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墟纪行》薯条真好吃啊

12、恶趣味

　　龙渊想到什么，抱起小灵兽，下了床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跑。

　　穿过长长的石阶到达长宁岛最高处的悬崖后，他累得够呛，把小灵兽放在旁边，拄着膝盖喘气，望向悬崖边静坐的人影。

　　那人十分高大，即使坐着，也跟站立着的龙渊差不多高。他穿着一身黑衣裳，黑发披在身后，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

　　“老爷子。”

　　黑衣黑发的人听到声音，转头望向龙渊。

　　这人一双眼睛漂亮得夸张，璀璨的细小星子宛如河水一般，在他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潺潺流淌。

　　他双手拢在相当宽大的衣袖中，左耳戴着的十字星耳坠正散发着微光，光芒照亮他半边如玉般温润的脸庞。

　　“是小桃花啊。夜已深了，还没睡吗？”玄温和问道。

　　他眉目舒展着，虽说长了一张十分年轻的脸，但气质却有着不符合外表年龄的深沉温柔，给人一种慈爱长者的感觉。

　　此刻，他眸子含笑，唇角含笑，目光像一池温水。

　　光是被他注视，就好像身心和灵魂受到了某种令人舒适万分的涤荡。

　　“不好意思啊老爷子，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龙渊指了指小灵兽，“我听方景说，是你把它变成了人形态，还给它加了个封印？”

　　“你想看它的兽形态呀。”

　　“嗯，所以能解开它的封印吗？”

　　“不能。”

　　“为什么？”

　　“这是我的恶趣味，我故意的。”

　　“……”龙渊在心里暗暗吐槽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你已经猜到了它是谁，但还要到我这里求证。看来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对自己的直觉还是不够自信，小家伙。”

　　“难道它真是……”

　　“何必问我这个看客。”玄笑了笑。

　　龙渊低头望着小灵兽，心跳越来越快，“你……你是那个……”

　　他忽然卡了壳，话堵在喉头说不出。

　　直至这时，他才意识到在那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无论是他还是小灵兽，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相伴多年，它们从未用任何称谓去称呼过对方。

　　虽然没有称谓，但小灵兽知道龙渊想说的是什么。

　　它不是很开心，低低嗷呜一声，拖长的尾音中全是幽怨。

　　见到的第一面，它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大桃花树。原本还以为龙渊也认出了自己，直到听见这番话才发现……

　　根本没有！

　　龙渊感受到了小灵兽的怨念，有点慌乱地解释道：“这……这不能怪我嘛，我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模样……

　　“而且你的气息和所有特征都被藏起来了，要不是方景主动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不是人类……总之，都怪老爷子！

　　“再说，虽然迟钝了点，可我好歹想到了对不对？至少没有折腾上个十天半月，等你悲伤难过得不行了才恍然大悟……”

　　“嗷！”小灵兽抓住龙渊的胳膊咬了一口。

　　自认理亏的龙渊老实受着，没扒开它。

　　他低头凝望面前这个外貌陌生，气息却熟悉的小家伙，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蹲下把它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真好啊，你不是个梦，而且也没死……这下咱们哥俩又可以继续待在一起了！

　　“小家伙，我现在可厉害了，哪怕只剩个脑袋，也能把你救活。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不会再让你……”

　　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梦里小灵兽冷冰冰的躯体靠在自己身上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闪烁。

　　那种痛苦深深扎根在心底，从梦醒时分到现在，从未停息。

　　久别重逢的两个老朋友头挨着头，一个又哭又笑，一个嗷嗷叫着。

　　“我以前就说你不聪明，看看，连人话都不会讲，跟我们岛上那六个傻了吧唧的长老似的。不过他们比你强一点，虽然说不利索，但好歹能说。”

　　“嗷！”

　　“哈哈哈哈……别生气嘛，我教你就是了。小家伙，你高兴吗？”

　　“嗷！”

　　“太好了，我也高兴！”

　　“我不高兴。”玄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要当着我的面叙旧，回去吧。”

　　“不行。”龙渊拒绝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

　　“我故意的，这是我的恶趣味。”

　　“……”玄扔出去的回旋镖正中自己眉心。

　　“我听长老他们说，老爷子你等人等了好多年还没等到。看不得我们重逢叙旧，该不会是因为你嫉妒吧？”

　　“……再不走你们就要挨打了。”

　　“走了走了，再见！”龙渊心情大好，嘎嘎乐着，拉住小灵兽往山下跑，“您老一把年纪了，喜欢熬夜就天天熬着吧！等秃顶的那天……”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只剩“库库”的憋笑声在玄耳边回荡。

　　作为长者，玄一向不介意小孩儿们的言语冒犯，也不记仇。

　　正嘻嘻哈哈下山的龙渊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抬头就发现老东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哥俩。

