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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斯内普视角(三) ...

  •   第一节:归途的枷锁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在冬日的景色中轰鸣前行,车窗外的世界逐渐从苏格兰高地的苍茫壮阔,褪色为英格兰工业郊区那种熟悉的、污浊的灰暗。西弗勒斯·斯内普靠窗坐着,身体随着车厢微微晃动,目光凝滞在飞逝而过的、光秃秃的树杈和低矮的砖房上。

      莉莉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响,清晰得刺耳。

      “我们得回家过圣诞节,西弗。这很‘正常’。”

      正常。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胃里。他几乎要冷笑出声,为了那该死的“正常”,他们必须各自跳回已知的炼狱。他知道莉莉回她那个充满阳光、织物清香和父母温暖拥抱的家,而他……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已经能触摸到蜘蛛尾巷那所房子里潮湿的墙纸,能闻到空气中永远弥漫不散的霉味、廉价杜松子酒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那不是家,那是一个洞穴,一个囚笼,里面关着他的母亲艾琳,和那个名叫托比亚·斯内普的男人——一个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他人间痛苦的根源。

      他不想回去。一万个不想。重生归来,拥有成年人的灵魂和远超从前的魔力,他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留在霍格沃茨,或者去往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他可以轻易地让托比亚·斯内普“意外”消失,让那所房子连同里面所有不愉快的记忆一起化为灰烬。

      但他不能。

      因为莉莉。因为那个“正常”。邓布利多的目光,像无形的探照灯,偶尔扫过他们。任何不“正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毁灭性的审视。他们是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会万劫不复。隐藏,伪装,这是他们重生同盟的第一铁律。

      而且……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恐惧攫住了他。如果他不在,那个醉醺醺的疯子,会不会将全部的暴力都倾泻在母亲艾琳身上?那个沉默的、逆来顺受的、曾经也是个女巫的女人。前世,他憎恨她的软弱,鄙夷她放弃魔法世界选择这样腐烂的生活。但如今,带着双重的记忆,那份憎恨里掺杂了更复杂的东西——一种无力回天的怜悯,一丝被血缘捆绑的责任感。他不能让莉莉担心,也不能……完全抛弃那个在泥潭里挣扎的女人。

      列车终于喷着白色的蒸汽,缓缓停靠在国王十字车站。站台上熙熙攘攘,充满了团聚的欢声笑语。他看到不远处,莉莉的红发在人群中一闪,她扑向了她笑容满面的父母,伊万斯先生接过她的箱子,伊万斯夫人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发。那画面温暖得刺眼。

      西弗勒斯迅速移开目光,拎起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提箱,像一抹幽影般融入人群的缝隙,朝着与莉莉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回头。

      乘坐地铁,然后换乘肮脏破旧的公共汽车,最后步行。越接近蜘蛛尾巷,周围的景物就越发破败。街道狭窄,路灯昏暗,墙壁上满是涂鸦。终于,他停在了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墨绿色大门前。门牌号“13”歪斜地挂着,像是一个不祥的嘲弄。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工业粉尘和垃圾腐臭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他推开了门。

      第二节:腐烂的温床

      门内的空气更加滞重。一股混合了灰尘、潮湿、变质食物和淡淡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蜘蛛尾巷19号特有的“气息”,是他童年和少年时代噩梦的底色。

      客厅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艾琳·斯内普正坐在一张磨损严重的沙发边缘,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无意识地擦拭着一个早已失去光泽的糖罐。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迅速被那种惯常的、逆来顺顺的麻木所取代。

      “西弗勒斯……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西弗勒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将箱子放在门廊角落。他的目光扫过房间,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破败,了无生气。只是比记忆中的更……渺小,更令人窒息。成年人的灵魂被困在十一岁的身体里,重新审视这个环境,那种压抑感被放大了数倍。

      “他呢?”西弗勒斯问,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艾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朝着天花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在楼上……睡觉。”她顿了顿,补充道,“今天还好。”

      “还好。”西弗勒斯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在托比亚·斯内普的词典里,“还好”通常意味着醉得不省人事,或者暂时还没有找到发怒的理由。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拎起箱子走向楼梯。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他的房间在二楼尽头,狭小,阴冷,窗户正对着邻居家斑驳的砖墙。房间里只有一张窄床,一个破衣柜,和一张摇摇晃晃的书桌。

      他将箱子放在床脚,并没有打开整理的欲望。这个空间,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一个囚笼中的囚笼。他从长袍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株魔法制作的、永不枯萎的百合。它被施了巧妙的保护咒,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洁白的花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在这灰暗的房间里,像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

      “For the memory that never fades.”

