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屋》桖憶

12、chapter 12

　　易浅被自家妹妹挽着手臂又一次回到那个宴会大厅时，原本灯火通明宾客众多的大厅，此时已是漆黑一片，空无一人，易浅眯着眼睛，他的夜视力并不好，空旷的大厅里黑成一片，而且他们刚刚才通过灯光异常明亮的走廊，忽然间的明暗切换之后，他什么都看不到，易浅想回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身后被灯光照的如同白昼的走廊，在通过这一扇门之后却是如墨般纯粹的黑暗，那门外的光，为什么进不来一寸？就好像，这一扇门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松开我的收哦！”耳边是宁玺软软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原本挽在臂弯的手掌，缓缓的挪动到易浅的掌心，易浅轻轻的握住那只冰凉细长的手掌，耳边隐约传来一声轻笑，有些恍惚。
　　“齐少，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又何必拿出来现眼呢？”宁玺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来来回回的荡着，白底青花的衣袖在墨染了似的漆黑空间衬托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硬是驱散了周身一步多范围内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光源让逐渐习惯了黑暗环境的易浅稍显不适的皱起了眉，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掌。
　　“黑暗中，这一身的荧光…宁小姐，你真是愈发的让我意外，让我情不自禁的喜欢你了啊！”
　　浓墨似的黑暗与淡青色的荧光胶着的不停吞吃着对方，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齐铭的声音，阴冷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无比愉悦，就像是正在对着深爱的人诉说着嘴甜的情话。
　　“非常荣幸。”宁玺的声音听起来同样的愉悦，脸上甚至还带着颇为柔和的笑容，让身边的易浅觉得她好像真的心情不错。
　　铺天盖地的黑暗忽然间退潮般的退散开去，整个大厅又恢复了原本的通亮，易浅抬手遮了遮眼睛，眯着眼睛扫过一周，他看到了两个人…和一群怪物…那个穿的明显是非常名贵的西服的家伙为什么顶着个牛头？还是个角那么长那么扭曲的水牛头？！
　　“这些东西不符合逻辑的吧？！”易浅眯着眼睛，忽然间的明亮环境，面前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妖怪群中的蓝漠被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揽在怀里，状似亲密——这些都是让易浅恨不得自戳双眼的景象，所以他抽着嘴角，努力的告诉自己要淡定…但是那被定义为妹夫的少年笑的一脸温柔的被同样是男人的家伙揽在怀里…这种事情他果然还是淡定不了！
　　“宁小姐，这就是你选择的男人么？”揽着蓝漠的男人，自然是齐铭齐大少爷，他一脸张狂的得意，嘲讽的语调，直指向怀里那身高只到他眉梢的少年，“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没用，身边没了保护的人…这似乎是第二次落在我手上了吧？虽说上一次我们并没有见面就被你跑了，对不对？”齐铭原本从蓝漠左肩上揽过拦在他胸前的手掌，向上挪了挪托住了少年的下巴，摆着一副轻薄的姿态。
　　易浅觉得自己的手被捏的生疼，他从没想过自家妹妹那软软的手掌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但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觉得自家妹妹盯着对方的目光似乎带着火花？
　　微微眯起细长的双眼，眼角淡青色的纹路奇异的变幻了起来，缓缓的重合成了另外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微的狰狞。
　　“小谢，欧娜，你们要躲到何时？”声音中带着几分危险，挽着易浅的手臂，宁玺懒洋洋的倚在易浅身上，“那人，他哪儿碰了蓝小子，就把哪儿给我削下来！”
　　低低的笑声中，欧娜与小谢拎着小姑娘墨玉从大厅正中的展台后面走出来，欧娜掩着嘴笑着说：“小姐莫生气，我与小谢是去寻这丫头了，是她乱跑才触动了这小楼里的幻术阵。”欧娜说着，斜了眼身边一言未发的小谢，抿着唇继续笑，小谢摸了摸墨玉的脑袋，难得的也笑了起来，说，“这位先生整个人都贴在少爷身上，一片片的削下来实在麻烦，不如让我一指戳死他，多利落呢？”
