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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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出几道金亮的光带，落在宋愉欢摊开的论文稿上，也落在他腕间那块简洁的机械表上。
指针刚跳过凌晨12点，他却已经对着第三本潦草的稿子皱紧了眉。
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额角，低声叹出一句：“这些学生，大四了还在敷衍，真不让人省心。”
稿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论点模糊得像蒙了层雾，关键数据旁甚至画着小小的涂鸦。
宋愉欢摘下金框眼镜，指尖揉了揉酸胀的眼尾，镜片后的眸光冷了几分。
作为系里最年轻也最受瞩目的老师，他的课永远座无虚席，不是单因那张棱角分明的高冷脸庞，更因他讲课时总能把枯燥的理论拆解得生动透彻。可这份严谨，显然没完全传给他的毕业生们。
“叩叩。”敲门声轻得恰到好处。
宋愉欢重新戴上眼镜，抬眼时眼底的倦意已敛去大半，声音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清冷：“进。”
“吱呀”一声，虚掩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沉稳地传了过来。宋愉欢头也没抬，以为是同样加班的同事，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宋，还在忙啊。”
他猛地回过神，抬头看见主任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站在工位旁，连忙停下动作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主任，有什么事吗？”
主任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他屏幕上的表格，又落在桌角堆着的一摞论文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和心疼：“小宋，你说你天天加班，从开学到现在就没准时下过班，上次让行政给你算加班费，你还推辞不用，真是辛苦你了。”
宋愉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顺手把桌上的本子往旁边拢了拢：“不辛苦主任，这都是我该做的。大四的学生快毕业了，他们的成绩分析得赶在周一教研会之前弄好，还有这几本作业，是班里几个后进生的补做题，得今天批完明天反馈给他们。”
“工作认真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主任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话锋微转，“其实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跟你商量。学校打算下个月开个后进生转化研讨会，想让你作为青年教师代表发言，分享下你这几年教学的经验，你看怎么样？”
宋愉欢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正常：“真的吗？我可以试试，就是怕自己讲不好……”
“放心，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有压力，好好准备就行。对了，整栋楼就剩你一个教师了，表格要是实在弄不完，明天早上再补也来得及，身体才是本钱。”
“我知道了，谢谢主任关心。”宋愉欢微微点点头，看着主任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刚才还觉得沉甸甸的加班任务，好像也没那么累了。他坐回椅子上，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只是这一次，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多了几分轻快。
他整理好文件，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一亮起，照亮了通往楼梯口的路。
傍晚的霞光挤过灰蒙蒙的天空，给老旧小区的红砖墙镀上一层褪色的暖。宋愉欢攥着洗得发白的书包带，脚步沉重地走进那栋墙皮斑驳的居民楼——这里陈设简陋，楼道里堆着杂物，却是他整整住了五年的地方。
他在单元门口停下，轻轻叹了口气。父母离婚那年，他被迫跟了父亲，随之而来的不是家的温暖，而是长达五六年的打骂与苛待。直到高中毕业，他才终于鼓起勇气逃离那个男人的魔爪，可身无分文的窘境下，他寻遍周遭，最终只能落脚在这栋离学校最近的旧楼里。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他跺了跺脚，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台阶。这栋楼立在老城区的巷弄里，墙皮斑驳得像褪了色的旧布，楼道里堆着杂物，墙角爬着暗绿的青苔，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透着几分岁月磨出的简陋。
但一推开宋愉欢家的门，扑面而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暖意——这是一套100平的两居室，空间不算阔绰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客厅外边连着个小阳台，不足十平米，却成了家里的“小天地”：一侧摆着折叠晾衣架，挂着刚洗好的衣物，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另一侧放着两个塑料盆，种着小葱、薄荷和几株太阳花，翠绿的叶子间挑着嫩黄的花，风一吹就轻轻晃。
卧室虽小，却透着烟火气：主卧的墙上贴着他画的水彩画，画的是巷口的老槐树；次卧改成了兼具储物和工作的小房间，书架上摆着旧书和攒了很久才买下的笔记本电脑。
对他来说，这简陋楼房里的两居室，不是冰冷的住所，而是装着烟火与欢喜的家。