      莉莉的话语在他心中回荡,带来一阵尖锐的甜蜜和更深的痛楚。这朵花代表着他渴望的一切——纯净、光明、永恒的记忆与守护。而它所置身的这个环境,却是他最肮脏、最不堪的过去。这种极致的反差,几乎让他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他将百合轻轻放在书桌上,那微光似乎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但也让周围的晦暗显得更加浓重。他坐在床上,背脊挺得笔直,开始运转大脑封闭术。不是为了防止谁的窥探,而是为了将自己与这个令人作呕的环境隔离开来,为了压下内心深处那个十一岁男孩面对此情此景时,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愤怒。

      夜晚降临。楼下传来了响动,沉重的脚步声,家具被拖动的刺耳声音。托比亚·斯内普“醒”了。

      西弗勒斯没有下去。他听到母亲小心翼翼的低语,然后是托比亚粗哑含混的咆哮,内容无非是抱怨工作的辛苦、生活的无望、以及“养着两个没用的废物”。声音时高时低,像背景噪音一样污染着空气。

      晚餐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的。长方形的餐桌上,食物简单而粗糙。托比亚坐在主位,头发油腻,胡子拉碴,眼白浑浊,身上散发着隔夜的酒气。他大口吞咽着食物,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偶尔用阴沉的目光扫过西弗勒斯和艾琳。

      西弗勒斯低着头,专注于自己的盘子,每一口食物都味同嚼蜡。他能感觉到母亲紧绷的神经,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躲避可能的攻击。

      “学校怎么样?”托比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假意的、令人不适的关心。

      西弗勒斯没有抬头。“还行。”

      “哼,‘还行’。”托比亚嗤笑一声,“花了老子的钱,就学了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告诉你,小子,早点滚出来找个正经工作才是正理!别像你妈……”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像鞭子一样抽在艾琳身上,她猛地瑟缩了一下。

      西弗勒斯握紧了手中的叉子,指节泛白。他感到一股灼热的怒火从心底升起,几乎要冲垮大脑封闭术的堤坝。装神弄鬼的把戏?这个麻瓜男人,这个生活在最底层渣滓中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评判魔法?有什么资格评判他的母亲,那个流淌着普林斯家族血液的女巫?

      但他忍住了。为了莉莉,为了更大的目标。他不能在这里,因为一时的愤怒,暴露自己,毁掉一切。他强迫自己松开叉子,继续沉默地进食。

      托比亚似乎对他的沉默感到无趣,又灌了一大口廉价的威士忌,然后重重地把酒杯顿在桌上。晚餐在更加凝滞的气氛中结束。

      第三节:爆发的临界

      接下来的两天,像在重复一个令人疲惫的噩梦。托比亚似乎因为圣诞假期的缘故,待在家里的时间变长了,这意味着家里的低气压和潜在的危机指数直线上升。他大部分时间都醉醺醺的,要么瘫在沙发上对着闪烁噪音的电视机咒骂,要么就寻找各种由头挑剔艾琳。

      西弗勒斯尽可能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翻阅着从霍格沃茨带回来的魔药学和黑魔法防御术书籍,试图在知识的海洋里寻求片刻的安宁,并继续思考厉火咒的可能性。但那株发光的百合,总是不经意间闯入他的视线,提醒他外面那个真实而丑陋的世界。

      平安夜到了。外面偶尔传来邻居家模糊的欢笑声和圣诞音乐的片段,更反衬出蜘蛛尾巷13号死寂般的冰冷。艾琳试图做一顿稍微像样点的晚餐,甚至在客厅角落摆了一小棵寒酸的、装饰稀少的塑料圣诞树。

      这似乎激怒了托比亚。

      “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他咆哮着,摇摇晃晃地走进客厅,一脚踢在那棵小圣诞树上,塑料树发出脆弱的断裂声,歪倒在一旁,“嫌钱多是不是?嗯?你这个没用的婆娘!”

      艾琳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慌忙去扶那棵树。

      西弗勒斯站在楼梯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和屈辱,看到她卑微的姿态,那股被他强行压抑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前世,他无数次目睹这样的场景,那时他弱小,只能恐惧地躲在门后,或者冲上去试图保护母亲,结果往往是招来更猛烈的殴打。

      但现在,他不同了。

      托比亚看到了楼梯口的西弗勒斯,他的怒火似乎找到了新的出口。“看什么看?!你这个怪胎小子!”他喷着酒气,踉跄着走过来,“跟你妈一样,眼神鬼祟祟的!是不是也在心里骂我?嗯?”

