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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又见陆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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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陆衡说林娇娇不在这里吃,堂屋内走出来一个圆脸朝天鼻的干瘦女人,刘银南怯懦的说:“林知青你先把行李放好再走吧,其他知青已经在收拾了。”然后飞速的看了一眼林娇娇高档的行李箱。
她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刚我给你留了一个好位置。”语气真诚又动人。
林娇娇正要谢过她,依在堂屋门上的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简以宁讽刺地说:“一个两个看着人家条件好,这就上赶着巴上去。”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陈雪和刘银南。
她穿一身的确良衬衫,面色红润,说话时趾高气昂,看起来家境不错。
虽然她本意只是说了陈雪和刘银南,但是堂屋门前的几个知青也被冒犯到,心中对简以宁的不满多了一些。
不就是仗着自己家境好就看不起他们。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知青走过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他冲着林娇娇礼貌一笑:“你好,我是马建国,男知青这边的组长,以后有困难也可以找我。”
接着,他给林娇娇介绍了其他知青,大部分人都对她很和气。
陈文君在人群里看着林娇娇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手捏紧了裤边,面上的笑也难以维持,在林娇娇没到的时候,这些知青可都是围着她转!
林娇娇没理这些人的官司,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走进女宿舍,毫不客气地对身后拿着行李的陆衡说:“快去铺床。”
但陆衡险些被她这样理所当然的话气笑了,脸色越来越黑,黑黝黝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林娇娇。
林娇娇一点也不怕他,一双大眼睛还无辜的看着他,好似在说你还愣住干嘛。
陆衡也不惯着林娇娇这点坏毛病,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往她的小腿踝扫了一眼:“你手也坏了?”
林娇娇瞬间满脸通红,想起来刚才的丢人,怕陆衡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要放软声音说话:“表哥,你帮我收拾一下嘛!”
知青们都在堂屋吃饭,反正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林娇娇当然是能伸能屈,立马讨好地对陆衡笑了笑,俏脸上甜得快溢出来。
大小姐高傲的时候恨不得用后脑勺看人,撒起娇来倒是软萌可爱。
陆衡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林娇娇一看有戏,就立马指着陆衡右手边的箱子,告诉他这是装被子的。
陆衡把被子拿出来,手脚麻利的铺床。
林娇娇也没有闲着,打开另外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全是林家人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是林娇娇心爱之物。
林娇娇每天早上要喝一杯牛奶,在四九城都是喝鲜奶,到了乡下只能用奶粉,箱子里的一大罐奶粉够喝几个月。
桂花糖蒸栗粉糕是和平饭店大厨的拿手绝活,每天都是限量供应,这是给了大厨不少好处才有了四斤糕点。
珍珠美容霜是林母家从御医手里拿到的方子,以前可是宫里顶顶尊贵的妃子才能用,是娇娇从小惯用的,这次也带了两罐。
林家人为娇娇准备东西确实废了不少心,除了给她500块现金,带了各种全国票据,两大箱行李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大包裹还在邮寄。
看着这些东西,林娇娇心中暖暖的,一一放进床头的柜子里,然后锁上。
这些东西放完,林娇娇的柜子就没了位置,她的衣服只能继续放在箱子里。
林娇娇嘟着小嘴,挑挑拣拣把两条法式雪纺真丝碎花连衣裙拿出来放在最上面。这两条是在外贸店里买的,夏天穿最是凉快。
可是看到在裁缝店订做的粉色刺绣旗袍被压在下面,林娇娇也是割舍不下。这时她万分想念家中的衣帽间。
陆衡看着林娇娇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的衣服,一会放下这件,一会又拿起那件,心中略感无语,但也没有打扰她的斟酌,向窗边走去,眼不见心不烦,这时候多说一句都是给自己添麻烦。
可惜,陆衡低估了林娇娇的厚脸皮。尽管他站在窗边充当木头人,可林娇娇还是打起了他的注意,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陆衡:“表哥,给我打个衣柜呗。”
陆衡也是无语,这一次没再惯着林娇娇,直接转身就走:“给你一分钟,把你的衣服处理好。”
如果说林娇娇小时候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性子,现在就是给一分就敢开!