傍晚六点刚过，窗外的霞光透过百叶窗，在宋愉欢的书桌前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指尖正飞快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是未完成的项目报表，键盘声与窗外渐起的蝉鸣交织成平稳的节奏，直到“笃笃笃”三声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敲门声陡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宋愉欢皱了下眉，随手保存文档后起身。他住在老城区的单元楼里，这个点很少有人来访，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他拉开门的瞬间，晚风裹挟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清瘦却挺拔，上身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是深色工装裤，最惹眼的是那一头利落的黑色狼尾，发梢微微翘起，衬得本就青涩的脸庞多了几分桀骜又鲜活的青春气。少年皮肤很白，眉眼深邃，只是脸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薄红，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纸条，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没等宋愉欢开口，少年已经往前凑了半步，眼睛亮得像淬了光，嘴角猛地扬起一个灿烂又真切的笑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愉欢愣住了，指尖还停留在门把手上，脸上是全然的茫然，只沉默地看着少年，喉咙里没挤出一个字，空气里只剩少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谁啊？”宋愉欢看向门口站着的陌生少年，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的疑惑。
门口的少年身形挺拔，闻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又往前走近两步，声音带着几分恳切：“你忘了吗？我是你的亲弟弟，宋瑜渊啊。”他边说边下意识地攥了攥口袋，很快从中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老相片，递了过去，“这还有我们10年前的合照呢，你看。”
宋愉欢迟疑地伸手接过相片。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翘，纸面泛黄，显然被妥善保管了很久。画面里，14岁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手里紧紧握着一个7岁左右男孩的手——那男孩眉眼弯弯，眼神清亮，正仰着头望着他，满脸依赖。
当年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连空气里都像是飘着幸福的暖意，那是藏不住的亲昵与快乐。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自己，又看向身边的小男孩，记忆深处似乎有模糊的碎片闪过，却抓不真切。沉默了几秒，他才抬起头，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生疏和疏离：“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侧了侧身，示意对方看自己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子“你也见到了，我家很小，两个人应该住不下。”
宋瑜渊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屋内的陈设，眼神里掠过一丝心疼，连忙摇了摇头，往前又凑了凑，声音里带着期待：“我不是来住你家的。”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宋愉欢的眼睛，“我妈……也就是我们的妈，现在条件很好，买了大房子。我想接你和我一起去新家住，可以吗？”
宋瑜渊补充了一句：“妈最近都在出差，很少有时间回家，她见到你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宋愉欢却婉拒了：“我就不用了，我已经在这所城市找到了工作，现在辞职恐怕还不是时候。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你离开吧。”他说着就伸手去推门，准备把人挡在门外。
“哥，我好想你……”宋瑜渊急忙伸手按住门板，阻止他关门，眼底翻涌着明显的失落，语气也带着几分委屈。
宋愉欢瞥了他一眼，自然瞧出了那点藏不住的沮丧，终究软了语气：“看你这么可怜，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吧。以后要是有时间，比如寒暑假，你也可以来我这儿。”
宋瑜渊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那我想加你微信，可以吗？”
宋愉欢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行吧”，转身走进书房。他很快摸出手机，折回门口时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道：“我扫你。”
宋瑜渊顺利加上微信，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一手拎着行李箱拉杆，语气里满是雀跃：“虽说没机会跟哥哥住一起有点可惜，但能拿到你微信，我真的超开心！希望咱们很快能再见面。”
宋愉欢看着宋瑜渊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这孩子之前不是不爱说话吗？小时候见着面，顶多怯生生喊一声“哥”就躲到大人身后，连对视都不敢，怎么今天不仅主动搭话，还特意留了微信？可能时间还真是能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吧。
宋愉欢再次拿起手机时，屏幕恰好亮起，微信顶端跳出新消息，名字是【yy】：哥，我来这个城市是因为我最近有一个比赛要在这里举办，地址是南海大学旁边的一栋楼。时间是两天后下午1点，有时间你可以来吗？
他指尖一顿，随即笑了笑——南海大学不就是他所工作的大学吗？旁边有栋新建的综合实训楼，上个月还听说要承接市内的物理竞赛。这么算来，离得确实极近，从家步行过去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回了句“好，到时候我过去”，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心里竟莫名多了点期待。他太久没和宋瑜渊联系了，自从父母离婚后，算算也有很多很多年了。这孩子物理很好吗？到时候还真想见识见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