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殒于黎明前》12023645

1、神殒于黎明前

　　新历元年，

　　由泽菲尔·费尔怀德及其战友为首带领的联合军团，

　　于苏尔击败了魔神哈德斯。

　　自此，世界不再是神的，

　　而是生命的。

　　1.

　　神殒后三日。

　　残破的广场中，演讲者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言辞激动：

　　“大家都记得！12年前，哈德斯以人类之躯，弑水之神！而后变本加厉，将众神一一屠戮。

　　在四年前成为了这世上唯一的神，一个魔神！

　　他喜怒无常、暴戾专横！世界被他的阴影笼罩！”

　　人群发出咒骂声。

　　演讲者话锋一转：

　　“而如今，泽菲尔?费尔怀德，我们的勇士！

　　她天赋异禀，她顽强不屈，她带领我们战斗！

　　哈德斯，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不存在了！”

　　“我们赢了！”“世界是我们的了！”

　　声音几乎冲破了天空。还活着的人们互相拥抱亲吻，共同为世界的新生而欢呼。

　　2.

　　神殒后三日。

　　窗外欢呼声如浪潮，而我蜷缩在被子里。

　　我是莱特。

　　不用在乎我的名字，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哈德斯——我不想称呼他为魔神——的朋友。

　　我不信他能干出这些事。

　　我宁愿相信是花园里的地精扮演成哈德斯做的这一切。

　　朋友，你可能会疑惑我为什么坚定。

　　一个之前我们学院单科总分全部第一的人。哈德斯。

　　一个把最喜欢的蜂蜜蛋糕留给妹妹，说自己不吃的人。哈德斯。

　　一个因为弄丢了我随手扔个他的东西，而跟我道歉了一整天的人。哈德斯。

　　一个会给我抄魔药课作业的人。还是哈德斯。

　　好吧，最后一个可能没那么重要。

　　我早就逃离了广场和任何公共地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们的咒骂和欢呼好像与我无关，我只是看着电影屏幕里的默剧。

　　哈德斯成神后我去找过他一次，不是迷路，而且他明确地拒绝，不想看见我。

　　往后我也试过去找他，再也找不到。

　　3.

　　神殒三年前。

　　“嗒，嗒，嗒。”

　　漆黑的神殿正中处，神座的扶手被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动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神座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吾主。那个人在寻找您，可能会干扰我们的计划。”

　　穿着华丽洋装的小女孩单膝跪在神座之下，纯真的外表与祂轻蔑高傲地语气十分维和。

　　“莱特啊，是我亲爱的朋友呢。”他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很是愉悦，“让他安全离开。”

　　“是。还有一事，吾主。”

　　“说。”

　　“南方有一个名叫泽菲尔的，听说……”

　　“不必在乎。”哈德斯打断了祂。

　　“是。”

　　神殿再次恢复平静。

　　4.

　　神殒三年前。

　　美好的一天。

　　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层层层叠得的裙摆绽放。

　　低头看他们跪在我脚边，用额头撞着地板，直到血流了满脸；

　　听他们用他们文明的污言秽语，指着我的鼻尖大喊；

　　然后手指一弹，撕碎他们的灵魂。

　　其中一个说我是恶魔。

　　我摸摸他的头，像在抚摸我最喜欢的那个玩偶：“怎么能把安妮洛卡与恶魔这种低等生物相比呢？”

　　自然都是在处理那群想要伤害主上“友人”的蠢货之后。

　　我果然聪明。

　　九年前主上杀了那个欺软怕硬的水神之后，我就知道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看，我现在力量充沛。

　　让那些曾经嘲笑我的、欺压我的都看看，我比祂们厉害的多。

　　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这里不会再有新的神了——虽然代价有点大，我的力量几乎会失去一半。

　　至于现在，先去吃一个布丁吧。

　　5.

　　神殒后三日。

　　我的亲密之人，哈德斯、艾米、西维——我们共同的朋友——都死了。

　　艾米死在战火中，西维死在哈德斯手中，哈德斯轰轰烈烈地被杀死了。

　　因此欢庆的时刻我的离开，也没有人发现。

　　我曾经调查过这件事，其实不止这件事。

　　但无论是官方记录、当事人叙述，都在告诉我：

　　哈德斯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恶人，为了投靠神明们，毫不犹豫杀死了他年少时的朋友西维。

　　我不知道西维的想法，当然也不知道哈德斯的，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

　　斯人已逝，留给我的只有彻骨的悲伤、满腔的疑惑和一个根本寻找不到的真相。

　　6.