　　他暗道不妙。

　　因为玄的位置并没有改变，仍旧朝外坐在悬崖边。而他此时，却是站在玄面前。

　　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他和小灵兽正身处于半空之中，脚底什么都没有。

　　长宁岛是九个浮空岛屿的合称，这里是长宁岛主岛，而这处悬崖，则是主岛最高的地方。

　　从这儿掉下去，会没有任何阻碍的一直下坠，直到掉落在真正的大地上。

　　如果会飞，一切都好说，可他并不会。

　　而会飞的小灵兽，原形被可恶的老爷子给封了起来。

　　这个高度，刚开始坠落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形生灵。等落到地上，他们是两堆碎渣。

　　“老爷子，都是一家人……”

　　“送你们一程。”玄温和道，“不用谢。”

　　“……”

　　悬崖上响起两只正在自由落体的生灵的惨叫。

　　赶走了刚重逢的兄弟俩，山头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玄身侧有光点微闪，地面瞬间张开一道无形的网，以防龙渊和小灵兽真被摔成碎渣。

　　他仰头，隔着夜空注视远在万万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只见黄土荒地中，一个有着跟他一样外貌的小孩儿，头顶呆毛卷着一颗小灯泡，手里拿根木棍，在沙地上画画。

　　小孩儿对面几米远的地方，铺开的布上两个人类女孩儿正在沉眠。

　　温柔的轻笑声在长宁谷的悬崖边响起。

　　“这种情绪被叫做嫉妒么……那确实是有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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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地里，正在画画的星临手一顿，感应到些什么，伸手摸摸胸口。

　　烫呼呼的。

　　这代表很远的地方，给予他这颗心脏的人正在思念他。

　　他头顶上的小灯泡欢快地摇起来，表述着此刻的心绪。

　　星临在沙地上画着心，忽然听到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看见沈青昙翻身坐起。

　　“呀，小清你醒啦？你们才睡了两个小时呢，要不要再睡会儿呀？人类休息这么点时间是不够的吧？”

　　面对星临的关切，沈青昙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眼看沈青昙即将踏入黑暗，星临连忙阻止，“你要去哪里呀！外边有奇怪的东西，会吃人的！”

　　依旧没有回答。

　　星临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他跟这两个女孩儿聊了很久的天，可以确定，沈青昙非常怕黑，不可能一言不发往黑的地方跑。

　　更何况她腿上还有伤，没人搀扶的情况下走路都有点困难，怎么会突然就好了？

　　他起身跟上去，来到沈青昙身边看了她一眼，果然发现了异常。

　　沈青昙虽然睁着眼睛，但眼神很空洞，直直地注视着前方，视线没有任何聚焦点。

　　“喂，小清，你还好吗？”星临抬手在沈青昙眼前晃了晃。

　　沈青昙无视了他，还是像梦游一般朝前方走去，嘴微动着，似乎在说话，但只见上下嘴皮子碰着，没听到有声音发出。

　　星临拉住沈青昙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继续前行，“你怎么了呀？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他很快发现，即使被拽住无法前进，沈青昙的双腿依旧在抬起落下抬起落下，不断重复。

　　就在星临疑惑这是哪里出了问题时，身后又有新的动静。回头看去，秦烟也像沈青昙一样，朝他们这边走来。

　　但跟沈青昙不一样的是，秦烟双眼紧闭，嘴也没动，行走动作明显要僵硬很多。

　　星临原本打算把沈青昙往那边挪一挪，这样好顺手把秦烟也给拽住。

　　没想到刚一使劲，就听到了轻微咔嚓声。

　　“哎呀！”他连忙松开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差点忘了，人类太过脆弱，经不住折腾。

　　沈青昙明显是被某种力量拽着在往前走，这个时候要是他往别的方向使劲，搞不好会把沈青昙的胳膊扯断。

　　看见沈青昙挣脱钳制后往前走去，星临想了想，反正拉哪个都不是，不如跟着她们，去看看蛊惑她们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叫……叫……喔，从根源解决问题！

　　他噔噔折转回去，拿上她们的背包和垫子被子。但在拽垫子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阻力，就好像上头压了东西，仔细看过去，明明又空无一物。

　　星临疑惑地挠了挠头，弯腰在垫子上摸几下，什么都没摸着，这才迷茫地将垫子扯起。

　　他迅速跟上正梦游的两人，边跑边把东西顺手丢进漩涡耳坠里。

　　这个小坠子，可不止是个装饰物。

　　走了大概十七八分钟，经过一个斜坡时，星临敏锐地注意到侧后方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他转头去看了看，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再回过头时，就发现沈青昙和秦烟半条小腿已经陷入了黄沙里。

　　他更疑惑了。

　　要不是看到沈青昙的腿陷进沙里，他还没注意到两人的装扮问题。

　　齐肩长发穿短裙的小清、梳着马尾穿风衣的小风……

　　刚才她们是这个打扮吗？

　　记不太清楚了，没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