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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过山车 ...

  •   油蹭到衣服上了,好脏啊。

      深水邨区的某一座唐楼内,江离听着房间里男欢女爱的声音,轻轻关上了门。他穿着件笔挺的白衬衫,衬衫上蹭了一点打包盒上的油。

      隔着一道门听春风一度的两位,此时应该正是冲刺的关键时机,女人娇媚的 shen yin和男人低沉的喘息混合在一起,江离只是死死盯着衣服上的油点。

      好脏啊,好恶心。

      半晌,钟扬走出来,重新把眼镜架到鼻梁上,他对着脸色苍白的江离笑了笑,“回来了?”

      “吃饭吧,”钟扬拆开打包盒,随意瞥了一眼,“我不吃卤水蛋的,下次告诉芳姐,多加几颗芥兰。”

      他是在往嘴巴里拨了几口后才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介意吧,江离?忘记告诉你给秦小姐多带一份了,所以辛苦你,再跑一趟。”

      江离点了点头,却没有走出门,而是径直冲进了洗手间。冲水声也掩盖不掉江离干呕的声音,秦欢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出来,终究于心不忍,“阿扬,唔啱就分手啦,唔好欺负细路仔啦。”

      真是个美人儿,真是个谁见了都中意的美人儿,连刚从他床上下来的女人看到这张脸也会心软,会为他求情。钟扬笑着摇了摇头,拂开给他系扣子的纤纤玉指,“未系时候。”

      江离从杭州回来的那天晚上,主动和钟扬坦白,“我出轨了,分手吧。”

      哦。钟扬好像没听见似的,平静地等着咖啡液一滴滴掉进他的老镇玫瑰杯里。等他享受完第一口咖啡的香气后,钟扬一抬手,把一整杯热咖啡全部淋在江离的手臂上。

      “biao子,牧云辙搞得你爽吗?”钟扬揪着正捂着手臂的江离的头发,“不肯给我,倒是愿意卖给他是吧?”

      “他年轻是不是?他有钱是吗?你初 夜 卖”了多少钱,按次卖的还是一口价,别搞便宜了,这么漂亮。”钟扬放开了手,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贱人。”

      江离重复着,“分手吧。”

      “还知道没分手呢?”钟扬笑了起来,他忽然又变得柔情蜜意,很怜惜似的,把江离拉起来,用刚才那张纸巾擦江离手臂上的咖啡渍,“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

      “回神了嘿,刚才文川喊你半天。”宁清和在江离耳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江离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抱歉啊宁哥。”

      寒宵有两个版本的结局,在这儿停下是一版,还有一个版本是多年以后。到底上映时会用哪一种不确定,不过两种都需要江离他们拍就是了。宁清和说,他当时写到这儿的时候,没有想明白李霄怎么可能还会回头,就没再写下去了。

      不过后面又想明白了。

      他没说出来的话,江离自动自觉帮他补全了,人是不能再贱一点的,人家摆明了把你当p友——啊,或许身份没有这么体面,关系没有这么稳定,地位没有这么崇高。天底下折磨人,侮辱人的方式那么多,这也得算相当精妙的那种了。

      可他望着牧云辙的眼睛,心里想的是,好。

      好,我愿意,好。

      如果现在牧云辙再问他一遍今天早上的问题,江离会说,好。

      牧云辙的爷爷生病了,这是晚上卸妆时江离才知道的。

      “你怎么才和我说?!”江离正在洗脸,耳边都是水声,等他听清时,不小心吞下了一小口水,嘴巴里都是泡沫,又被他呸呸呸吐掉了。

      “放心吧,基础病,老头就是被气的。我爸死了多少年了,突然多了好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的,”牧云辙倒了杯温水递过来让江离漱口,“就那两个子儿,也不够分啊。”

      江离小心地转头去看牧云辙的表情,他语气很平静,眼尾却红彤彤的一片。江离叹了口气,把牧云辙揽到自己怀里,摸摸头发,“哭吧。”

      小猫睡衣里稀里哗啦的,像只大狗在洗脸。江离绞尽脑汁想了句安慰的话,“没事,我爸也出轨了。”

      江离其实对出轨这件事有点麻木,他出轨,他前男友也出轨,他爸出轨,现在牧云辙他爸也出轨。世界上有这么多对感情不忠的人,最后居然降罪于这个对专一,最深情的人身上。

      他又觉得有一点点痛了,这是爱吗?大概是吧,他现在很愿意和牧云辙结婚的。江离想,或许这能安慰他,于是他开口,对牧云辙说,“请问你和我结婚的话,可以多分到一点家产吗?

      牧云辙抬起头,“你说什么?”

