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牢》雾南庭

19、第19章 余甜、裂痕与训练场

　　1.

　　涩谷的“微笑木偶”们虽然苏醒了，但留下的不是欢呼，而是全球性的“甜度戒断综合症”大爆发。

　　灰阶基地的医疗监测屏上，全球热点图一片猩红。报告如雪花般涌入：
　　东京新宿：数百名患者因极度渴求“草莓园”的甜蜜感而疯狂舔舐含糖涂料，引发集体铅中毒。
　　巴黎香街：奢侈品店的玻璃橱窗被砸碎，暴徒们争抢的不是珠宝，而是色彩最鲜艳的香水，将其喷洒全身寻求感官刺激。
　　纽约时代广场：一场自发的“戒断互助会”演变成大规模骚乱，参与者因无法重现“无痛极乐”而相互攻击，场面被形容为“褪色的彩虹地狱”。

　　“比最烈的神经毒品后遗症还糟糕。”朴秀雅烦躁地抓着她乱糟糟的头发，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着混乱的新闻画面，“中枢神经被强制‘甜蜜’过载后，现实的一切都显得…寡淡无味甚至令人作呕。他们不是在渴望糖分，是在渴望那种被剥夺了所有负面感知的‘虚假天堂’。”

　　陈星遥的虚影在分析数据流，管理员制服上的纹路显得暗淡：“彩虹核心的污染虽然被中断，但其残留的‘非法色谱’信号如同病毒碎片，与人类的绝望情绪结合，催生了更危险的东西。”他调出隔离区的监控——一个患者的皮肤下，不祥的虹光如同活物般蠕动、汇聚，最终在手臂处凝聚成一块不断变换色彩的粘稠胶质，散发出危险的能量波动。“色彩聚合体…它们以强烈的光、色和情绪为食，具有高度攻击性和同化性。这才是‘余甜’真正的噩梦。”

　　伊琳娜擦拭着她的“灰烬使者”，枪管冰冷：“混乱滋生怪物。需要更有效的清除协议。”

　　阮流筝站在观察窗前，目光落在自己重新包裹好的机械左臂上。那里，零号的数据花已消散，只在N7的盆栽里留下了一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种子。每一次看到那粒种子，第十五章海底实验室的惨烈景象便不由自主地闪过脑海：彩虹核心碎裂时爆发的刺目光芒，Glitch_Princess被失控的数据洪流和崩塌的金属吞噬前那混合着愤怒与…一丝解脱的眼神，以及林未雪释放净化白光时那张苍白却无比坚定的脸。

　　“零号的种子…还能发芽吗？”他低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N7在全力温养，数据模拟显示存在微弱活性，但需要契机，或者…特定的能量刺激。”陈星遥回答，目光也扫过那盆栽，“它与教授的‘人类补完’计划…核心都涉及对感知和存在的‘调和’，只是路径截然相反。一个走向冰冷的绝对平衡（灰阶），一个走向狂热的感官剥夺（草莓园）。”

　　2.

　　基地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带着一身疲惫与冷冽气息的林素婉走了进来。她身后，一台悬浮医疗平台上，林未雪安静地沉睡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几名仅存的白釉幽灵核心成员沉默地跟在后面，他们的瓷偶战甲布满修补痕迹，看向林素婉和灰阶众人的眼神复杂难明。

　　“感谢收留。”林素婉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女儿身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和守护欲。“小雪的神经链接虽然稳定了，但意识深层依旧有强烈的‘色彩污染’残留，与那些‘聚合体’的频率隐隐共鸣…她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静养。”

　　“放心，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陈星遥点头，“静滞灰域力场能有效屏蔽外部污染信号。N7会持续监控林小姐的生命体征和神经波动。”

　　朴秀雅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医疗平台上精密的维生设备：“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瓷偶之心’维生舱？比我们基地的破铜烂铁高级多了！林队长，你们白釉的预算是不是都花这上面了？”

