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落安桃

19、族长

　　许临川盯着面前二人紧握的双手，一时竟有点语塞，他幽幽挪开视线，才开口道：“苏姑娘说石落村的人，找上门去了。”

　　许临川赶到的时候，顾朝和宋离都已经陷入昏迷，他救人心切，完全没有理会石落村的状况。

　　“顾兄，他们要见你。”

　　顾朝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彼此摩擦，左手紧了紧宋离指尖，平静地问：“许兄可把石冠碎片带回来？”

　　“没有，是我没有思虑周全。”

　　的确，顾朝当时也没来得及检查石冠碎片，现在想起来，那石冠为何会使人石化，又为何会突然破裂，实在诡异。

　　宋离轻轻转动眼珠：“我和临川去。”

　　顾朝一听这话，左手的力度瞬间暴涨：“不可，你从今天开始，半刻都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宋离被捏得生疼，他笑着拍拍顾朝手背：“知道了顾神医，你这恢复得真快，手劲都变大了！”

　　随后，他转头看向许临川，微微抽搐一下眼角：“去告诉他们，顾神医身体不适，等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去。”

　　“休息好了”四个字，宋离特意加重了一些。

　　他看见许临川眼中闪过狐疑，勾起嘴角对顾朝笑了一下：“你现在只需要吃得饱，睡得好，其他咱们再从长计议！”

　　许临川了然，他应和几声便退了出去，边走边自己小声嘀咕：“得亏是我，不然谁听得懂！”

　　顾朝还在想着石冠的事情，是什么让它突然破裂。

　　雾气，阳光，眼泪，血。

　　前夜大雪，树丛地势空旷，空气中水分充盈凝结成雾，这不合理，太过于偶然。

　　卯时。

　　每一个被送进神树的少女，都需要谨遵日出这个时刻，阳光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石冠锋利，扣在头上便会让人出血，它上面隐隐约约的暗红色，恐怕就是之前少女留下的痕迹，所以，另它破裂的源头应当不是鲜血。

　　那么，眼泪。难到是需要第二个人的眼泪？

　　以往都是少女独自一人进树，的确不可能获取他人眼泪，竟是如此？

　　宋离想把手抽出来，谁料那人攥得死死的，他抬起另一只手拖住下巴，眨着棕色睫毛问顾朝：“倒杯水，可以吗？”

　　顾朝回过神来点点头，顺势就要起身，但伤口还是疼了一下。

　　“顾子安！”宋离扶住他，面露不悦，“你再如此，我便……”

　　顾朝借着体型的优势，将自己大半重量都压给宋离，把人扑倒在床上。

　　“你便，如何？”

　　这人如今怎么丝毫不顾及脸面？

　　宋离有点后悔，不该这么纵容他。

　　“如果，”顾朝亲了一下宋离鼻尖，说，“阳光是诱发石化的关键，眼泪是解开石冠的解药，你怎么看？”

　　宋离被压得动弹不得，他只能任由此人继续放肆：“不无道理……那你可知，石冠为何会将人石化？”

　　顾朝鼻尖蹭着宋离脸颊，声音却平淡如水：“若是和巫家有关，便不难解释。蛊虫种类繁多，难保其中就有这使人石化的一只。”

　　宋离被他蹭得发痒，转过头去想了一会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会会石落村那些人。”

　　青州的天气阴晴不定，晃得人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顾朝接过宋离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那汤药入口味涩淡香，咽下后吼间似有微弱麻意。

　　是见日罗？分量极轻，意在昏睡。

　　他不动声色地将空碗递回，对宋离勾起一抹安抚的浅笑。

　　宋既明，你最好给我安全回来。

　　随后，他顺从着那股强行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宋离精心为他掖好被角，随手抓起披风悄悄出了门。

　　“昨日去探过，石落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祠堂外面挂着锁链，整个村子仿佛如临大敌，躲得严严实实。”

　　许临川快步跟着宋离，顺手揣给他一个手炉：“我留了字条，说今日来见。”

　　“刀带了吗？”宋离单手箍紧衣领，低声询问。

　　“带了，要是动手，我来就行。”许临川掀开马车帘子，待宋离坐好，扬鞭而去。

　　马车一路狂奔驶进石落村，惊起屋顶上停留的乌鸦，只留下阵阵啼叫。

　　宋离走近祠堂，链条已解，门虚掩着，他四下扫视，整个村子静得异乎寻常。

　　许临川抢先一步推开门，将宋离掩在身后先行查探，却发现只有迎面昏暗里坐着一个人影，他转身对宋离点点头。

　　宋离步入祠堂，一股呛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掩住口鼻仔细分辨人影，应是族长不错。

　　“可是，顾神医？”族长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只隔数日，便没了当初的气力。

　　宋离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近人影，弯下腰对上族长的脸仔细打量。

　　那人发丝凌乱，双目无神，满脸的褶子松松垮垮地耷拉着，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这么熟悉？这人现在的样子，和宋仁城蛊孝发作时，太像了。

　　“你可还认得我？”宋离清冷的声音响起，“三十三天神树，赐予你无上荣耀。”

　　族长眼珠动了一下，一顿一顿地抬起头，就像脖颈处的骨节生锈一般：“是你。”

　　“你没有死！”

　　宋离直身甩起披风，不屑的眼神瞟过族长：“自然，可是多亏了顾神医啊，不然......”