　　神殒七年前。

　　我是西维，我已经死了。

　　被我的朋友哈德斯亲手杀死的。

　　有点不甘心自己才20岁就英年早逝了，可能红颜薄命、天妒英才吧。

　　开个玩笑。

　　哈德斯之前做了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但我觉得他一定有他的用意。

　　在突然昏迷之后看见祂们了，我就明白今天要不我死，要不我和哈德斯一起死。

　　没什么需要犹豫的，我选择了前者。

　　我不知道哈德斯在想什么。

　　他用匕首插入我心脏的那一刻，看着他的眼睛，我恍惚间真的觉得他是恶魔。

　　可是最后我看见了，那藏在寒冰之下的热泪。

　　我很疼，不是匕首插进心脏的疼，

　　是我无法见证未来、哈德斯无法回到过去、现在还有人跪伏在神脚下的疼。

　　这种疼几乎要把我整个吞没掉。

　　哈德斯，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但是它应该会让未来变得很好。

　　7.

　　新历32年。

　　下午快放学，正是一天中最困的时候。

　　这堂又是防御术课，整个年级公认最无聊的课。

　　教室里除了老师侃侃而谈的讲话声，有的只是几个人聊天的声音、纸笔的沙沙声和偶尔魔杖掉落在地上的响声。

　　“老师知道你们觉得很无聊，但这是我父母亲身经历过的苦难。

　　我的父母告诉我，在旧神统治的时代起，不计其数的人疯狂地信仰着神，活得混混沌沌。

　　老师的母亲曾经是欲望之神的信徒，于是整日沉迷欢愉，活得疯疯癫癫的。

　　直到泽菲尔将军的胜利带来了新时代。”

　　他无奈地看着正在传小纸条的两个学生，叹了口气，

　　“老师说这些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让你们珍惜现在的生活，并且努力让未来也如此和平美好。”

　　8.

　　神殒那日。

　　这次胜利有点顺得过头了。

　　我的朋友听见这句话震惊的回头看我：“泽菲尔你认真的吗？”

　　好吧，死了那么多人、整个世界都没有完好的地方，确实不怎么顺。

　　但是真的，我的计划没怎么受阻，虽然可以理解为哈德斯虚弱没有精力管我，但是我直觉有点怪。

　　嗯，只是直觉，因为这次胜利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算了，反正已经胜利，不想那么多了，晚上还有庆功宴呢！

　　9.

　　神殒六年前。

　　我是一个小城镇信仰的一个小神，正准备去投靠哈德斯。

　　没办法，那个煞星只要不是他那边的神，他全都要杀了，我不去只有死路一条。

　　唉，平凡的神就是如此悲惨。

　　我好不容易努力工作，拿到了到这个星球的名额，费尽心思让一个城镇的人信仰我。

　　结果刚安生没多久就出来个哈德斯。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哈德斯快成神了，如果我努力努力成为哈德斯的从神，他获得的信仰能分我一点。

　　但是我这种神怎么可能成为哈德斯的从神嘛。

　　我跪在地上，地面有些硌膝盖，但我不敢动。

　　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哈德斯。

　　他的样貌和他的名声没有任何关系，像是哪个公爵家矜贵的小少爷。

　　只有神态中的慵懒、高傲和那淡淡的杀意让人确定他确实是哈德斯。

　　而且他真的年轻得过分了，16岁杀了水之神，到现在也不过22岁。

　　我刚准备低下头，他竟然看看过来了！

　　我好像被寒气包围、后背发凉，眼睛也发愣一直没动，就这么跟他对视着。

　　“你，过来。”

　　我肯定要死了。我如此想着，认命般地拖着步子走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算了，不重要。等我成神后你就是我的从神了，还有那几个。”

　　他随手指了几个神，

　　“你们会变得很强大。但我对你们有两个要求：提升防御屏蔽这类能力、忠诚于我。明白吗？”

　　我们低头允诺。

　　没死。我从僵硬中缓过来，庆幸着，没死就行。

　　10.