　　“宁玺！”齐铭几乎算得上尖锐的拔高了声调，“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是的，我想我现在知道了，你这副样子根本就已经不能归于人类的范畴，”一边说着，那只托在蓝漠下巴上的手，迅速的挪至颈侧，手指按在那颈子上跳动着的大动脉上，指尖锋利如刃，“但是此时，此刻，宁玺，你应该搞清楚状况，例如，我身边这群妖魔，又例如，我手上这人…所以，你真的要挡在我面前么？宁玺。”
　　宁玺眉梢一挑，好似嘲讽，又像是有些意外，倚着易浅的身子缓缓的站直。
　　“齐少，我记得很多年前有个人曾经与我这样说过，在你掌控了局面的时候，千万莫要废话太多，下手要干净要利落，不能留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除非你有通天彻地的能耐，否则，你会输得很彻底，”宁玺的语气中带着戏谑，“你与我扯东扯西的这么半天，是因为你自以为能可通天呢？还是因为那群你所谓的妖魔？”
　　一句所谓的妖魔，几乎是理科点燃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妖怪们咆哮着扑了上来，面对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即便是易浅这见惯了很多大场面的大男人，也不禁青白了一张脸…那是一群妖怪吧？！货真价实的妖怪吧？！
　　“如果是绊脚石…我不喜欢不识时务的女人…杀了她！”齐铭狰狞着一张脸，微微垂首伏在蓝漠耳边冷笑着说，“你真没用，只能看着。”
　　从一开始就不曾开口的蓝魔轻轻的勾起唇角，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说：“你知道我与她，多少年了么？”
　　四百年，四百年的默契，岂是你能了解的？
　　“杀了她们！！！”自然是听出了手中少年的讽刺，齐大少爷被彻底的激怒了。
　　妖怪们恶相狰狞，在他们眼中，眼前的少女们不仅仅是可以食用而已…
　　“你等，也配自称妖魔？”
　　在宁玺的身前忽的腾起一大团黑紫色的雾气，雾气中传出稚嫩却森冷的嗓音，生生的止住了一群做出虎扑状的妖怪们的步子，接着是高跟鞋踩在地砖上清厉的声音，莫名的威压弥散开来，被定在原地的一种妖怪颤抖着只能瞪大了各自的眼睛。
　　是什么…东西？易浅皱着眉，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我家小萝莉和小正太哟~”宁玺笑咪咪的说着，挥手驱散了面前的紫黑色雾气，“亲爱的们，我应该很得瑟的赞扬自己慧眼么？”
　　雾气散去后，易浅当然看的清楚面前的是浅墨那一对活泼可爱的小朋友，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家的小朋友，但是那种诡异的出现方式是怎么个情况？！
　　“我原以为，他们是妖魅魍魉之类，现在看来，似乎是错的有些离谱呢！”宁玺望着那两个小小的背影，带着些许惊讶，“哥哥，可听过鱼跃龙门？”虽然是在与易浅说话，但是宁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易浅点点头，她才又说：“仅差一步，越过那一道坎，也许就化龙了呢！”
　　鱼跃龙门？化龙？
　　易浅愕然的把原本停留在那两个小背影身上的目光挪回自家妹妹脸上，他看到的是一张近乎雀跃的面孔…
　　是不是说明，他们家宁玺姑娘开心到不行？易浅忽然想起，除了对于多年前小时候的记忆，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自家妹妹这种神情——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太大幅度的表情，愉悦，或是愤怒，或是悲伤，只是淡淡的在唇边勾起一个相应的弧度以作表示，与现在这种几乎整个人弥漫了一身的雀跃开心的情绪，截然不同。
　　“虽然劣质了一些，但留下做一些杂工之类，也算是废物利用不是么？”一身纯黑色歌德萝莉装扮的小熙缓慢的转过身，仰头望向宁玺，唇角噙着宁玺一贯的角度，“还是说，小姐觉得他们太丑？”
　　“丑是确实丑了些，”一边的小正太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微微歪着脑袋，一派纯真的表情可爱的让人难以侧目，说出的话却着实凌厉了一些，“视觉感过不去的话，留下也是碍眼的吧？”
　　看着离自己尽几步之遥的一群怪物，在一双小童面前瑟瑟发抖满面恐惧，易浅觉得这场面十分有喜感，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那一群牛头猪头里看出恐惧的神情的。
　　妖怪们的背后不远处，齐铭脸色铁青，一手反制着蓝漠的双手，另一手压着蓝漠颈子上的大动脉，他自然是看的出那群妖怪的恐惧，自然也看的到挡在妖怪群前面的一对小童，只是，他虽感觉的到那不容置疑的威压，却并不明白这两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的小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齐大少，你想怎么死呢？”被制于人的蓝漠少年却完全没有一点人质该有的自觉，微微眯着眼，半倚着身后的齐铭，“你所倚仗的，是那群你所谓的妖魔呢？还是你本身所拥有的力量？”