　　宋离顿了顿，他再次看向族长，犀利的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说道：“不然，还有谁能解巫家的蛊？”

　　族长两个眼珠子迅速转动起来，他双腿晃了晃，好像是想站起来，可最后还是放弃了，难以置信地问：“他真的可以解这石冠花？”

　　果然。是巫家的蛊。

　　宋离垂眸想了一会，挑起一边眉点点头说：“你来告诉我，那些女孩是献给谁的，以及为什么，我就考虑让顾神医来看看你们。”

　　这次，族长沉默了，他颤抖着睫毛闭上了眼睛，紧闭的嘴唇昭告自己抵死不说。

　　宋离嗤笑一声，围着族长转起来。

　　他拿下遮挡口鼻的手细细闻了一下，那股恶臭应是从此人身上发出的。

　　像是伤口化出脓水，却没有及时处理，反复溃烂发出的。

　　他猛地提起族长的手臂拉开袖子，果然，上面布满正在腐烂的脓疮。

　　“你！”族长连忙遮挡，使劲咬着后槽牙。

　　“这又是什么蛊？会让人全身生疮溃烂而死吗？”宋离说着朝许临川伸出手。

　　族长看清寒光乍现的匕首，登时眼神一紧，他朝许临川问道：“你们敢杀人？”

　　宋离按下许临川的手，抢过匕首笑了起来，他用指尖捋着刀锋，懒懒地说：“有何不敢？”

　　言罢，狠狠朝族长手臂上已经溃烂的地方戳去。

　　“啊！！！”

　　族长虽然说话气力不够，惨叫起来声音还是不小的。

　　“同一个问题，我不想问第二遍。”宋离抬手又是一刀，“想好了再回答我。”

　　他将匕首往族长衣服上蹭了蹭，附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族长疼得满头大汗，他呼呼喘着气，眼神游离着躲开宋离。

　　“是为了祈福……”族长又喘了一口粗气，慢悠悠说，“那些女孩都是自愿的，她们都有目的，与我们无关。”

　　宋离淡淡叹了口气：“族长有些糊涂啊。”

　　说着他将手里的匕首在族长脸上来回刮蹭，阴鸷的眼神让人背后发毛：“苏姑娘可是自愿的？”

　　说话间，宋离已经再次抓起族长的手臂，但那人有了警觉，此刻竟开始挣扎。

　　许临川见状上前压制，他只消一只手就能轻松控制族长。

　　宋离的刀尖缓缓划过脓疮边缘，往完好的皮肤上刺进，鲜血汩汩跟出来，他又扭动刀柄，眼看着那人呼吸骤停。

　　“我说，我说……”族长急促地喘息，“是，是巫岱青！”

　　宋离一顿，巫家长女？

　　他慢慢撤回刀子，蹲在族长面前，勾起唇角说：“这次可得想清楚了再说。”

　　族长瞟了一眼手臂，怕是骨头已经露出来了，他颤颤巍巍捂住伤口：“那些女孩都是献给巫岱青的，她给我们下了幽冥花……”

　　宋离耐心地等着，他手间的匕首一下下敲打着地面。

　　“每隔三十三天，少女头戴石冠走进神树，她便会把压制幽冥花的解药放在石冠中，交还给我们。”族长眼神飘忽，不知聚焦在哪里。

　　宋离起身，手指摩挲着抵上下巴，思忖片刻开口道：“一，为什么要隔三十三天？二，为何要少女？三……”

　　他眉心一动，附身对上族长：“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族长整个人微微一颤，他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知道……”

　　“哎……”宋离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眉心，遗憾地说：“和族长说话好难啊。”

　　谁料刚举起的匕首，一下子被许临川抢了过去。

　　那人一坑不响地□□进族长腰腹中，登时鲜血汩汩。

　　“别耽误时间，杀了再说！村子里这么多人，不是非他不可！”

　　紧接着他拔出刀子架到族长颈间，一手攥住那人头发，另一手猛然发力。

　　“我说我说，她是要报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