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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着实没想到,邓道友会动真格,一副要杀了傅道友的架势!

      他们更没想到,会突然从天而降一名狠人道友,竟然徒手捏碎了法修的攻击法阵!

      不过看清来者的相貌后,弟子们释然了。

      哦,如果是楼道友的话,那任何人成为她的手下败将都实属正常。

      甚至按照楼道友的作风,他们判断她下一步的举动,应当是举起被法阵绞伤的手,给对面的邓道友脸上来一条一模一样的伤口。

      果不其然,在一片惊诧的注目里,楼暮凉微微抬手,启齿张口——

      众弟子:要动手了要动手了,要开骂了要开骂了!

      却见楼暮凉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被法阵灼焦的手心。

      随即,扭头“呸”了声,嫌弃道:“烤肉,还是得撒点孜然。”

      傅奚:“……”

      邓星西:“……”

      萧在洲、容今、其他弟子:“……”

      还是沈离江最先反应过来,递给楼暮凉一张手帕。

      楼暮凉接过,擦了擦嘴。

      沈离江欲言又止:……其实是给你包手用的。

      楼暮凉擦完嘴,注意到什么,嗅了嗅手帕。

      凉丝丝的清凌凌的香气,令她心情不错。

      于是楼暮凉干脆将鼻尖埋进手帕,好奇又挑剔地打量起沈离江。

      是周庞白天提问的那名弟子,所谓的外门十七岁级考核第一。

      论学课学得厉害,不知实战如何。

      真想寻个由头同她一较高下。

      楼暮凉正要开口和沈离江约架,一旁被萧在洲和容今重新按住的邓星西却急急开了口:“楼道友,你为何护着傅奚?”

      “你忘了在试炼场上,他伤了你吗?”

      与周庞不同,邓星西是真的认为当日傅奚伤了楼暮凉。

      毕竟在她看来,傅奚这个表面谦逊低调的家伙,内里实际蔫坏得淌黑水,虽然修为比不过楼道友,但他可以使下作手段偷袭啊!

      再说了,楼道友虽然嚣张跋扈了点,但只要不主动惹她,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废物,她根本不屑搭理。

      所以在邓星西看来,当日的试炼场上,傅奚一定是伤楼道友在先。

      看出她的想法,楼暮凉很满意邓星西的慧眼识珠,遂大发慈悲地予以回应:“我没护着他,只是他弱得很,你方才那一下,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邓星西冷哼一声:“楼道友你真是不了解他,别被他清纯无辜的外表欺骗了!这家伙鸡贼得很,常年随身携带一枚传送符,他不想死,难道不会跑吗?”

      楼暮凉又看了眼邓星西,越发觉得这个人像一只黄色的叽叽喳喳的小雏鸡,不过使出的法阵倒是相当的厉害。

      楼暮凉在心里思索是先和沈离江约架呢,还是和这个小雏鸡约架呢,嘴上敷衍道:“可惜他为了躲避我的凌辱,已经在三天前用掉了传送符,所以才会那么窝囊地原地抱头蹲下,你没发现吗?”

      邓星西一愣,看了眼她身后蹲着的傅奚,讷讷道:“……好像是哦。”

      容今心有余悸,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叫你冲动,差点杀人了吧。”

      邓星西心虚地瞥看傅奚有没有伤重,犟嘴道:“你好意思说我?刚才就算我不动手,你都快一拳抡他脸上了……”

      那边两个吵吵嚷嚷,这边沈离江和萧在洲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凌辱?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站起来的傅奚。

      对方似也才从惊吓中回神,眼眸含雾,唇色染白,发带也被法阵的灵力割断,满头青丝垂落,更衬肤如凝雪,面如冠玉。

      若非知晓这张惑人的皮囊下包藏着怎样的一颗黑心,倒真会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蒙骗了去。

      ……所以这个“凌辱”,确然是他们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如果是楼道友的话,做出这种事情似乎也不稀奇呢!

      只是不知这向来我行我素的家伙此后有了楼道撑腰,行事会不会越发嚣张起来?

      顶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目光,傅奚生平头一回感到耳根发烫,有些不自在地提醒楼暮凉:“楼道友,猜你想用的词是‘欺凌’。”

      楼暮凉满不在乎道:“无所谓,差不多。”

      差很多!