　　齐铭缓缓挪动着手指，手指间晦暗的光在蓝漠的颈子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似是反驳，似是威吓的开口：“我现在所依仗的，是你在我手里，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收了你的命。”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上正渗出红色的液体，蓝漠只是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真遗憾，齐铭，如果我说，其实那边那位宁小姐完全不会在意我是死还是活，不知道你会不会信呢？也许等下她会直接一巴掌把你连着我一起拍死呢！”
　　“啊啦~真不枉费少爷您和我家小姐相处了四百年呢！”忽然间出现在两人耳边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语音落下，灰色的眸子蕴着深不可测的阴暗，小谢的脸孔几乎是紧贴着蓝漠的鼻子，手中细长的利器自蓝漠的胸口穿过，连带着身后的齐铭一并刺了个通透，“少爷，你欠了小姐一命，今日，这就还了。”
　　“嗯，还了…”蓝漠还是一如之前的神色自如，仿佛被人刺穿了胸口的不是他，“但是小谢啊…你用的毒是不是太狠了点呢？”
　　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齐铭是什么样的脸色，小谢兵刃上一向是带着剧毒的，若不是他体质特异，怕是也和那齐大少爷一个下场吧…
　　突然的变故，或者说是齐铭的突然死亡，使得整个大厅的墙壁甚至地板都开始扭曲，逐渐的变成一间完全没有任何装潢的阴暗地下室。
　　当易浅被宁玺拉着走出几步，他才醒悟过来这宴会大厅，大概也只是自家妹妹提过的幻术罢了，被拉着绕过妖怪群，易浅看到一脸杀意的小谢，小谢手上鲜红到刺眼的血迹，和倒在地上明显已经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齐铭，还有扶着墙壁勉强站立着的蓝漠。
　　宁玺站在距离蓝漠只有两三步的地方，还是那一脸看着小正太小萝莉时的雀跃神色，眼眉弯弯的笑着，手中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那柄白玉骨扇，在指间缓慢的翻转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蓝漠雪白的衬衣被逐渐染红，许久，才开口：“谢，取齐铭双眼，闹剧，该收场了。”
　　说完，牵着自家哥哥，不带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去。
　　“你不管他？”易浅任由宁玺牵着，慢慢的行走在地下室向上的阶梯上，昏暗的环境里，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色，只是，感觉到四周弥漫着的不寻常气息，他也能想象得到那张脸上会是什么样子，“会死的吧？”
　　“哥哥，你不是非常不喜欢蓝小子的么？怎么反而担心起他来了？”宁玺语调轻慢，似乎在叹息着什么，“小谢那一下还不至于让他立刻就死掉，只是伤口会止不住血，并且，小谢的兵刃是有毒的，剧毒。”
　　易浅愕然的停下脚步，牵着宁玺的手让宁玺也不得不停下来，他虽然并没有看到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现在听宁玺这么一说，他明白了，是那个叫小谢的女孩子…
　　可是…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么？不是宁玺口中的家人么？止不住血…剧毒…绝对会死人的吧？
　　面前昏暗的环境中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冰凉的白玉骨扇抵在易浅握着她的手背上，宁玺还是之前轻慢的语调说着：“他的体质，不会立刻就死掉的，即使失血过多，也能撑个三四天呢！”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好像在说午饭吃什么一样的语气？那个少年的存在与否，在她看来完全无所谓么？易浅感觉到手背上冰凉冷硬的触感，忽然浑身发麻。
　　“不这样做，他会永远都过不去的，他欠了的，不只是我，还有他自己，不还了这一命，他永远都过不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宁玺手指一错，打开了手中的白玉骨扇，“他曾恨我入骨，我曾经就是以这种方式在他面前挣扎了三个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