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汴京春》摹夏

66、郑府分家

　　李家书房。
　　李德祥看了一眼陈雷。
　　陈雷从皇城司退役前，曾被还是王妃的师太救过性命。从皇城司出职后做了两年多王妃的护卫。
　　林俊是王妃做姑娘的时候家里安排的护卫，但是陈雷能力出众，从皇城司出职，完全有个好去向，却执意做了王妃的护卫。
　　二十多年，李德祥如何看不出陈雷的心思。
　　王妃离开简王府安排众人去向，陈雷顺从王妃的安排，留在开封县做了巡检，一步一步升迁做到县尉。
　　如今年近四十岁，仍孤身一人，身边只收养了同袍的儿子刘致远。
　　这么多年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他又如何甘心，想起曦娘转述，还是如实说：“师太的死已知晓是何人所为。”
　　陈雷：“何人？”
　　李德祥：“鄂州知州张惟清。”
　　陈雷：“什么！师太在鄂州修行，如何牵扯到张惟清！”
　　李德祥：“张惟清有个小妾收集了张惟清贪腐证据，躲进师太的庵堂。张惟清派出的人追杀而来，师太和曦娘因此受到牵连。师太与那小妾为保曦娘将信送出来被杀。曦娘带着证据出逃，也因此遭遇追杀。”
　　陈雷面沉如水，狠狠将茶盏掼在地上：“我要杀了他！”
　　李德祥知道陈雷会如此：“师太留有遗言。”
　　陈雷赤红眼眶，她给他单独留了遗言吗，更加说不出的心痛：“说什么？”
　　李德祥：“曦娘说师太遗言：‘谁也不用为我报仇，我死得其所。’”
　　原来并不是i 单独给他留了遗言，陈雷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还是因为那件事，自苦一生。
　　李德祥不由叹息，拍了拍陈雷的肩膀，走出书房。
　　林俊得知陈曦被简王扣留，李德祥为了救人散尽家财，心中感激，跪在李德祥面前：“李家主，我代主子谢你。”
　　李德祥知道，林俊十几岁跟随曾向婉，后来与梅儿成婚，几人情谊深厚。忙搀起林俊：“谢我做什么，这些都是师太留给曦娘的。”
　　话虽如此，但是五家马场，十几年的经营，当初师太投进来的哪有这许多。李家多年经营该是李家占股更多，这个恩情他自然要记住。
　　又不免为李家担忧：“那几个马场挂名东家皆不同，此事若被揭开……”恐怕李家难免获罪。
　　李德祥：“此事已向简王陈情，并非大是。简王不欲追究。”
　　娄文也拍了拍林俊：“姐夫在汴京守着曦娘，你我二人需去各地马场与简王的人进行交割。”

　　京城郑侯府邸。
　　郑辉刚进前院，继母身边的仆妇赶了过来低声说：“都在议事厅。此事已经议了四五天了，二老爷的意思账目不清楚，三夫人叫小郎回来先回去休息，不必理会，账目理不清且分不了呢。”
　　郑辉拍拍身上的尘土，也不顾周遭下人投来的视线：“我去梳洗一下，告知侯爷，三房孤儿寡母，郑辉长大了，分家事宜由我定夺。”
　　郑辉换了身衣服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二伯母尖厉的声音：“去年的收入不对，这支出也是不对。你大房花费这许多银钱都算作公中，如今要分家，这样算有失公允。三弟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个声音仿佛在打瞌睡，如梦初醒：“啊！我说啥。”
　　郑辉忽地笑了，继母是江南船行王家独女，从来不缺银钱，看这样的自诩清流的世家因为些田亩年收几石而争得面红耳赤，定然觉得无语且无聊，叫仆从通报，抬脚走进去。
　　大伯大伯母在上首，二伯母端着账本，站在堂中一脸气愤，二伯父坐在椅子上，一副管不了自家妇人的模样。
　　自家母亲，手肘杵着案几，果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郑辉按照长幼依次给长辈见礼，坐到母亲身旁。
　　郑三夫人姓李，郑辉两岁的时候嫁进郑家，郑辉是她一手带大，见郑辉回来见儿子没瘦，面色平静，估计江南的事处理得很顺利，也不想纠缠开口道：“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大哥大嫂，我读少，不像大嫂二嫂都懂管家，看不懂账本。我家辉哥儿回来了，这分家事宜跟辉哥商议吧。”
　　二伯母人急了，你是江南大商户的女儿，你看不懂账本，谁信呢。你们财大气粗，家中陪嫁无数，不在乎公中这点银钱，可是她不行，你撤出去：“这如何能行，三弟妹，辉哥儿还小，分家这样大的事如何能说了算。”
　　李夫人：“他可不小了，今年都十八了。我的嫁妆产业，这三四年都是辉哥儿帮我打理。二嫂刚才不懂的账本，不如让辉哥儿看看。”
　　大伯母有些担心，郑辉早慧，家里老爷子还在时还十分喜欢，衬得他家二郎三郎好像多么不如人似的。
　　还不是考了几年才中了个秀才，再无进益，这几年四处游历，本事定然是有些的。
　　郑辉接过二伯母递过来的账本，一目十行，如此浅显的假账，大伯父看不出来吗？
　　郑辉看到大伯母闪烁的神情，坐在一旁的大伯仿若未觉。
　　想起这次回来，锻造成功的甲片。
　　大伯承袭爵位，挂名承直郎，一个散官，日常都不用到官署点卯。
　　原本想通过大伯，将甲片进献上去，看来不是明智之举。
　　郑辉将账本还给二伯母：“我生母亲的嫁妆家里没动，母亲的嫁妆也一直是我在打理，公中的账目我没看出什么来。三房同意按照大伯的分法。这几日我出去赁屋，收拾好了，我们就搬出去，大伯和二伯商议好，族老都到场时，通知我们一声就好。”
　　二伯母还要说话，被二伯父制止。