而且她这个脑子,也不看看这么小间屋子,哪里能放下个衣柜。
——
林娇娇不清不愿地跟着陆衡走着,眼里的怨念快化成实质把陆衡的背压弯。
这一路上连棵树都没有,砖红色的土地上散发着灼人的热气,好在陆家离知青点很近,走过这条大路就到了。
陆家祖籍清河县,在清河县也是个大家族,陆衡家这一支后来分家去四九城做生意,直到洋人打进来才回到清河修了这间房子。
鳞次栉比的老屋早已在几十年风雨地腐蚀褪下了往日的光彩,斑驳的白墙上满是年迈的裂痕,只有朱红色的大门还在诉说主人家曾经的辉煌。
老屋外一排绿柳,屋内一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为小院带来一片阴凉,树下水井边一个老人躺在摇椅上,看到来人眯了眯眼。
陆爷爷看清来人是林娇娇,坐起身来,冲着娇娇招手,慈爱的说:“娇娇来爷爷这坐,我有糖给你吃。”
一句话让林娇娇红了眼眶。
陆家几代单传,没有一个姑娘,从小陆爷爷便格外疼爱娇娇,如今八年未见,陆爷爷还把娇娇当那个扎着两个冲天炮辫子的小姑娘,用自己的方式宠爱着她。
林娇娇如倦鸟归林般坐到陆爷爷旁边,红着眼眶说:“陆爷爷,你这几年怎么都不来看娇娇,我好想你。”
陆爷爷用枯瘦如老树皮的手抚摸着林娇娇的头,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陆爷爷也想着你。来,这糖是陆衡昨日去县里买的,还以为你要过两天到呢。”说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酥心糖放进林娇娇的手里。
看着手里的糖,林娇娇的记忆回到了几年前,那时陆家还在城里,三世同堂,幸福美满;那时陆爷爷的头上还没有这么多白发,额头上也没有这几道皱纹。
在梦中,林娇娇甚至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陆爷爷在明年秋天里一睡不醒,年过八十,算是喜丧了。
林娇娇这次下乡也是为了能陪在这个给过她太多宠爱的老人一程。
陆爷爷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宽慰着哭成泪人的娇娇:“今天爷爷下厨给娇娇做好吃的,小衡你来招待娇娇。”说着就立马往厨房走去,八十岁的人腰杆依然板正,依稀见得当年的风采。
陆爷爷当年可就是靠着一手厨艺娶到了陆奶奶。结婚几十载,为了陆奶奶更是学了各个地方特色菜。
为了节省时间,陆爷爷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过油肉拌面,色泽鲜亮,汤口红油,面条劲道,一顿饭下来宾至如归。
下午陆衡上工时,陆爷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要午睡了,就安排陆衡先把林娇娇带去知青点再去田里,并叫娇娇晚上再来吃饭。
这个时候知青点只剩了新来的知青,队里给他们留了半天时间休整,老知青们要招待新人,中午也是拿出了细粮好菜,所以一个个还精神饱满。
但这人一闲下来就找事,吃饱了撑着。
这不,林娇娇刚回到知青点,马晓莲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那里指桑骂槐。
“这树的枝丫长得太过,就会被修剪掉。做人啊~也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她在说谁。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修理她,她越能蹦跶。人家是不屑和她说话,她却还以为是怕了她,越跳越欢。
这次林娇娇没再无视她,直接走到马晓莲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在说你自己吗?你整天怨气这么重,确实不像阳间的,小心哪天就被勾下去!”
“你……!”马晓莲被林娇娇这么一出气得说不出话,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什么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去干活,你下乡是为了建设农村,不是让你整天红着眼睛盯着别人看。”看她说不出话,林娇娇乘胜追击。
马晓莲被林娇娇这一番炮弹说得脸色涨红,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捂着脸跑了出去。
看到她跑出去,林娇娇冷哼一声,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还以为林娇娇是个软柿子呢!
晚上老知青们下工回来就都知道了这件事,至此,谁也不敢轻看林娇娇,简以宁甚至对她生出来些好感。
……
傍晚时分,村里各家才开始飘出一阵炊烟,陆家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陆爷爷不用上工,午睡起来就开始准备这一桌。
拿出中午没吃完的一斤猪肉,肥瘦相间的三线肉,最适合做烧白,皮香肉糯,色泽红亮,加上咸菜解腻,光看着都让人口齿生津。
再炒一个醋溜白菜,白菜脆嫩入味,酸爽开胃。
这样两个下饭菜必然得配上新鲜出笼的甑子饭,打开甑子的盖子,一股香甜的大米香就扑鼻而来,里面米粒颗颗晶莹饱满。
林娇娇吃得脸都快埋进饭碗里,陆爷爷做的菜可真是太好吃了!
娇娇这么爱吃自己做的菜,陆爷爷也是笑得开怀:“娇娇喜欢就多吃点!”
看着林娇娇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陆衡调侃一句:“吃这么快,小心噎住。”
结果他话音刚落下,林娇娇就突然脸涨红,眼睛瞪大,还果真被噎住了!
陆衡轻笑一声,起身去给林娇娇盛水,废了好一番功夫林娇娇才咽下去。
林娇娇好了之自然不会放过陆衡,两人吵闹起来,你说一句我还一句。
陆爷爷在一旁边看边笑,心中感叹,陆衡这几年承担了太多,完全没有少年人的朝气,在娇娇面前竟然还留着一些少年淘气。
寂静了八年的院子,在林娇娇来到这的第一天就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变得热闹生动起来,变得有人气了。
渝省就是这样的天气,夏天白天热得吓人,学校都要放高温假,晚上却很凉快,尤其是山上的凉风吹下来,一下子就吹散了地面的热气。
农村没有什么别的消遣,村里的人吃过晚饭都出来歇凉,一大家人都坐在地坝上听着老人讲故事,这是忙碌了一天的农家最松快的时候。
陆家小院里祖孙三人唠着家常,平静又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