      “就是你想和我结婚,这样你会多分一点钱吗?或者别的什么,股份啊,之类的,”江离自认为解释得很清楚,但是牧云辙的眼神冷漠得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就只好更耐心地解释一遍,“你们这种有钱人,不是生出什么长子长孙之类的会分更多的钱吗?”新闻是这样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江离的错觉,牧云辙眼角的一点薄薄的泪花迅速结冰,变得坚不可摧,他很古怪地笑了下。

      牧云辙即使伤心时也很英俊,很体面,他慢吞吞地捏了捏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似乎是对指针和表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江离的视线随着牧云辙四处游弋,忽然就定在了半空中的某一处。

      他听见牧云辙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到他耳朵里,“如果是,你是要看着我和别人生孩子吗?”

      江离看着牧云辙,看着这个正在流泪的英俊男人,出神地想,这个陌生人在说什么呢?他是谁啊,我认识他吗?

      他是谁,是过山车的工作人员吗?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这么恶心,好想吐。

      他把我抓起来,固定好,告诉我很安全后,又要把我丢下去了。

      这是杀人!

      江离被钟扬灌了那杯下了药的酒后,他扯了扯钟扬的衣角问道,“爸爸,我在坐过山车吗?”

      钟扬托着他的后背,闻言就笑起来,“是啊,你乖一点,爸爸们喂你吃好吃的。”

      啊,好。江离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很久很久以前,在江离还是个非常非常小的小朋友的时候。爸爸带他,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女孩一起去了游乐场。

      游乐场是很好玩的,有过山车,激流勇进,海盗船,和大摆锤。哦,对,还有棉花糖,和冰淇淋。江离的爸爸买了一根棉花糖,让他们俩分着吃。棉花糖像一朵云,江离很少见到这样甜丝丝的云朵,他撕了一大块,放到嘴巴里。

      小女孩哭了,用手背不住地抹着眼睛,穿着红皮鞋的小脚也在淘气堡的蹦床上蹬来蹬去,“哥哥坏!”

      小江离茫然地张开嘴巴,云朵在他嘴角化成一点金灿灿的糖稀。爸爸在哄小女孩,转过头来顺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把,“没个当哥哥的样!”

      他因此恨上了当哥哥,他要一个人完整地吃下一整朵云。

      小孩子的爱和恨来的又那么快,下午画沙画时,小女孩帮他把混到一块儿的亮片搅匀,铺平。开卡丁车时,他们俩齐心协力,猛撞对面那辆小黄车。

      等晚上吃饭时,江离又扭扭捏捏地表示,你是我好朋友了。

      真好。江离的爸爸看的心满意足,最后坐上过山车时,工作人员刚帮他们检查过安全带,他就迫不及待地和江离说,你们玩的这么好,那下周我还带你们俩一起出来玩,她是你阿姨的女儿。

      妈妈不好,妈妈天天让你在家写作业,是不是?爸爸带你出去玩,带你和妹妹去游乐场,去看电影,去极地馆,好吗?

      过山车开始加速了,江离被翻涌的恶心搅得浑身无力,我又坐上过山车了吗?

      他既没有了朋友,也不愿意有一个妹妹,没做成乖学生,也不甘心只当一个好老师。

      坐上了过山车,是没办法轻易下去的。它要你翻云覆雨,神魂颠倒,你就得俯仰由人,身不由己。

      秋天,湖边小舟,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边吃膏满黄肥的螃蟹,抿一口热普洱或者黄酒暖身,边欣赏还在不断挣动的小甜点。

      小钟这回送来的男孩带劲儿,美人含嗔,别有一番风情,老王特意嘱咐了一句,药嘛,下一点就好啦,弄晕了也没意思的了,叫又叫不出来,死鱼样子。

      “我上回搞的那个好的很,人家小姑娘唱歌的,嗓子灵的嘞,叫的骨头都酥了。”老王把绑着江离的绳子解开,“这个是会什么来着?”

      “演员呀,还会写剧本的呀,”旁边人打趣道,“你是温柔乡里泡久了,糊涂死了,这不是上午的那个小主演吗?自己投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了是了。老王主动自罚一杯,以示对自己忘性大的歉意,还有马上动筷子吃主菜的畅快。最后一滴酒刚刚流入喉咙,他面前的人就叫出了声,“拦着他!”

      江离趁人不备,抓起了桌子上的蟹剪,狠狠刺入了自己的手腕,血流如注。

      等牧云辙抓着被他揍得像个烂头羊的钟扬闯进门时,江离的手腕已经被妥帖地包扎好。领头的人不住和牧云辙道歉,不知道是你的人,这都是误会,心甘情愿的,等着机会的人那么多,我们何必抓来这么个最不听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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