      傅奚没来得及反驳出口,眼前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楼暮凉驾轻就熟地将傅奚扛上肩头,对众人高调宣布道:“总之从今往后,教训这家伙的事,就由我这个搭档全权代劳。”

      “我试过他的斤两,知道下手的轻重,以后若他再惹了你们,你们都可以来向我告状,我替你们教训他。”

      撂下掷地有声的两句话,楼暮凉扛着傅奚就飞走了。

      -

      “你做任务真快。”

      此刻月落西沉,东方欲哓,楼暮凉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观摩傅奚在一片花花草草间忙前忙后的身影。

      离开待办阁后,她亲眼见证了傅奚是如何在两个时辰内做完了四枚签牌上的事务,那熟练程度,一看这家伙就是待办阁的忠实劳工了。

      如今他正在忙第五枚签牌上的任务:打理玄寂宗外围的花草树木。

      傅奚倾倒木瓢,将瓢中清水浇灌在玉白色的塑骨花上,瞟了睡眼惺忪的楼暮凉一眼,不太理解她为何赖着不走。

      被她扛走后,他一路提心吊胆,生怕楼暮凉真的兑现她口中的“教训”。

      不成想,这整个后半夜,这位楼道友就是托着下巴打着哈欠,旁观他一样样地做任务。

      想了想,傅奚问:“既然困倦,楼道友何不回去歇着?”

      楼暮凉已读乱回:“夜里跑东跑西,难怪你总在白天的论学课上睡觉。”

      傅奚已初步适应和楼暮凉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接得较为自然:“所以劳请楼道友多多体谅我,白日课上莫再在桌底下踩我的脚把我痛醒。”

      楼暮凉一口回绝,理由是:“修士入宗门,修炼是第一要务,你这是主次颠倒,我作为搭档,有责敦促你勤勉修炼。”

      傅奚也不同她争辩,只是说:“人各有志,楼道友。”

      他拎起木桶,走到另一丛育血竹下,俯身舀水。

      桶中水波粼粼,却无半丝光亮沁入他眸中倒影。

      他低声道:“我所求,不过是在宗内捱到十六岁,便回凡间安度余生。”

      楼暮凉奇怪:“为何是十六岁?”

      傅奚一怔,看她一眼,发现她的不解不像装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楼道友还好意思说我,这在论学课上讲过的宗门规矩,道友竟听得比我还含糊。”

      楼暮凉丝毫没有被嘲笑到,毕竟她上辈子算是个走后门的,在外门连一年都没呆满。

      进入内门后,那人更是惯养得她无法无天,亲口教唆她大可将宗内的一切条条框框视作粪土,所以玄寂宗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她记得的总计不会超过五条。

      楼暮凉命令傅奚:“你讲讲。”

      看在对方不久前替他解围的份上,傅奚颇有耐心地为她解释:“在修真界的共识里,十八岁是立身之年,所有外门弟子在十八岁时有三条路可走。”

      “一来,是通过内门弟子伴读的秘境选拔,跻身内门,修途坦荡。

      “二来,若无法通过选拔,弟子亦可留在外门修炼,只是终会与内门弟子的差距越来越大,多数人会选择同时在外门担任学师、阁主等职务,参与支持宗门的运转,算是半修道半入世,待办阁的阁主便是此类。”

      “三来,与修途无缘的弟子,会选择回到凡间,当然,有了这一段修途经历,在凡间也多能谋得一份好差事,余生不必发愁。”

      楼暮凉:“所以,你是第三类。”

      傅奚:“是的。”

      楼暮凉:“理由呢?”

      傅奚:“我是与修途无缘之人。”

      随口搪塞的理由,显然不愿实话实说。

      楼暮凉定定地看了傅奚一会儿。

      须臾,她视线上移,定格在傅奚手边的竹叶上。

      竹叶鲜翠欲滴,点点灵光轻漾。

      楼暮凉眨了下眼,道:“你手边打理的竹子是‘育血竹’,方才浇的花是‘塑骨花’,待会儿南边的那一片‘养脉松’也要打理对吧。”

      傅奚捕捉到她语气中细微的变化,慢慢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谨慎地道:“是,怎么了?”