　　回到三房的院子。
　　李夫人叹气，自己那个丈夫，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说是同府，家中吃穿用度公中分的那点银钱实在微不足道，自己嫁进来之前花销都是前面的夫人的嫁妆，不算丰厚也勉强度日。
　　自己嫁进来才发现这个侯府就是个空架子，换作她从嫁妆里贴补。
　　之后夫君思念元妻也去了，留下母子三人在这府里艰难支撑。
　　郑辉长大，开始管理生母留下的产业，日子才算有些盼头。
　　她这才放心把自己的产业也交给继子打理，这几年家中幼弟病弱缠身，王家在江南的产业逐渐缩水，郑辉收购了一些王家的产业，能让幼弟弟好生养身子。这个继子少年老成，将他母亲的产业并入进去，这两年非要入股船行。
　　李夫人：“船护行会的事妥当了？”
　　郑辉：“也不算妥当。林家被抄家，王家倒台。众商户不敢一家独大，大家也都懂得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是几家分润，凌家也只是几条船，小舅舅的意思咱们不参活。”其实凌小舅的意思是，船都不要留，经营好药铺的生意就行。郑辉却坚持：“用自家的船更放心些。”
　　对于生意凌夫人参与得不多，却也赞同：“确是如此。”

　　郑辉不见妹妹郑姝：“淼淼呢？”
　　凌夫人：“她的成衣铺子开业了，生意不温不火，整日在作坊和绣娘们研究新鲜样式。”
　　郑辉点头：“都随她。学着打理铺子，以后她的嫁妆也是需拿得起来的。”
　　提起婚约，凌夫人又说郑辉：“你都十八了，原本你母亲给你定的王家姑娘去了这许多年。你在京城不好议亲，我叫凌舅舅在江南寻找，你可有相看。”
　　郑辉想起生母给他定的婚约，原本想着长大了悄悄退掉，结果那姑娘体弱，三年前竟然病故了。从此他的名声也不太好，都传他克妻，母亲找了媒人，媒人只说没合适的姑娘。
　　郑辉并不在意，前世爷爷去世后一个人完成高中学业，一个人上大学，伴侣对他来说是终身陪伴，如果没有契合的人出现，他不会投入任何感情。
　　莫名来到这里，从小到大接触的女性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如果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婚姻对他来说是鸡肋，对于另外一个女人来说就是灾难，与其这样不如一个人。
　　凌夫人看出郑辉不想成婚，尽管心里着急，也无奈，拿出东西：“整理你母亲的嫁妆，从库房里找到了这个。”
　　郑辉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同心玉佩，还有两家的庚帖。
　　凌夫人：“这信物你抽空去送还王家。我听说王夫人过继了侄子，那行子不是个东西，对外说他母亲疯癫，送到乡下养病，日常开销都要克扣，日子很是清苦。好歹王家姑娘与你有这一段缘分，你去将信物还了，留点银钱，了却因果。”免得阻了婚姻。
　　郑姝如一只欢快的雀儿，回府知道哥哥回来直接来到母亲的房中：“哥哥！”
　　叫着提着裙子噔噔地跑，险些摔倒郑辉一把接住，郑姝一拳递出，兄妹两人一来一往打了起来。
　　凌夫人吓得赶紧叫仆妇关上院门，叫骂：“你们俩，赶紧给我停手，成什么样子！被大伯母看见，再罚你们上加法，跪祠堂。”
　　郑辉停手，被郑姝打了几下方才罢手，郑姝满不在乎：“那又如何。我罚得起，跪祠堂我也不晕，才不像她们动不动就装晕。”
　　凌夫人无奈，指责郑辉：“都是叫你给惯坏了，女孩子家学这些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郑姝很不同意“我出去从来不担心有泼皮寻我麻烦。”
　　郑辉也劝慰妹妹：“淼淼，我走前交代你看的书，都看完了吗？”
　　“自然看完了，只是抄书我没抄，又不考秀才，认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