　　神殒十三年前。

　　“西维！你又把我的书藏到哪里去了！”302的宿舍传出莱特惯常的尖叫。

　　西维依靠在门框上，装若无辜地摊开手：“谁啊？我吗？我没有藏你的书啊。”

　　哈德斯看了会儿乐子，拍拍西维的肩膀：

　　“好啦，西维。告诉他吧，不然他会被费力老师骂死的。

　　而且你这次又是怎么溜进男生宿舍的，最近宿管很严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西维用食指抵在嘴边，表示这是个秘密，又戳戳哈德斯的额头，“小孩子装什么深沉，比我还小两岁。”

　　哈德斯无奈的移开西维的手指，转移这个幼稚的话题：“我们先去上课了。你记得给艾米写信，她在家里要无聊死了。”

　　11.

　　神殒十五年前。

　　今天是艾米的十三岁生日。

　　她性格好，学习好，长得也好看，有很多朋友。

　　她和哥哥和朋友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天，还收到了很多小礼物。

　　晚上吃生日蛋糕时，她闭眼双手合十许下愿望：希望所有人，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12.

　　神殒十年前。

　　绵延的群山和广阔的田野，这里是大地之神的领土。

　　树荫下，一个少年躺在光洁的石头上，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正微眯着眼睛享受片刻宁静。

　　“宝贝，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快来帮奶奶给菜地浇水啦！”不远处一位老妇人在呼喊着。

　　少年皱了皱眉，躺着没动。

　　等那老妇人有絮絮叨叨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慢吞吞走着：“直接去买菜不就好了？再不济用点魔法嘛……”

　　“不要乱说亲爱的！大地是曼拉赐予我们的，我们要敬畏它。”老妇双手合十人，虔诚道，“我的主，她还是小孩子，望您不要与她计较，赞美曼拉。”

　　城镇中心。

　　神像立在中央广场上，是一位慈爱的长发女性手捧麦穗的形象。

　　一个小男孩低头向神像拜了一下，用稚嫩的声音说：“求您保佑我这次考试及格。”

　　他的母亲捏着他的耳朵，又好气又好笑：“主不会保佑不好好学习的小孩子的。”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青年正打着电话，他眉眼上扬，眼里闪烁着光：“朋友！我一定会进神殿的！”

　　他望向不远处的神殿，那是一座古朴的的建筑，但掩饰不住其奢华、神秘与神圣。

　　这里人们所信仰的大地之神曼拉，于神殿地底深处。

　　曼拉正在与从神们讨论着，声音尖锐：“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

　　大部分神唯唯诺诺地不吭声，胆子比较大的一个无奈道：“吾主，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哈德斯占据了水之神的地盘，我们想杀他不容易。至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

　　您也不用过分着急嘛，他也需要休整的。”

　　曼兰并没有因此平复心情，反而更加焦躁：“两年了！还不够他休整吗？！”

　　再继续讨论也没讨论出来什么所以然。

　　一位年轻的从神抱怨着：“主上越来越暴躁了……”

　　“有什么办法？越来越多的人仰望星空，他们早已不满足于大地了，主上的力量早已不复从前了，在四神之中仅高于水神，

　　更何况最近一批批人质疑起神，然后今天哈德斯又来下战书。换我我就摆了。”

　　“唉……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哈德斯这两年干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不过是稳定的扩张着地盘。

　　今日却突然在大庭广众下，素来沉默不语，开口即是嘲讽的他，抬眼看向曼拉的地盘。

　　他眉眼微挑，慢吞吞说了句：“那里真好看，我要那里。”

　　毋庸置疑的语气，仿佛那里立刻就会变成他的。

　　13.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处于古老的时代，一个小部落饱受野兽袭击的困扰。

　　凶猛的野兽撕咬着他们的族人，他们四散而逃。

　　而这时天空投下一束刺眼的的白色光芒，等光芒过后，人们看见了一个“人”。

　　祂赤身裸体，皮肤白皙，如雪般的丝滑长发滑落到地上，祂并无性别之分，祂告诉人们：祂是神，是源初之神。

　　祂无所不能，抬手间将死之人活蹦乱跳，干旱之地长出萌芽。

　　此后，祂带领人们一点点发展，一步步建立文明。

　　祂还教会了人们魔法，并且因为祂的力量波及，有些植物变异，形成了特别的作用；有些野兽进化飞快，有了神智；有些人的血脉变化，拥有了天生的非凡能力。

　　往后一个个神现世，他们守护着这个世界。

　　也有一些人类被拥护成神，但力量总比真正的神弱些。

　　从此，这里开始了神的时代。

　　14.

