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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杀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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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辙抱着小孩一起走了,江离怎么拦也拦不住,小时候的自己坐在牧云辙怀里耀武扬威,“我要和爸爸去过好日子了。”
他妈的,回来行不行,我也有钱了,别跟你爸走了行不行?
小孩还是稳稳当当地,气定神闲地坐着,小贱人。
江离骂了一回小贱人,又想起刚才牧云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是他也随便骂呗?
那就骂!找茬还不简单,你早上倒给我的水太烫了,你说晾一会儿递给我,现在水又凉了;你养的猫在我怀里打滚,毛粘在我的新衣服上了,我要摸它,你的猫又不理我了;我吃过药以后又热又听话,你还不上床是不是不行,还有我都说我不要了你也不听,还不停。
最后一个也太黄了。江离想着想着,自己偷偷摸摸笑了一下,还给自己呛咳嗽了。笑着笑着,江离忽然想到,我已经不能骂他的胡子扎得我很痛了。
他的心就开始缓慢地抽痛着,像一具年久失修的老旧机器,又吱吱嘎嘎地运作起来。
黄妍的U盘里,原来是那天江离被下药后绑成大闸蟹的视频,谁当时还拿了个手机录像啊,手还挺稳的,一点都不抖。
看着看着,江离的舌头底下漫过一股苦涩的味道,有点像绳子粗粝的纤维,也有点像刚才化在了喉咙里的药片。没有水,等待它变薄消失的过程中,整个食道都火辣辣得痛,江离想,这也可以怪牧云辙吗。
江离发呆时,电脑自动循环播放视频好多遍,有种正在看自己主演的片的感觉,十分诡异。江离对谁要q j自己并不十分感兴趣,何况主谋已经死了。
他想按下暂停键,却鬼使神差地把屏幕放大了。第十三分钟,视频最角落的位置,是两个他最最熟悉的人。牧云辙扯开了钟扬的衣服,膝盖顶住钟扬的喉咙,他举着一把沾着血的剪刀,似乎随时就会扎进去的样子。但是钟扬凸着眼珠子,咧开嘴,对他笑了下。
钟扬的手指指向远处正在被包扎伤口的江离。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江离努力把画面放到最大,透过口型,隐约猜出来,钟扬指着他,又指了指牧云辙,说了一句,他会忘不了我的。
江离想,当然会忘不了,一辈子忘不了,是会把你家祖宗十八代的坟一起挖出来在上边撒尿的那种忘不了,是我有两发子弹会打你两次的那种忘不了,是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再喂给野狗吃的那种忘不了。
可是牧云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把剪刀丢到了地上,起身离开了。
这么好的光明正大报复“情敌”的机会,牧云辙怕我会伤心,所以放弃了。
这是不是牧云辙恨自己,恨到宁愿否定自己完整的十七八岁的原因?
江离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一晚上,瞪着眼睛硬挨到凌晨,又在四五点的时候给自己敷了片急救面膜。这么乱七八糟折腾了一宿,肯定是睡不着,江离索性把衣服套上了。
搭衣服的时候又想起来,羽绒服还是牧云辙买的呢。
牧云辙当时一起买了两件,另一件还是他自己剪好标签放在江离衣柜里的。江离刚找出来摆在床上,就听到有人敲门,穿戴整齐的江离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是端着碗粥的宁清和,“宁老师。”
动作还挺快,一晚上没睡吧。宁清和摸了摸江离湿漉漉的脸颊,“怎么这么冰啊?”
“敷面膜来着。”江离拉着宁清和走进房间,“进来进来。”
宁清和眼瞧着江离一小口一小口专心致志地抿粥,趁机在一旁偷拍照片。刚举起手机,咔擦一声,声音没关,闪光灯也没关。
这就比较尴尬了。宁清和嘿嘿了两声,摸了摸抬头看他的江离的头发,“拍完了,快喝吧宝儿。”
南瓜粥香甜润滑,喝下去暖融融的。江离喝得干干净净,身上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热量,“走吧宁老师。”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拍的是李霄和段恒混乱的初夜。
松城一下雪,天就灰蒙蒙的,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李霄吃力地把段恒扶到自己家床上,开了灯,帮段恒把厚重的外套脱掉。蹲下来替段恒换鞋的时候,突然被他捏住了下巴。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何况李霄嘴巴抿的紧紧的,看起来很小心,又很可怜。人长的越冷清,沾了一点欲望的眼睛就更加动人,勾得段恒心痒。他哑声问,“怎么是你啊?”