　　林素婉没有理会朴秀雅的调侃，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名队员：“你们可以回去了。告诉其他人，在我女儿康复之前，白釉幽灵…暂停一切活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这里。”

　　“队长！”一名队员忍不住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焦虑，“现在局势这么乱，RGB异端虽然群龙无首但余孽还在，色彩聚合体四处横行！我们白釉需要您的领导！未雪小姐在这里很安全，我们可以…”

　　“我说了，回去！”林素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残存的白釉力场瞬间弥漫开冰冷的压力，细碎的冰晶在空气中凝结。“保护好剩下的据点，就是你们现在的职责！小雪的事，不需要你们插手！”她的态度强硬得近乎偏执，显然第十五章海底实验室的冲突（她为了保护女儿不惜与队员对抗）的阴影仍在。

　　队员们脸色难看，互相对视一眼，最终无奈地低下头：“…是，队长。”他们默默转身离开，基地大门关闭的沉重声响仿佛也关上了白釉幽灵内部沟通的渠道。

　　伊琳娜抱着双臂，冷冷评价：“过度保护，等于制造新的弱点。她的精神绷得太紧了。”

　　阮流筝看着林素婉紧握着女儿的手、微微颤抖的背影，沉默不语。他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保护欲，就像他曾经在血色黎明竞技场为了保护队友，以机械臂硬抗对方“猩红风暴”的必杀技，差点整条手臂报废。只是林素婉的担子，比他沉重太多。

　　3.

　　为了缓解紧绷的神经，也为了适应战后可能的新威胁（尤其是色彩聚合体这种非传统敌人），陈星遥决定重启高强度训练。而最好的陪练，自然是那些同样需要磨合和发泄的顶级战队。

　　训练赛第一场：灰阶 VS 噩梦引擎（永夜君主）

　　虚拟竞技场：“无尽回廊”——一个由无数镜面和扭曲空间构成的迷宫。

　　灰阶众人刚进入场地，四周的光线瞬间被吞噬，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连声音都被无情吸收。

　　“又是这招‘永夜降临’前奏！老黑你就不能来点新花样？”朴秀雅在通讯频道抱怨，她的无人机在黑暗中如同无头苍蝇。

　　“新花样？等你们能活着走出这片黑域再说吧。”永夜君主低沉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

　　绝对的黑暗，是噩梦引擎的主场。物理吞噬与信息湮灭的双重压力瞬间袭来。

　　“流筝，灰域展开！中和信息吞噬层！秀雅，释放‘逻辑噪音’扰乱空间定位！伊琳娜，热成像锁定黑洞生成点！”陈星遥的指令清晰冷静。

　　阮流筝的机械左臂泛起稳定的灰光，柔和的光晕扩散开来，虽然没有照亮黑暗，却奇迹般地让通讯信号稳定下来，抵消了那种连思维都要被吸走的恐怖感。“信息锚点稳定。黑洞生成点在…左前方37度，距离300米，正在加速膨胀！”

　　“噪音炸弹，发射！”朴秀雅操控的几架哑光灰无人机爆发出刺耳的、毫无规律的声波噪音，在镜面迷宫中反复折射，干扰了对方对空间的精准掌控。

　　就在黑洞即将成型的刹那！
　　“砰！”
　　伊琳娜的□□裹挟着灰域能量，精准地射入那片扭曲的空间！子弹没有爆炸，而是在接触点爆发出一团稳定的灰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暂时干扰了奇点的稳定！

　　“就是现在！流筝，注入灰域粒子！”陈星遥喝道。

　　阮流筝集中精神，引导灰域力场顺着伊琳娜打开的“缝隙”，将纯粹的中和粒子注入黑洞核心！

　　嗤——！

　　想象中的湮灭没有发生。那片绝对的黑暗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烙铁，剧烈扭曲、翻腾，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迅速坍缩、消散！光线和声音重新回归。

　　永夜君主的身影在不远处浮现，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赞赏：“…利用中和力场在信息层面干扰奇点稳定，再配合物理冲击制造短暂‘破绽’…不错的战术。看来海底的经历让你们进化了。”他指的是对抗彩虹核心时，阮流筝对中和力场的精妙运用。