　　神殒十二年前。

　　哥哥最近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听我说话的时候会偶尔走神，脸上不经常有那种温和地笑，或者忘记跟人说一句谢谢，总之，他不对劲。

　　变化是从那次他和西维姐姐旅游出了一趟远门，是去战争之神的领土上。

　　回来后他突然开始大量地看书，虽然他之前也很喜欢看书，但这次不一样。

　　他看得很杂，历史、政治、科技、地理，什么都看。

　　而且他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给不知道谁写信，或者出门不知道去哪里。

　　然后他某天突然不干这些了，他开始很努力的练习、学习，几乎有点疯狂得那种。

　　我问过他，他支吾过去了，我就没问了。

　　我有点担心他，上次他这样，还是受了重伤不跟我说。

　　希望这次不要是这样。

　　15.

　　神殒十二年前。

　　今天我们镇上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我们镇里的第一又去挑战了，他们没接受，第一上去硬打，被三两下制服。

　　我在后面看着热闹偷笑，不幸被第一看见了。

　　他肯定会来打我的，没关系他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毕竟已经有过一次失败了。

　　就像一群老鼠，发现有机会偷到吃的，就蜂拥而上。

　　愿战争之神保佑我，让我更加强大，好给弟弟买些吃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镇已经没有除了面包和肉类以外的食物了，想吃得去欲望之神和大地之神的领土购买。

　　这里只有拳头和鲜血了。

　　愿战争之神保佑我和弟弟。

　　16.

　　神殒前八年。

　　艾米死了。是为了保护战火中的一个小女孩。

　　她总是这样，为所有事物而悲伤。

　　西维说她这样要吃亏的。

　　她笑着说：“不是还有哥哥和你们嘛。”

　　我没亲眼目睹她的死亡，甚至没有一件她的遗物。

　　我和西维还想去找那个小女孩，结果得知那个小女孩最后还是死了。

　　西维哭了好几天，毕竟她和艾米关系很好。

　　我不想做什么，我真的什么也不想干了。

　　我想回到16岁。

　　艾米会等我们放假拉着我们出去玩，西维会藏起来我的书以及别的东西，哈德斯会给我抄作业。

　　那年春天，迎春花开，一切都很好

　　17.

　　神殒八年前。

　　安妮洛卡，集天真、残忍、暴躁和天赋于一身，但因为年纪实在小，常被人利用赚积分。

　　有的是直接以生命威胁安妮洛卡，有的是获取安妮洛卡的信任，让其自愿给出积分。

　　在最后一次安妮洛卡所爱之人掐着祂的脖子说：“把积分给我。”后，安妮洛卡发疯了一般爆发出所有能量，完全是拼命的架势，直接双双成了重伤。

　　祂原本只是对下级星球的生命不管不顾，现在是除了祂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是蠢货、废物。

　　祂的力量也越发强大，现在那些对祂指指点点的人嘴里不再是“那个傻子”而是“那个疯子”。

　　祂攒了点积分，一够就跑去了一个开扩过了的星球，那里的模式几乎已经固定，不太容易被信仰。

　　但安洛妮卡不在乎，祂觉得没有人比祂厉害。

　　安妮洛卡已在此地呆了几年，进展是有的，但不多。

　　祂知道了哈德斯的事迹，但对此不屑一顾，一个比较出名的蠢货而已。

　　直到祂直面上哈德斯。

　　那天安妮洛卡无聊得很，随手抓了几个山里的人，正准备剥下他们的皮。

　　一股极强大地力量阻拦了祂。

　　这里的某个比较厉害的祂？这是安妮洛卡的第一反应。毕竟这股力量有股淡淡的“源初”的气息，对方应当是拥有“权柄”的。

　　祂没打过，但祂不在乎，对方有权柄，打不过人之常情。

　　知道祂听见那人旁边人称呼他为哈德斯。

　　这个祂一直都不屑一顾的下级生命，有祂都没有的“权柄”。

　　这个事实令安妮洛卡恼怒。

　　人类成神与祂们成神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不容易获得“权柄”，因为“权柄”是组织里根据他们的成就分配给他们的。

　　所以这个人类要不与祂们做了交易，要不窃取或抢夺了了“权柄”。

　　安妮洛卡躺在地上动不了了，祂的腿估计断了。

　　祂抬头看，哈德斯眼里没有嫌弃、厌恶、有趣这些情绪，只有不在乎。

　　安妮洛卡的愤怒、挣扎，对他而言似乎还没有今天吃什么重要的那种漠然。

　　像是安妮洛卡才是低等生物，安妮洛卡为此激动地颤抖。

　　安妮洛卡把哈德斯归到了自己一类。

　　从除了祂的都是蠢货，变成了除了祂和哈德斯的都是蠢货。

　　祂要让哈德斯知道，自己与那些蠢货不一样，只有自己和他才是同类。

　　18.