      “托比亚,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艾琳试图上前阻拦,声音带着哭腔。

      “滚开!”托比亚粗暴地推开她,艾琳踉跄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这个动作,像一根点燃的火柴,扔进了西弗勒斯心中积压已久的火药桶。那里面不仅有今生的愤怒,更有前世所有积郁的怨恨、屈辱和无力感。

      “别碰她。”西弗勒斯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空气。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十一岁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成年人的风暴。

      托比亚似乎被儿子眼中那不符合年龄的、冰冷彻骨的杀意震慑了一下,但酒精很快冲散了那瞬间的清醒。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变得更加暴怒。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吼叫着,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我让你看!让你看!”

      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斯内普的脸。若是前世那个十一岁的男孩,绝对无法躲开。

      但现在的西弗勒斯,只是微微偏头,那拳头就擦着他的耳际落空了。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

      托比亚愣住了,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打空。酒精麻痹的大脑让他更加狂躁。“你还敢躲?!”他顺手抄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瓶,那厚实的玻璃瓶身在他手中成了一件凶器。

      “西弗勒斯!”艾琳惊恐地尖叫。

      看着那个熟悉的、曾无数次给他带来痛苦和恐惧的酒瓶,西弗勒斯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正常”伪装,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最暴烈的反抗欲望所淹没。他受够了!受够了这个男人的暴力,受够了这个家庭的腐烂,受够了这无止境的轮回般的痛苦!

      就在托比亚举起酒瓶,作势要砸下来的瞬间,西弗勒斯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不再是躲闪,而是进攻。他猛地向前一步,矮身,然后利用全身的力量向上撞去,右手精准而狠辣地抓住了托比亚握着酒瓶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托比亚吃痛,惨叫一声,酒瓶脱手。

      西弗勒斯另一只手在空中接住了下落的酒瓶。那冰冷的玻璃触感,和他心中沸腾的杀意形成了诡异的对比。他没有丝毫犹豫,在托比亚因疼痛而弯腰,那张因酒精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近在咫尺的刹那——

      他挥动了酒瓶。

      目标,是托比亚的太阳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他能看到艾琳因极度恐惧而睁大的双眼,能看到托比亚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冰冷如恶魔般的神情,能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微弱嘶鸣。

      这一下若是砸实,以他蕴含了魔力、含恨而发的力量,足以致命。

      他真的要杀了他吗?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

      第四节:母亲的屏障与遗忘的代价

      就在酒瓶即将触及皮肉的前一刹那——

      “不!西弗勒斯!”

      一声凄厉的、蕴含着绝望魔力的尖叫响起。艾琳·普林斯,这个平日里沉默懦弱的女人,像一头保护幼崽的母狮,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冲了过来,用身体撞开了西弗勒斯的手臂。

      “砰!”

      酒瓶砸偏了,擦着托比亚的额角飞过,重重地砸在后面的墙壁上,碎裂开来,玻璃渣和残存的琥珀色酒液四溅开来。托比亚的额角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酒液流下,他本人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疼痛吓得酒醒了一半,踉跄着后退,惊恐地看着手持破碎瓶颈、眼神如同嗜血修罗的儿子。

      “你……你……”托比亚指着西弗勒斯,因为恐惧而语无伦次。

      西弗勒斯被母亲撞得一个趔趄,他稳住身形,胸脯因激烈的情绪而起伏。他看向艾琳,眼中是难以置信和暴怒被打断的狂躁。“你阻止我?!”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刚才要打我!他一直都在打我们!”

      艾琳挡在父子之间,张开双臂,像一道脆弱却坚定的屏障。她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复杂,里面有恐惧,有哀求,但还有一种西弗勒斯从未见过的、属于女巫的决绝。

      “不能……西弗勒斯,你不能……”她摇着头,声音颤抖却清晰,“你不能用魔法伤害他!尤其是……杀人!魔法部会发现的!你会被开除!会被抓进阿兹卡班!”

      魔法部。开除。阿兹卡班。

      这些词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西弗勒斯沸腾的怒火上,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是的,魔法踪丝。他只有十一岁,在麻瓜区域使用魔法,尤其是攻击性魔法,会被魔法部监测到。如果他真的杀了托比亚,一个麻瓜……后果不堪设想。邓布利多会立刻知道,他们的计划,他和莉莉的重生秘密,可能都会暴露。一切就都完了。

      他为了发泄一时的愤怒,差点毁掉他们费尽心机想要守护的未来。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而艾琳的话,也透露了一个信息:她知道魔法部的规则,她在用她的方式保护他,尽管这保护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就在这时,托比亚似乎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额角的疼痛和残留的酒精让他重新变得危险。他看着碎裂的酒瓶,看着妻子护着那个“怪物”儿子,一种被背叛和挑衅的狂怒再次占据上风。

