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墟纪行》薯条真好吃啊

10、小灵兽

　　龙渊指头挑起自己的一缕墨绿色长发，微微皱眉，“话说……它是哪族的灵兽？

　　“不知道。”方景继续叹气，“半个月来我一直在翻灵兽录，一个跟它符合的种族都没有。我问过岛主，但岛主说他也不知道……

　　“不过这糟老头子，就算知道也不会跟我们讲的。话说，你走南闯北，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听说过什么奇闻异兽吗？”

　　“反正没听说过它这种。”

　　“没用的东西。”方景呸了一声。

　　龙渊一拍桌，“孽畜，怎么跟主人说话的？”

　　“主人。”

　　“……？”龙渊一阵恶寒，抬腿就踹，“有病啊你！再犯贱小爷打死你！”

　　方景骂道：“住嘴！你这畜生！不是你让我喊的吗！自己都知道恶心，那你也少恶心大爷我行不行！”

　　“……”

　　在方景的吐槽声中，理亏的龙渊垂下眼眸，指尖轻敲脸颊。手指偶尔略过时，能看到在头发的遮掩下，他额头那朵漂亮的六瓣桃花印记。

　　他是长宁岛的弟子，常年在外游历。前几天正在北方溜达时，忽然收到岛主的召回令。

　　本以为是岛上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赶回来，结果不靠谱的岛主说只是手抖，令发错人了。

　　反正都回岛了，那不如索性歇两天再走。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刚才跑来了发小方景家。

　　两人一起长大，说是发小，实际上更像兄弟，亲的那种。

　　在方景家，他甚至有自己的房间——方景的父母特意给他留的，俩老人家真真切切地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好久不着家，没想到这趟回来，在方景既没结婚也没生娃的情况下，他莫名其妙多出个侄子。

　　这侄子甚至连人类都不是。

　　龙渊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捡回家就捡回家，可为啥要让这小东西喊你爹？啥时候染上的爹瘾？”

　　“我也没办法。”方景坐直身子，“咱们长宁岛不让外人进来，我认它当儿子的话，那它不就不是外人了？”

　　“……嚯，你小子的脑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新，看不出用过的痕迹。岛主没对你这种瞎认儿子的做法表示点啥？”

　　“岛主说让我别乱叫，这小东西有自己的爹妈。而且他还说，这不是外人。我把它带回来，顶多吃两天苦。等你回到家，遭罪的就只有你了，让我放宽心。”

　　龙渊愣了愣，指着自己，“我？”

　　“是啊。”

　　“你捡来的灵兽，关我毛事？”

　　“那我哪知道，反正岛主就是这么说的。你想不明白，问他去呗。”

　　让方景这么一说，龙渊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不靠谱的岛主把他喊回来后，没有别的安排，给出的说辞是不小心喊错了。

　　可如果真是喊错了，那现在方景说出的这句话又是怎么个意思？为什么半个月前岛主会正好提上这么一嘴？

　　合着压根没喊错，只是岛主又开始逗人玩了。

　　想起那张笑眯眯的脸，龙渊有点无语，心里暗骂一句没溜的老东西，便站起来朝草地上的小孩儿走去。

　　今天他非得弄明白，什么叫遭罪的只有他一个。

　　草地上，被长宁岛岛主强行化成人形的小灵兽继续望着枝条发呆。

　　被方景发现时，它刚从沉眠中醒来，正在焦急地寻找它的大桃花树，但什么都没找到。

　　只有爪里紧握的这根桃枝，还残存着大桃花树的温柔气息。

　　醒后不久，虚弱的它被一个好心无毛两脚兽带回这里。可它怎么也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记忆始终停留在以前。

　　它只记得那天很疲倦，连爬上藤条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只好在它的大桃花树下趴着睡觉。

　　迷蒙间，它感觉到桃花树垂下了藤条，轻轻给它顺着毛。

　　后来它很快睡着，但却做了个非常不舒服的梦。

　　梦里，它看到自己那天不是睡着了，而是死掉。

　　在它死掉的第二天，跟它朝夕相伴很多年的大桃花树开始凋零，那些漂亮的花瓣像眼泪一样，哗啦啦落到它的尸体上。

　　第三天，桃花树彻底枯萎，只留下一根枝桠，悄无声息出现在它已经没有温度的怀里。

　　——也就是它醒来后，爪里攥住的这根。

　　它不想承认那个梦是真的，也不愿接受。

　　那时它的寿命到了尽头，而它的大桃花树怕它一只兽会孤单，选择结束漫长的生命，陪它踏上遥远的旅途。

　　这次苏醒，它一直处于失魂状态中，分不清梦和现实哪里是哪里。

　　原本已经不想活了，可该死的长宁岛岛主太过神通广大，锁住了它的生命，让它连死都做不到。

　　现在它变不回原本的模样，只能以这种无毛两脚兽幼崽的模样活着。

　　耻辱啊！

　　听说生灵们非常悲伤时，会用哭来缓解。

　　此刻，小灵兽确信自己也是生灵，试图哭一哭，但眼睛里怎么都冒不出水珠，所以缓解不了这种悲伤。

　　它正发着呆，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你好啊，小家伙。”