　　神殒五年前。

　　“人类？”我错愕了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不用知道。”他如此高傲地回答，“我来找你做个交易。”

　　我对此不屑一顾，但就像人类蹲在路边观察蚂蚁，我不介意观察一下他。

　　而后他没开口说话，但我接连不断收到了许多消息。

　　他眼睛愉快地眯起来，说：“愿意跟我谈谈了吗？”

　　19.

　　神殒两年前。

　　“吾主，西方……”祂实力出众，想来主上会因为顾及这点而不会杀死祂，于是大家就派祂来了。

　　“杀了。”

　　“还有……”

　　“杀了。”

　　祂壮着胆子继续说：“但是……”

　　这次打断了他的不再是哈德斯的话，是他在一瞬间泯灭成了粉末。

　　哈德斯翘着二郎腿坐在神座上，把玩着手里的一枚硬币。

　　如果莱特在这里会认出来，这是他们小时候的游戏币。

　　他扫视下方一眼，拉着长声说：“如果你们找我是为了这种事情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们都杀了。”

　　他把硬币随手扔到角落，消失了。

　　20.

　　神殒四年前。

　　哈德斯面无波澜地看着水镜里的场景。

　　镜子里是几位少年围着着一个少年欢呼雀跃。

　　他们赢得了比赛的第一名，最中间的少年功不可没。

　　“泽菲尔太厉害了！”脸上有些雀斑的男生激动地大喊。

　　泽菲尔笑着摆摆手，但脸上满是自信：“没有啦。”

　　哈德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关闭水镜，闭上了眼。

　　21.

　　神殒两年前。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人类能做到如此地步，他真的是个人吗？

　　坐在欲望的神座上，被哈德斯杀死的前一秒，我这么想着。

　　白光一闪，我到了熟悉的大厅。

　　45度角仰望着天花板，我觉得我不如死了。力量基本全无，积分更是一点也没有。

　　我找了几个在那个世界的熟人，同样跟我一样觉得生不如死。

　　虽然我们之前各自为敌，但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哈德斯。

　　就这么摸爬滚打地生存了几年，真的很艰难，之前随手就能收拾的现在全都能压我们一头。

　　靠着不要脸，我们终于联系了一个熟人，想让祂去那个世界帮我们教训哈德斯。

　　顺便感谢一下他没有杀死我们。

　　非常哇塞地发现，哈德斯把那颗星球封闭了。

　　咔哒咔哒，是我们下巴落在地上的声音。

　　该感叹他不愧是哈德斯吗？很长很长时间，我们都无法控制那个星球了。

　　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净找那些防御力的从神和神使了。

　　能有什么办法，报仇只能取消。

　　欧吼，令人愉快的是安妮洛卡也死回来了。

　　祂看样子快气死了，如果祂可以的话，祂现在会毁灭这个宇宙的。

　　不过祂还挺惨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觉得信任的人，结果又是利用祂的。

　　嗯，听说祂但是也帮助了哈德斯封闭星球，现在好啦，不仅没积分力量了，会被组织问罚，还没法回去报仇。

　　22.

　　神殒前一刻。

　　我是精灵，没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能感受到生命的情感。

　　和路边的花儿一起开心，为被踩死的一只蚂蚁而悲伤———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但这次，那股复杂的情感几乎要把我的头脑全部占据。

　　我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情感，像是悲伤、欣慰、痛苦、满足、愧疚、纠结等等交织在一起，在一瞬间爆发。

　　好在只有那一瞬间，等我缓过来，我的朋友就告诉了我了一个好消息：

　　不远处前方的战场上，我们胜利了。

　　23.