      “怪物……你们两个都是怪物!”他嘶吼着,眼神混乱而疯狂,四处张望,似乎想寻找另一件武器,“我要……我要把你们都……”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不能再让他有任何行动。

      西弗勒斯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之前的暴怒被一种更可怕、更绝对的冷静所取代。他看向艾琳,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让开。”

      艾琳看着他眼中那陌生的、如同深海般冰冷沉寂的光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西弗勒斯举起了手——不是拿着破碎瓶颈的那只,而是空着的左手。他的手指修长,此刻却像蕴含着无形的力量。他不再看艾琳,而是直视着那个仍在叫嚣的、他名义上的父亲。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用另一种方式。

      他需要一个咒语,一个不会被魔法踪丝简单判定为攻击魔法的咒语,一个能一劳永逸解决眼前麻烦的咒语。遗忘咒——一忘皆空。

      这个咒语足够精妙,其魔力波动可能被踪丝记录,但未必会被立即判定为严重攻击(取决于使用意图和结果)。更重要的是,它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你要干什么?!你……”托比亚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恐惧再次浮现。

      西弗勒斯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的魔杖无声地从袖中滑入掌心(他早已学会无杖施法的技巧,但此刻需要精准和力量,魔杖是更好的导引),指向托比亚。

      他的嘴唇翕动,念出那个咒语,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忘皆空。”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光束从魔杖尖端射出,精准地击中了托比亚的眉心。

      托比亚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未尽的咒骂和动作都凝固了。他眼中的狂怒、恐惧、酒精带来的浑浊,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迅速变得空洞、茫然。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额角的鲜血还在流淌,但他似乎毫无知觉。

      西弗勒斯没有停下。他集中精神,将需要植入的“记忆”和指令,通过魔力强行灌输进托比亚空白的脑海。

      ——你喝醉了,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摔倒了,伤到了头。
      ——你很疲惫,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你对魔法,对巫师,没有任何概念,只有模糊的厌恶和排斥,但不会深究。
      ——你不会再轻易喝酒,酒精会让你头痛欲裂。
      ——你不会再动手打人,暴力会让你感到不适和恐惧。
      ——你是个失败者,但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想安静地、麻木地度过余生。

      这些念头,像编程一样被写入托比亚的大脑,覆盖掉那些暴戾的、危险的原始记忆和性格倾向。这不是简单的遗忘一段记忆,而是人格层面的强行修改,是极其高深、危险的黑魔法(或者说,灰魔法)应用。施术者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精准的魔力控制。

      西弗勒斯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坚定,毫不动摇。他深知这种魔法的风险,如果操作不当,可能会让受术者变成白痴。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让这个男人变得无害,变成一个安静的、不会伤害他母亲的废物,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支付。

      终于,咒语的力量达到了顶峰,然后缓缓消退。

      托比亚眼中的茫然持续了几秒钟,然后他晃了晃,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木桩,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睡着”了。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墙壁上酒瓶碎裂的痕迹,四溅的酒液和玻璃渣,以及托比亚额角那抹刺目的鲜红,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第五节:沉默的共谋与离巢

      西弗勒斯缓缓放下魔杖,感觉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施展这样一个精细而强大的魔法,对抗着一个活人的意识和记忆,其消耗是巨大的。

      他转过头,看向艾琳。

      艾琳站在那里,身体依然在微微发抖。她看着倒在地上的丈夫,又看看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一丝解脱?她显然认出了那个咒语,或者至少感受到了它的性质。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让他安静了。”西弗勒斯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不会再打你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

      他走到托比亚身边,蹲下身,用了一个简单的清理咒和愈合如初,处理了墙上的污渍和托比亚额角的伤口。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动作熟练而冷漠,仿佛在处理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艾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再阻止,也没有质问。她只是走过去,吃力地将昏迷的托比亚拖到沙发上,给他盖了一条毯子。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啜泣。

      那哭声里,有对丈夫变成这样的恐惧,有对儿子使用如此危险魔法的担忧,但或许,也有一丝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移开的、扭曲的轻松。

      西弗勒斯没有安慰她。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想安慰。他们之间,早已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书桌上,那株永恒百合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它代表着莉莉所象征的光明、爱与救赎。而他刚才所做的一切,却是彻头彻尾的黑暗、操控与诅咒。

      他走到百合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而坚韧的花瓣。光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却无法照亮其中的深渊。

