐文化格格不入的沉静,让她在失恋的颓废中,像看到了一处幽深的风景,多看了两眼。
但事情很快脱离了轨道。
症状一: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绕远路,只为了经过“清寂斋”所在的那条街。心脏在靠近时会疯狂擂动,手心渗出冷汗,仿佛不是去窥视一个陌生人,而是去进行一场危险的交易。有一次,她只是远远看到摩尼在门口浇花的背影,就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这种身体先于意识的强烈反应,让她感到恐惧。
症状二:病态性的信息搜集与仪式感。
她注册了小号,关注了摩尼所有的社交账号。这还不够。她将摩尼那些关于茶道、香道的直播回放下载到硬盘里,按照日期编号整理。她会反复观看某些片段,不是听内容,而是观察摩尼手的动作,唇角微小的弧度,试图从中解读出某种只针对她的“密语”。她知道自己这行为像极了那些社会新闻里令人不齿的跟踪狂,这认知让她作呕,但她停不下来。
症状三:与现实剥离的“既视感”和联想。
她看到水会想起摩尼沏茶的手,看到莲花图案会心悸,甚至闻到某些特定的、类似中药店的味道(她后来知道那是沉香味),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混合着安心与恐慌的情绪。更可怕的是那些“梦”。梦里不是逻辑清晰的故事,而是破碎的画面:灼热的火焰,束缚的绳索,还有摩尼那双看着她、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醒来时,那种心痛和愧疚真实得让她颤抖,仿佛她真的在某个时空里,严重地伤害过对方。
症状四:社会功能的退化。
她无法再正常约会。有不错的男性试图靠近,她会立刻变得僵硬,找借口逃离。工作中,她开始出错,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那个清冷的身影总会不合时宜地闯入脑海。她回避朋友的聚会,害怕在热闹中暴露自己内心的荒芜和“不正常”。她活得像个孤岛,而岛的中心,矗立着摩尼这座她无法理解、也无法靠近的灯塔。
她查阅了大量的心理学资料。
“偏执型人格障碍”——她对号入座,觉得自己那种坚信与摩尼有“特殊联系”的念头,符合其中的某些特征。
“强迫症”——她无法停止的窥探行为和反复确认的冲动,像是强迫性的仪式。
“钟情妄想”——这个名词让她浑身冰凉。她是否也像那些病人一样,凭空构建了一个与对方相爱或有关联的妄想世界?
她甚至去看了精神科医生,做了一系列量表。医生给的诊断是“焦虑状态伴有强迫症状”,开了些镇静和抗焦虑的药物。
药片让她情绪平稳了一些,但无法根除那个核心——摩尼的存在,依然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所有的铁屑。
她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神惶恐、脸色苍白的女人。
“你不认识她。”
“你们只见过一次。”
“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是你的大脑出了故障。”
“停下!你这疯子!”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吼,眼泪滚落下来。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试图用疼痛来确认现实,驱逐那个如影随形的“幻觉”。
她给摩尼发去那条“我想我懂了。我正在面对我的‘心病’。”,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求救。看,我知道我病了,我在面对它。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妄想?
而当摩尼回复“明天下午三点,‘清寂斋’,我们进行第二次面谈”时,琉璃握着手机,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一方面,这证实了摩尼是真实存在的,她们之间确实有“约定”,这稍微缓解了她对“钟情妄想”的恐惧。
另一方面,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去见一个可能触发自己所有“精神症状”的源头,这行为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病态的表现?
她不知道此行是去寻求治愈,还是走向更深的沉沦。
她只知道,她无法抗拒。那种牵引力,强大得超越了她对“精神病”的恐惧。
她就像一個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的人,即使前方可能是悬崖,也忍不住要朝着那唯一的光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