　　朴秀雅得意地操控无人机绕着永夜君主飞：“嘿嘿，老黑，承让承让！下次请我们吃烤肉啊！”

　　训练赛第二场：灰阶 VS 白釉幽灵（林素婉特邀）

　　虚拟竞技场：“纯白庭院”——一个由完美无瑕的白色陶瓷构筑的巨大花园。

　　林素婉站在庭院中央，手持一柄修复过的白玉权杖（虽然布满裂痕），眼神锐利而专注。这是她主动要求的训练，显然是想在安全环境下测试自己力量恢复程度，同时…或许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积郁。

　　“规则：无限制。让我看看，灰阶的‘灰’，能否玷污我的‘白’。”她权杖轻点地面，无数精致的陶瓷人偶瞬间生成，如同白色的潮水涌向灰阶四人！

　　“小心！绝对反射力场全开！任何攻击都会被百倍反弹！”朴秀雅尖叫着躲到一根陶瓷柱后面。

　　阮流筝和伊琳娜立刻停止攻击。陈星遥快速分析：“反射需要目标锁定！利用环境！秀雅，干扰人偶阵列！伊琳娜，制造非指向性范围效果！流筝，准备中和反射力场的核心频率！”

　　朴秀雅的无人机射出黏性泡沫弹，试图黏住人偶的关节。伊琳娜则朝地面开枪，利用特制子弹制造大范围的震荡波和烟尘，干扰视线和锁定。然而，林素婉的权杖光芒一闪，泡沫被瞬间反射粘回无人机，震荡波也被精准反弹，反而让灰阶众人一阵踉跄！

　　“没用的！在绝对的‘白’面前，任何‘色彩’和‘混乱’都是徒劳！”林素婉的声音带着冷意，更多的瓷偶生成，包围圈急速缩小。她的攻击比以往更加凌厉，甚至带着一丝…发泄般的狠厉。显然，女儿的状况和战队的压力让她将情绪倾泻在了训练场上。

　　就在瓷偶的利爪即将触及众人时，阮流筝动了。他没有攻击任何一个瓷偶，也没有试图防御。他的机械左臂猛地按向脚下的纯白地面！灰域力场不再是扩散，而是如同无数细微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构成地面的陶瓷物质本身！

　　嗡！

　　整个纯白庭院剧烈震动了一下！构成瓷偶和地面的陶瓷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灰色裂痕！虽然裂痕很快被林素婉的力量修复，但那一瞬间，绝对完美的“白”被“灰”侵入、中和了！反射力场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和不稳定！

　　“就是现在！伊琳娜！”阮流筝低喝。

　　“砰！砰！砰！”
　　三颗特制的、弹道呈不规则布朗运动的“概率偏转弹”射出！在反射力场迟滞的瞬间，子弹以完全无法预测的轨迹绕过了大部分瓷偶的拦截，狠狠撞在庭院边缘几根巨大的陶瓷立柱上！

　　轰隆！
　　立柱被炸断倒塌，大量陶瓷碎片飞溅，整个完美的纯白构图被破坏。瓷偶阵列也因环境剧变而出现混乱。

　　林素婉站在原地，看着布满裂痕的地面和倒塌的立柱，紧握权杖的手指关节发白。她沉默了几秒，最终收回了力量。瓷偶化为白色光点消散。

　　“…利用灰域中和‘白釉’物质本身的稳定性，制造环境破坏间接影响阵列…很聪明的‘灰色’手段。”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训练结束。” 她转身，身影消失在登出光柱中，背影依旧孤傲而疲惫。这场训练，与其说是对抗，不如说是她内心煎熬的一次外显。

　　训练赛第三场：混合模拟战——色彩聚合体讨伐

　　虚拟竞技场：“废弃都市”——模拟涩谷战后色彩污染区域。

　　这一次的对手不再是人类战队，而是由系统模拟生成的、基于真实数据的“色彩聚合体”。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由融化的霓虹灯管和金属垃圾组成的软泥怪，有的像长着无数彩色触手的巨大眼球，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感官污染和吞噬一切色彩的欲望。