      他选择了这条路。为了保护莉莉,为了更大的目标,他必须变得强大,必须不择手段。蜘蛛尾巷是他无法摆脱的过去,是他黑暗面的源头。今晚,他不仅是对托比亚使用了遗忘咒,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在对自己的软肋、对自己内心那个渴望父爱(尽管他绝不承认)的脆弱男孩,进行了一次残酷的切割。

      他变得更加冰冷,更加坚硬。

      第二天,圣诞节。蜘蛛尾巷13号异常安静。托比亚醒来了,他看起来有些迷糊,额角的伤口让他困惑。他不再大声咆哮,只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对艾琳和西弗勒斯的存在视若无睹,偶尔会因为想不起某些事情而露出烦躁的表情,但很快又陷入麻木。

      艾琳准备了一顿简单的圣诞午餐,气氛如同葬礼。西弗勒斯快速地吃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离开的那天)
      艾琳站在门口,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瘦削单薄,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她看着西弗勒斯——她的儿子,拎着那个破旧的手提箱,背影决绝,仿佛要永远踏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门。

      几天前那个夜晚的恐怖景象,如同最深的梦魇,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不是托比亚的暴力,而是西弗勒斯……他那双漆黑眼睛里不属于十一岁孩童的、冰冷彻骨的杀意,他挥动酒瓶时那精准而狠辣的动作,还有最后……魔杖,那个她只在少女时代才敢自由挥舞,如今却已蒙尘、几乎被她遗忘的力量象征,从他手中出现,指向了他的父亲。

      以及那个咒语。一忘皆空。

      她认得那个咒语的光芒,感受过那咒语蕴含的、强行篡改意志的可怕力量。那不是普通小巫师能掌握,甚至敢于使用的魔法。那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力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心。

      眼前的西弗勒斯,陌生得让她恐惧。他的沉默,他的早熟,他那偶尔流露出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深沉眼神,还有他此刻施展出的、远超年龄的魔法能力……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思的可能性。在巫师世界,有一些黑暗的存在,可以占据他人的身体……

      就在西弗勒斯的脚即将迈过门槛的瞬间,艾琳终于鼓起了残存的、微弱的勇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似的,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数日、让她夜不能寐的问题:

      “西弗勒斯……”她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你……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西弗勒斯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头,背影在那一刻僵硬得像一尊石像。门外的冷风吹动他油腻的黑发,也带来了街道上污浊的空气。

      几秒钟的死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映不出丝毫光亮。他看着她,看着这个赋予他生命,却又带给他无尽屈辱和痛苦的女人。

      “是。”

      他只吐出了一个音节,简短,冰冷,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温度。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渊,连回音都吝啬给予。

      然而,在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截然不同的、冰冷而苦涩的狂潮。

      你的儿子?
      现在,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
      当托比亚的拳头落在你身上,当他的辱骂像毒液一样泼洒时,你可曾想过保护你的儿子?
      当你选择留在这个泥潭,当你默许甚至纵容他的欺凌和蔑视时,你可曾想过,你的儿子在承受什么?
      这么多年,你看着我在他的阴影下挣扎,看着我对魔法世界仅有的向往成为他口中‘怪胎’的证明,你可曾真正站出来,以一个女巫的身份,保护过你的儿子一次?
      没有。你更爱他。你爱那个将你拖入深渊、践踏你尊严和血脉的麻瓜男人。
      你害怕我被附身,害怕我不是你的儿子……多么讽刺的关心。原来你知道如何去关心,只是那份关心,从未真正、完整地给过我。它永远排在他之后,排在你那可悲的、自我毁灭的“爱情”之后。

      一股混合着怨恨、鄙夷和巨大失望的酸楚,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几乎要冷笑出声,为这迟来了十几年(甚至算上重生,是几十年)的、充满怀疑的“关怀”。

      但他没有。他只是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的目光下瑟缩,看着她眼中那清晰的恐惧和不确定。

      他的肯定回答,并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最后的判决,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他不再停留,也不再给她任何追问或解释的机会。他重新转过身,迈出了那道门槛,将蜘蛛尾巷的潮湿、霉味、母亲的泪水、父亲的空洞眼神,以及所有腐烂的过去,彻底甩在了身后。

      门外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由。

      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艾琳和托比亚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血缘诅咒。但他更是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与守护的恶鬼。

      他的路在前方,在霍格沃茨,在那个需要他守护的、拥有红发和绿眸的女孩身边。至于身后这个所谓的“家”,以及那份廉价的母爱……

      就让它和托比亚被修改的记忆一起,永远埋葬在这条肮脏巷子的深处吧。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背影融入哥特式建筑投下的浓重阴影里,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孤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斯内普视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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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设定莉莉和斯内普知道全部剧情,简介里忘写了,并且他们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重生的身份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