      楼暮凉哼笑着,站起身。

      “我虽在论学上不学无术,有件事却再清楚不过——”

      “一名修士的身体,之所以能够支撑锁心血、蕴修丹、通灵脉这三样修道必备之物,凭的便是一身异于凡人的血肉筋骨。”

      “若说天元三枢决定了修士的上限,那么一副好的血肉筋骨,便是决定了一名修士的下限……若一名修士的血肉筋骨被废,其他三枢再强悍,也不过是毫无用处的花架子。”

      楼暮凉语气寻常,似乎只是在复述论学课本上的教文。

      然而在她那双鹰隼般直勾勾的视线中,傅奚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楼暮凉目光越过傅奚,一一掠过满地的植被。

      “所以,你如今正在打理的,可都是玄寂宗精心栽培,用来散发灵力,滋养宗内修士血肉筋骨的宝贝。”

      “最重要的是,它们所散发的灵力,能够越过连接内外门的那一道‘万壑桥’,帮助到内门沽雪楼中的那一位恢复血肉筋骨。”

      说完,楼暮凉打了个响指。

      一簇炽烈的火焰,从她的掌心窜出。

      “你说,我若是一把火将它们全都烧光……”

      火光明灭,将少女峭丽的面容分割成阴阳两面。

      “在众目睽睽下领走这项任务的你,该如何担责?”

      “……”

      傅奚握紧瓢柄,指节用力到青白发紫。

      他故作镇定,试图在对方平静的面容中找出她在开玩笑的证据。

      可是,没有。

      心底霎时一片冰凉,傅奚只得尝试让这个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的家伙冷静下来:“楼道友想以如此荒唐的法子陷害我,可想过自己也会被追究?”

      楼暮凉不以为意:“追究到底,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逐出宗门罢了。”

      “凭我的资质,离了玄寂宗,我大可以去投靠赤沙坊或者月煞盟,虽然他们不收外门弟子,但随便去内门哪个氏族底下供职,给哪个不学无术的少主当个护卫,也不失为一桩美差……再不济,我便同那扶光榜上的第一人一样,云游四方,做个清闲的散修。”

      “但,你呢?”

      楼暮凉眸光轻蔑,如在挑拣一块砧板上的鱼肉。

      “只怕你唯一的下场,便是不到你渴望的立身之年,便要灰溜溜地滚回凡间。”

      听到这里,傅奚的容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深吸口气,尽量稳住心神,不给她抓住情绪上的破绽。

      “……楼道友。”

      傅奚望着楼暮凉,满眼皆是不解:“我与你不过是三日前的试炼场上分到了一组对练,才头一回接触……”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要如此针对于我?”

      楼暮凉:“无冤无仇?”

      她轻哼一声,想起那令她殒命一记偷袭。

      此刻回想,才后知后觉那一瞬的痛苦万分,如同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海,无边无际,无光无声。

      虽然眼前的人并不知上一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那又如何?

      前生他们根本不认识,他就能听信那些所谓正派的一面之词,认定她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参与对她围剿追杀。

      即便她什么也没有做过。

      那重来一次,他自己送到她的面前,那她不妨坐实了一个魔头该有的素养——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于你而言,试炼场上是我们头一回接触,于我而言却不是。“

      “我说过——你伤我在先。”

      “我一向心胸狭隘,自是要百倍追讨。”

      楼暮凉轻一抬手,掌中的火星游龙般弋入花草松竹所在的灵圃。

      刹那间,火光冲天。

      “不过即使不谈前因,我针对你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就像方才在待办阁前,你分明没有违反任何规定,但倘若没有我的阻截,你会被那法修的一击打得遍体鳞伤,而事后,外门顶多不轻不重地罚她一顿,她照样是备受师长青睐的乾等弟子。”

      植被烧焦的灰烬擦过傅奚的脸颊,炙烈的热浪灼痛干涩的双眼。

      漫天的火光中,他看到楼暮凉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冷刀利戟般,刺入他的耳膜。

      “修真界,实力为尊。”

      “像你这样的弱者,既然敢踏足此处,早该做好任人欺凌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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