　　小灵兽听到了龙渊打的招呼，但内心毫无波澜，头都没有抬一下。

　　被无视的龙渊有点尴尬，他蹲下来，望着小灵兽面前的这根怪模怪样的树杈。

　　可就在他视线落在树杈上时，灵魂深处忽然传出一股没来由的巨大悲伤。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轻轻摸上那截树杈，紧接着身体就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指尖上传来的触感太熟悉了，就好像……这个东西，曾是自己的一部分。

　　眼见自己的珍宝被人乱碰，小灵兽怒不可遏，双爪猛地拍过去抓住树杈护住，下意识呲起了牙，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无毛两脚兽！

　　但看一眼它就愣住了。

　　这个两脚兽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有一头墨绿色的长毛，瞳孔也是墨绿色的，叫兽一时间分不清他是雄性还是雌性。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两脚兽，右边额头上有一个六瓣桃花模样的印记，花瓣边缘并不规整，弯弯曲曲，但格外好看。

　　它见过这种花瓣——在它的大桃花树身上。

　　那棵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但却陪伴了它十几年的大桃花树。

　　在生命的最后，它也是被埋葬在这样的花瓣中。

　　小灵兽呆滞地望着眼前的龙渊，忽然感觉眼里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龙渊正为这种悲伤感到莫名其妙，还没调整好心态和状态，就看见小灵兽朝自己扑来。

　　他吓了一跳，往后缩着，“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激……”

　　话音未落，就被小灵兽扑倒在地。

　　“十一！这小东西咬人特别痛！当心啊！”方景连忙提醒。

　　龙渊瞬间掐起一道屏障，准备挡住小灵兽的攻击。

　　可他想象中的攻击并没出现，有的只是小灵兽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它不断用脑袋蹭着他的下巴，似乎很急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嗷呜声，听上去很激动，却莫名的像是在哭。

　　两个人类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个呆滞地看着，一个呆滞地躺着。

　　龙渊用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小灵兽好像并不是想攻击自己。

　　作为一种特殊的生灵，他生来便有奇特的感知能力。

　　此刻，他感觉到了怀里这只小灵兽的欣喜和悲伤。

　　龙渊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把手搭到小灵兽背上，轻轻抚摸它。

　　小灵兽立即更用力地抱住了他，后腿在他身上蹬着，嗷呜两声，声音中满是眷恋。

　　龙渊手一顿，心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

　　不知道为什么，小灵兽叫的这两声，他明明听不懂，可潜意识里就是觉得，它似乎在呼唤自己。

　　而且，这呼唤声好像也很熟悉。

　　“……怎么回事？”方景目瞪口呆，小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龙渊抱着小灵兽坐起身，摇摇头，“没。”

　　“没受伤你哭啥？丢人。”

　　“……”龙渊抬手擦了擦眼泪，皱起眉头。

　　上次感受到如此深切的悲伤，还是十二年前的那个梦醒之时。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着小灵兽和它怀中抱着的树枝。

　　这是一截桃树的枝桠，说来也巧，他在那个梦里就是一棵大桃树。

　　虽说现在也是。

　　……

　　方景坐在桌边，看着对面温馨和谐的两人，内心悲凉。

　　把小灵兽捡回来这么久，他忙前忙后，从没得到过一个正眼，甚至要被小家伙呲牙。

　　而那个可恶的后来者，啥也没干，上去打了个招呼，就获得了小家伙的青睐。

　　龙渊用筷子戳起一小块肉，递到小灵兽嘴边，“啊——”

　　他怀中，小灵兽紧紧扒着他，乖巧地张开嘴，叼走了肉嚼起来，眼睛一直望着他。

　　“真乖。”龙渊乐呵呵地揉着小灵兽的脑袋，“你这样年纪的小朋友，就得好好吃饭长个子知不知道？”

　　方景看不下去了，出声问道：“你这次回来要在岛上待多久？还出门吗？”

　　“也就待上个几天吧。”龙渊随口答道，“出门肯定是要出门的，我还没找到要找的那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方景顿了顿，半晌后才开口，语气中尽是无奈。

　　“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已经找了十二年，至今都没有个靠谱的线索，这还不够说明那个地方不存在吗？”

　　“才十二年，不长。存不存在的，总要先找了再说。更何况，出门确实不一定能找到，但在长宁岛待着，肯定找不到。”

　　“兄弟，真的犯不着啊。”方景苦口婆心劝导，“不过是个梦而已，难道你要为个莫名其妙的梦搭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