　　“我靠！这玩意儿比Glitch_Princess的彩虹冲击波还恶心！”朴秀雅一边躲避一条横扫过来的荧光绿触手，一边操纵无人机喷射“逻辑解离剂”（试图破坏聚合体内部不稳定的规则结构）。

　　“聚合体核心能量反应强烈！物理攻击效果有限！”伊琳娜的□□打在聚合体身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一片彩色粘液，伤口又迅速愈合。

　　“它们以高强度的光和情绪为食！降低自身能量辐射！用灰域力场压制其感官污染！”陈星遥快速分析，“流筝，中和场覆盖！尝试用低强度的、稳定的灰光干扰其核心！”

　　阮流筝展开灰域力场，均匀的灰光笼罩了战场。聚合体发出的刺目色彩和令人烦躁的嗡鸣声顿时被削弱了大半。朴秀雅的解离剂似乎也起效了，一只较小的聚合体动作变得迟缓，结构开始不稳定。

　　“有效！保持压制！”朴秀雅兴奋道。

　　然而，最大的那只眼球状聚合体突然将所有的触手收缩，巨大的眼球死死盯住了展开力场的阮流筝！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混合着甜蜜诱惑和极致恶心的精神冲击波狠狠撞向阮流筝的意识！

　　嗡——！

　　阮流筝如遭重击，闷哼一声，灰域力场剧烈波动！眼前瞬间闪过第十五章的画面：彩虹核心碎裂时爆发的、几乎要灼瞎双眼的七色强光！那光芒中似乎还夹杂着Glitch_Princess最后不甘的尖啸！剧烈的感官错乱和神经刺痛让他差点失去对力场的控制！

　　“流筝！”陈星遥立刻调动管理员权限，强行稳定力场发生器，分担压力。

　　伊琳娜眼神一冷，抓住聚合体全力攻击阮流筝的瞬间，将一枚特制的、灌满了浓缩灰域中和粒子的“静滞弹”，精准地射入那只巨大眼球的瞳孔核心！

　　噗嗤！

　　没有爆炸，只有一片深邃的灰色如同墨水般在眼球内部急速扩散！聚合体发出凄厉无比的、如同百万玻璃摩擦的尖啸，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色彩迅速褪去、凝固，最终变成一尊毫无生气的、布满灰色斑纹的岩石雕像，轰然倒塌。

　　战斗结束。模拟的废弃都市中，只剩下几尊灰色的“雕塑”和喘息着的灰阶众人。

　　朴秀雅一屁股坐在地上：“呼…这玩意儿比打十个永夜君主还累人！精神污染太可怕了！流筝哥你没事吧？刚才看你看你脸色好差。”

　　阮流筝深吸几口气，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幻象和神经刺痛，摇了摇头：“…没事。只是…那东西的攻击，让我想起了海底实验室。” 他看向自己重新稳定下来的机械左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幻痛。

　　陈星遥的虚影飘过来，语气严肃：“模拟数据表明，真实的色彩聚合体威胁极大，且对精神攻击的抗性很高。我们的中和手段有效，但消耗巨大，效率需要提升。特别是流筝，作为灰域核心，你承受的压力最大。”他顿了一下，“另外，训练数据中捕捉到一些异常波动…与林未雪小姐身上残留的‘色彩’频率有微弱相似。这或许是个研究方向。”

　　就在这时，基地主控台收到一份加密信息。发信人匿名，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坐标：
　　“调色盘议会，关注着灰阶的‘灰’。色彩终将归一。”
　　坐标：北纬XX.XXXX，东经XXX.XXXX（指向一片太平洋上的公海区域）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新的阴影，伴随着“调色盘议会”这个神秘的名字，已经悄然笼罩。而N7盆栽中，那粒属于零号的灰色种子，在接收到刚才聚合体战斗散逸的、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后，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