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情》筱筱的笑笑

15、第 15 章

　　风月无情 Chapter 15

　　那张轻飘飘的打印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沈兆基红木书桌光滑的表面上。他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书房里原本沉静的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沈兆基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我，里面翻涌的情绪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轻蔑，而是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被蝼蚁咬伤后的、难以置信的冰冷杀意。他没有立刻发作，但那无声的威压，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哪里弄来的？”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噬人的目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衬，但脸上竭力维持着镇定。“沈老先生觉得，我是从哪里弄来的，重要吗？”我反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平稳，“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不止这一份。”

　　我在赌。赌他不敢确定我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赌他不敢拿沈家的声誉和那个庞大的海外项目去冒险。

　　沈兆基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我的皮囊，看清我脑子里所有的念头。他久经沙场，显然不会被轻易唬住。但他也没有立刻否认或叫嚣，这说明，我戳中了他的痛处。

　　“你想怎么样？”他换了一种问法，语气依旧冰冷，但杀意似乎收敛了一些，转为一种审慎的评估。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第一，我和我的家人，必须绝对安全。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威胁到我们，这些资料会立刻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我强调了“该出现的地方”，暗示我有备份和传播渠道。

　　沈兆基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极力压抑着怒火。“继续说。”

　　“第二，”我顿了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和沈聿的关系，由我和他自行了断。沈老先生不得再以任何方式干涉、逼迫我离开。”

　　这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条。我在挑战他的权威，也是在试探沈聿在他心中的真实分量。

　　沈兆基闻言，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瘆人。“韩冰，你胆子不小。”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你以为，凭这几张不知真假的纸，就能要挟我沈兆基？就能改变沈聿必须娶苏晚的事实？”

　　“我不敢要挟沈老先生。”我垂下眼睑，避开他逼人的视线，“我只是在寻求一条生路。沈老先生是做大生意的人，应该明白，有时候，合作比对抗更符合利益。把我逼到绝路，对沈家没有任何好处。”

　　“合作？”沈兆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配跟我谈合作？”

　　“我不配。”我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但我手里的东西，配。”

　　我们隔着书桌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这是一场心理战，比拼的是谁先露出破绽，谁更豁得出去。

　　良久，沈兆基缓缓直起身，坐回椅子里。他脸上的暴怒似乎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慢条斯理地给自已倒了一杯茶，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韩冰，”他呷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他这话是褒是贬，是妥协的前兆，还是更猛烈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年轻人，有野心，有手段，是好事。”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这次带着一种纯粹的、商人般的算计，“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碰了不该碰的，会死得很难看。”

　　“多谢沈老先生提醒。”我谨慎地回答。

　　“你的条件，”沈兆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可以考虑。”

　　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你手里的所有资料，原件和备份，必须全部交给我。第二，你和沈聿的关系，可以暂时维持，但绝不可能长久。苏晚，必须是沈家未来的女主人。这一点，没有商量余地。”

　　他看着我，眼神不容置疑：“在你和沈聿彻底分开之前，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沈家可以保证。但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试图用这些东西来索取更多……”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个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警告都更可怕。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给出的最终方案：用我手里的把柄，换取暂时的安全和有限的自由，但最终，我必须出局。

　　我沉默着，心里飞速权衡。交出所有底牌，等于把生死完全交到对方手上。但不交，沈兆基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和家人立刻就会面临灭顶之灾。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没有立刻答应。示弱太快，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沈兆基似乎料到我会有此反应，点了点头：“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我最终答复。”

　　他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你可以走了。”

　　我站起身，腿有些发软，但竭力稳住身形，微微躬身，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钟管家依旧等在门外，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但没有说话，沉默地引着我走出主宅。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才敢真正松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一样靠在座椅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刚才那场交锋，耗尽了我的心力。

　　回到皇朝顶楼的办公室，我反锁上门，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动弹。手里捏着的，似乎是一线生机，但又像是更深的陷阱。沈兆基老奸巨猾，他的承诺能信几分？交出底牌后，他会不会立刻翻脸无情？

　　还有沈聿……如果他知道我拿他父亲的把柄做交易，会是什么反应？暴怒？还是……会觉得我更有利用价值？

　　脑子里一团乱麻。

　　接下来的三天，我度日如年。沈聿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这反常的平静，让我更加不安。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反复研究着U盘里的资料，试图找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但收获有限。赵三那边也联系不上，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让我心里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第三天晚上，我接到了钟管家的电话。

　　“韩小姐，考虑得如何了？”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同意沈老先生的条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请讲。”

　　“资料我可以全部交出，但必须是在我和沈聿关系彻底结束之后。”我说出了我最后的筹码，“在这期间，我会妥善保管。这也是为了确保沈老先生能信守承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沈兆基低沉的声音，他竟然亲自接了电话：“可以。但我提醒你，韩冰，不要玩火自焚。”

　　“我明白。”

　　“明天，会有人去接你母亲和弟弟，安排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住一段时间。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也希望你能理解。”沈兆基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还是不放心，要用我的家人作人质！但我没有反对的资格。

　　“好。”我咬着牙答应。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黑暗中，感觉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干了。这场博弈，我看似争取到了一点空间，但实质上，我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家人被控制，底牌也即将交出，我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现在，唯一的变数，只剩下沈聿了。

　　他会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还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那边终于接通了。

　　“喂？”是沈聿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背景音乐的嘈杂，他似乎在某个娱乐场所。

　　“沈爷，”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