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梦：弑神的黑龙》符文达法师

7、……听

　　熔金色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猛然睁开。

　　不知名的机器在墙角持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如同某种潜伏巨兽永恒不变的鼾声，将这牢笼内一切更为细微的声响都吞噬殆尽。

　　眼前是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昏暗。只有几盏维持最低功率运行的感应灯，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墙壁高处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微光。

　　庞大的漆黑身躯蜷缩在狭窄收容单元的角落，呼吸时产生的微弱湿气，在他那如同嶙峋山脊般冰冷的脊柱外侧凝结成细微的霜痕。他重新闭上眼，试图将意识重新沉入黑暗。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刺破了这伪装的宁静。

　　“真的……都没了？三个，一起？”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在附近某个囚笼的阴影里响起。

　　“还能有假？”

　　另一个更为沙哑的声音立刻回应，似乎离得更近，信誓旦旦道：“清理队忙活了整整一晚上！我隔着老远，就闻到那股味儿了……啧，血腥味混着烧焦的甲壳和精神力溃散后的酸臭……隔着防护门都挡不住。”

　　沙哑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味那想象中的气味，继续说道：“东大门那块装卸区，听说跟被一整个车队反复碾过一样，合金地板都碎成了渣，翘起来像破烂的锡皮。墙上还嵌着东西呢……”

　　弑神者覆盖着鳞甲的身躯纹丝未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阿尔宙斯在上……”尖锐的声音发出一声毫无虔诚可言的惊叹，“到底是谁……能干出这种事？最近没听说有大规模的处决任务啊。”

　　“还能有谁？”

　　沙哑的声音立刻接上，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一种与有荣焉般的嘲弄，“就咱们这边，‘那位’。”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传递什么惊天秘辛，“我听说啊，当时整个东大门区域都在晃，跟地震似的。等到一切安静下来，上面的人打开门进去……好家伙，那场面……啧啧。碎的、裂的、烧焦的……到处都是。清理队进去，就只是打扫‘残渣’。最后站在那堆破烂中间的，只有‘那位’，浑身上下，连鳞片都没多划一道。”

　　“‘那位’是……”

　　尖锐的声音故意拖长了调子，随即用一种恍然大悟的低语揭晓答案：“V—07！”

　　声音的主人自己先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但随即，那恐惧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狂热的兴致所取代。

　　“我就知道！肯定是它！平时跟块黑石头似的，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可见了血，闻了厮杀味，就跟彻底疯了没两样！刻耳柏洛斯那家伙，平时不还挺神气？仗着点速度和小把戏，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结果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屁用都没有！”

　　“还有那个弥诺陶洛斯，”

　　沙哑的声音接过话头，语气里的讥讽更加浓重，“块头那么大，甲壳吹得跟什么‘绝对防御’似的，结果呢？在‘那位’面前，跟张纸糊的墙一样，一捅就破！还有海德拉那个小丫头片子，整天哭哭啼啼，躲躲藏藏，说是精神力量多强，我看啊，就是因为她太胆小，拖了后腿，才败得那么快，死得那么惨！”

　　……

　　我记录着这些对话，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留下冰冷的痕迹。

　　噗呲，锋利的比尖刺破纸面，发出一声微响。

　　在这座钢铁地狱里，死亡早已失去了其应有的重量。它不再是悲剧，不再是终结。而是沦为了这些被困在永恒绝望中的灵魂，用以刺激麻木神经，用以交换稀缺信息的奇观。

　　他们对死者的评头论足，并非出于恶意——至少不全是——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病症：一种在无尽压迫下，为了维系自身不至于彻底崩溃，而主动选择将自身与他人痛苦都异化为谈资的，可悲的生存策略。

　　同情？那太奢侈了。

　　悲伤？那太矫情了。

　　唯有将自己也同化为这冰冷机器的一个零件，用咀嚼他人的死亡来反复确认自己尚且“活着”，才能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勉强维持住那根即将断裂的精神之弦。

　　“所以他们死了，跟我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尖锐的声音里，最初的兴奋已然消退，只剩下例行公事般的疲乏。

　　“关系大了！”

　　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得意，“你没发现吗？这都几天了？谁还被拉出去做过耐受测试？没有！一个都没有！就因为那三个实验体的‘英勇就义’，上面调用了大量人手和资源去收拾东大门的烂摊子，修补场地，写报告，评估‘那位’的新数据……这才没空来折腾我们！这叫什么？这叫因祸得福！这是宝贵的休假啊！”

　　“哇！真的诶！”

　　尖锐的声音瞬间被点燃，充满了可悲的喜悦，“休假真好……要是，要是隔三差五就有这样的‘英雄’冒出来，去挑战，去……送死，那我们是不是就能一直……休息下去了？”

　　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如同潮水退去，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重复着毫无新意的猜测。

　　杂音缓缓消散…机器的低频嗡鸣重新占据了绝对的主导，与无数个过去和未来的夜晚一样，永恒单调地演奏着这座钢铁坟墓的安眠曲。

　　弑神者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熔金色的瞳孔不知何时已彻底闭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他仿佛已沉入麻木的睡眠，在这被精确计算、循环往复的永恒牢笼中，继续着他作为兵器的无梦存在。

　　仿佛那场发生在东大门的屠杀从未发生。

　　仿佛那三个曾试图用生命撞击牢笼的灵魂——G-44（海德拉），B-12（弥诺陶洛斯），T-09（刻耳柏洛斯）——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也从未以最惨烈的方式，消逝于同类麻木的谈笑风生与对短暂“休假”的感激之中。

　　而这一切的根源，并非源于某个个体的疯狂，而是这座名为火箭队的残酷机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系统性地碾碎一切希望、尊严与同情之后，必然结出的，最为扭曲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