怎么不能是我?李霄很堵气地想,别人都不要你了好不好?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但是他也没说出来,因为没有吃醋的资格,就哼哼唧唧地敷衍了两声,“那你想找谁?我帮你打电话好嘛。”
等段恒真作势要去摸手机时,李霄又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抢过来,假装手机没电了关机,丢得远远的。牧云辙是喝了酒,但是意识尚且清醒,也不急着吃正餐,而是游刃有余地逗着小孩玩,“我手机没电了,那你把你的借我用用?”
李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是乖乖地把手机递过去。
看着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段恒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他懒洋洋地倚在床头,“那你给我一个我不今晚离开的理由好吗?”
这种话,经验丰富的老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算是一种不算隐蔽的暗示,你可以开始引诱我,取悦我了。
但是李霄没听过,他傻傻地说,“因为我很可怜。”
……气氛全被破坏掉了,段恒说你可怜你找我干嘛啊?我是上帝我是救世主啊。我不听这个,换一个换一个。
我不是这么想的,江离看着正挑眉看着他的牧云辙,急切地想解释,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我不是觉得你可怜我才——
而段恒却强势地搂住了李霄的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你喜欢我吧?”
对。江离说,“我爱你。”
他总在天上悬浮的心,忽然就轻飘飘地降落在了坚硬厚重的地面上,我爱你。
我不是上帝,也不是救世主,如果我心疼你,那只是因为我爱你。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就爱上牧云辙了,怎么着吧。他是我学生又怎么了,我可以辞职,有男朋友又怎么了,我可以分手,他长得帅有钱活儿好对我又好,妈的,不会看剧本我就教他呗,扯着他耳朵,说我读给你听,你必须夸我,必须写三万字的好评,我不是他的老师吗,我不是有责任有义务教他吗?
江离几乎就要告白了,而牧云辙先他一步,深深吻住他的嘴唇。
“咔!特别好,特别好,情绪特别到位,”文川带着一众工作人员一齐鼓掌,“恭喜杀青!”
牧云辙轻轻拂开了江离扯在他衣角的手,“江老师,该出戏了。”
杀青宴上,周季说她要去谈合作,先不参加,黄妍是大明星,工作很多,她也先走了。陈晴给江离递了一大叠红包,等他给工作人员和群演全部分掉后,就被宁清和叫去切蛋糕。
第一刀应该是让文川或者宁清和来的,可是他们俩都纷纷推辞,宁清和说,电影叫寒霄,就让李霄的饰演者江离老师来切好了。也希望冬去春来,寒霄的票房生机勃勃,花团锦簇。
杀青的晚宴是麦麸的好时机,宁清和推了牧云辙一把,“去,你俩一起切。”
江离已经先握住了大部分刀把,牧云辙现在只能捏住蛋糕刀的尾巴。他极力避免再碰到江离的手,而江离的手腕却轻轻向下一滑。
他纤长白皙的右手完整地覆盖住了牧云辙的手背,指腹磨了磨牧云辙分明的骨节,牧云辙心念一动,他想松手,而江离引导着他,坚定地切下了第一刀。
蛋糕太大了,因此他们双手交叠在一起的时间,有足足一分钟那么长。
这是非常完整,甜美,心神摇曳,无与伦比的一分钟。
这是在他们在一起的漫长时间里,从来没有过的一分钟。
杀青宴上没吃什么,喝的倒是不少,啤的白的红的混着来。江离真的有点晕了,走着走着,又绕到了牧云辙的房间,密码没变。他心安理得地输入后,走进房间里躺好,给自己拽上被子。
这里已经空荡荡一片,牧云辙切过蛋糕后,直接坐上了去机场的车,现在应该是到了,呃,到哪了啊,不知道。
江离把手攥成了拳头,那里尚且残存一点余温,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