　　神殒前一刻。

　　哈德斯被泽菲尔的长剑贯穿胸膛，他愣着。

　　泽菲尔当然不会愣住———谁知道这位魔神有什么救命的法子。

　　她在剑上施下法术，现在万无一失了。

　　她慢慢等待着魔神的死亡。

　　几秒过后，剑上的力猛得消失了，如果不是上面还有血，甚至没看出来这里刚死过人。

　　泽菲尔比较在意的是哈德斯死前一瞬间，微微上扬的嘴角。

　　疯了吧，她想着。

　　24.

　　神殒后一周。

　　我回到了曾经与哈德斯、西维他们合资买的别墅。

　　一是调查，二是怀念。

　　而当我刚踏进屋里。

　　我感觉一把刀刺进我的头部，然后搅动着我的脑子。我靠在墙边，努力深呼吸平复。

　　刺痛持续了半分钟才结束，我还没从突如其来的状况反应过来，突然感觉我脑子里有一道声音，是我自己的。

　　“你的一部分记忆，关于哈德斯的真相。

　　知道后你可能会不开心，哈德斯建议你不要看。但是你肯定会看的，我知道，毕竟我就是你。

　　但哈德斯让我一定要提醒这么一句。”

　　嗯，听着就很像是哈德斯和我的话。

　　如果哈德斯还活着，他们还像以前那样，哈德斯一定会提醒我说不要轻易接受来历不明的东西。

　　不好意思，可惜哈德斯你现在不在。

　　我果断选择接受，随之而来的是头部让我几乎失去意识的疼痛。

　　我安静地坐在地板上，等着看这12年的真相。

　　25.

　　神殒九年前。

　　尽管哈德斯已经避而又避，但莱特的穷追不舍实在让他没辙，莱特都以性命威胁了。

　　哈德斯揉揉太阳穴，疲惫道：“你想听什么。”

　　“真相。”莱特梗着脖子。

　　哈德斯：“我是坏人，我不想告诉你真相。”

　　莱特瞪着他。

　　无奈，哈德斯告诉了莱特他的计划。

　　弑神、与神交易、成神、封锁这个世界、当一个恶人。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砸向莱特。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定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当恶人？”他忍不住追问。

　　“经过我的调查，神是有组织的，他们收割着我们的信仰与情绪，

　　我们就像是他们圈养的动物。莱特，你应该也能感受到。

　　我试过别的方法，我试过很多次。

　　我给有能力的魔法师写信，他们却早已投靠神。

　　我告诉民众真相，他们却是我为异端。

　　我试图与神交流，却差点死去。”

　　哈德斯慢慢说着，像16岁时给莱特讲数学题一样耐心，

　　“我最后选择了这个办法。

　　莱特，我有的时候很迷茫，我在救人，可是我杀了好多人，我没有退路了。”

　　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而后谁也没有言语。

　　莱特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办法理解刚才哈德斯说的话。

　　就在这时，莱特看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哈德斯的脸颊滑落，落在衣领上，留下一点深色的湿润。

　　“…你哭了。”莱特声音沙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德斯依旧笑着，他抬手，极其利落的抹掉那道泪痕。

　　“嗯。”他轻快地应了一声，“但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26.

　　神殒前一年。

　　哈德斯用指甲划过手掌心，鲜血汩汩而出，像是他刚砍下的那颗人头，又像是六年前西维胸口的匕首。

　　四周寂静无声，但他嘴角的笑依旧没有改变。

　　他任由血流到地上。

　　27.

　　神殒后一周。

　　我知道了真相。

　　我没哭，我哭不出来。

　　那个傻子，他还对我道歉，说不该牵连我。

　　还以计划不能泄漏把我的记忆存在这里，明明就是不想让我记得，不想让我为背负着一切。

　　他独自一人踏上了这一条血腥、肮脏、孤独的路，然后被所有人唾弃而死。

　　我不知道西维、艾米知不知道这个计划。

　　我能猜到，西维估计就是那群神威胁哈德斯杀的。

　　我得到了一部分真相。

　　事实上，我九年前就得到了这部分真相。

　　然后呢？

　　去大街上告诉那些咒骂哈德斯的，说哈德斯是无辜的？

　　在这个泽菲尔被封为英雄的地方，

　　我只能带着已故之人的记忆，活下去。

　　28.

　　神殒十二年前。

　　哈德斯躺在床上。

　　他翻来覆去的，紧皱眉头。

　　慢慢地，他的动作缓了下来，眉头也舒展开。

　　他坐起来看了眼窗外的星空，

　　一颗流星划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