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盛夏》酸甜石榴汁

55、第 55 章

　　清晨六点半，闹钟还没响，宋翊就醒了。

　　他侧过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静静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谢言。谢言的睡颜很安静，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昨晚两人聊到很晚，最后谢言是靠在宋翊肩上睡着的。

　　宋翊盯着谢言左眼角那颗淡色的泪痣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极其小心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谢言的额头——温度正常，脸色也比昨天好多了。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谢言。

　　厨房里，宋翊对着手机食谱研究了半天，决定尝试做粥。他记得谢言说过，小时候生病时家里阿姨总会煮青菜瘦肉粥给他吃。

　　淘米、切肉、洗菜，动作虽然笨拙但异常认真。锅里的水烧开后，宋翊小心翼翼地放进米，然后调成小火慢慢熬。他搬了个凳子坐在灶台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米粒，像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

　　粥香渐渐弥漫开来时，卧室的门开了。谢言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看到厨房里的景象愣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他问，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

　　“熬粥。”宋翊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马上就好，你再休息会儿。”

　　谢言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宋翊系着那件卡通围裙、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走过去，接过宋翊手里的勺子，轻轻搅了搅锅里的粥：“水放少了点，不过没关系。”

　　“啊？那怎么办？”宋翊立刻紧张起来。

　　“加一点水，再煮五分钟就好。”谢言动作熟练地加了半碗水，调了下火候，“你去洗漱吧，这里我看着。”

　　宋翊却没动，而是从背后轻轻抱住谢言，下巴搁在他肩上：“你感觉怎么样？心脏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谢言侧过头，“真的。”

　　“那就好。”宋翊抱得更紧了些，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谢言的颈窝，“昨晚睡得好吗？”

　　“嗯。”谢言任由他抱着，继续慢慢搅动锅里的粥。粥已经熬得稠稠的，米粒开花，肉香和青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

　　五分钟后，粥好了。谢言盛了两碗，宋翊立刻端到餐桌上，又摆好筷子和勺子。

　　“尝尝看。”宋翊期待地看着谢言。

　　谢言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粥煮得软糯，味道清淡适中，对于第一次下厨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好吃。”他给出评价。

　　宋翊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真的？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偶尔做一次就好。”谢言又吃了一口，“太麻烦了。”

　　“不麻烦。”宋翊也吃了一口自己的粥，皱了皱眉，“好像有点淡……”

　　“刚好吃。”谢言说，“我口味本来就淡。”

　　宋翊看着谢言安静吃粥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他夹起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瘦肉，放到谢言碗里：“你多吃点。”

　　谢言看了他一眼，没拒绝，夹起来吃了。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早餐，偶尔目光相接，宋翊就会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宋翊说，“放学后我们去公园散步？”

　　“好。”谢言应道。

　　“我查了，公园里的樱花好像开了几棵。”宋翊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谢言看，“虽然不多，但应该挺好看的。”

　　谢言看着照片上那些粉白的花苞，点了点头：“嗯。”

　　吃完早餐，宋翊抢着洗碗。谢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但努力的样子，忽然开口：“宋翊。”

　　“嗯？”宋翊转过头，手上还沾着泡沫。

　　“谢谢你。”谢言说。

　　宋翊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应该的。”谢言走近两步，从旁边抽出纸巾，很自然地帮宋翊擦掉脸颊上溅到的一点水渍，“没有人应该为另一个人做什么。”

　　宋翊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谢言：“但我愿意。”

　　四目相对，空气里有什么温柔的东西在流动。谢言的手指还停在宋翊脸上，宋翊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好了，快去换衣服。”谢言收回手，转身走向卧室，“要迟到了。”

　　宋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

　　今天的高二三班，气氛和昨天截然不同。

　　宋翊嘴角的淤青还在，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轻松愉悦的气息。他像只开屏的孔雀，围在谢言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问“渴不渴”，一会儿问“累不累”。

　　谢言一开始还耐心回答，后来干脆不理他了，自顾自看书。

　　“翊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林海涛看不下去了，“学霸要被你烦死了。”

　　“你懂什么。”宋翊瞥了他一眼，“我这叫体贴。”

　　简嘉恒推了推眼镜，幽幽道：“你这叫过度保护。学霸又不是三岁小孩。”

　　宋翊正要反驳，谢言忽然开口：“宋翊。”

　　“在！”宋翊立刻转向他，“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

　　谢言看着他，几秒后，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物理习题册，推到宋翊面前：“把第三页的题做了，下课我要检查。”

　　宋翊的表情瞬间垮了：“啊？”

　　“啊什么。”谢言语气平静，“昨天落下的课要补上。”

　　林海涛和简嘉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宋翊瞪了他们一眼，认命地翻开习题册，拿起笔开始做题。

　　但他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刚看了第一题就皱起了眉，咬着笔杆冥思苦想。谢言看了他一眼，从旁边拿过草稿纸，开始在上面写解题步骤。

　　“先受力分析。”谢言的声音很轻，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这里，摩擦力是这个方向……”

　　宋翊凑过去看，两个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谢言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香味飘进宋翊鼻子里，让他有些分心。

　　“认真听。”谢言用笔杆轻轻敲了下他的手背。

　　“哦哦。”宋翊赶紧收敛心神，盯着草稿纸上的公式。

　　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谢言讲得很耐心，宋翊也难得地听得很认真。这一幕落在林海涛眼里，他碰了碰简嘉恒，用气音说：“看见没，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简嘉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上午第二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女士，很喜欢点谢言回答问题。今天她照例点了谢言，谢言站起来，流利地用英文回答了问题。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教室，落在了宋翊身上。

　　“宋翊同学，你来翻译一下谢言刚才说的这段话。”

　　宋翊正偷偷在桌下玩手机，闻言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他硬着头皮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光顾着看谢言了，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就在宋翊准备认命挨批时，旁边的谢言轻轻推过来一张纸条。

　　上面用中文写着刚才那段英文的翻译，字迹工整清晰。

　　宋翊如获至宝，立刻照着念了出来。虽然念得磕磕巴巴，但至少意思全对。

　　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谢言，最终没说什么：“坐下吧。上课要认真听讲。”

　　宋翊坐下后，悄悄在桌下碰了碰谢言的手，用口型说：“谢谢。”

　　谢言没理他，但耳朵微微红了。

　　课间，颜昕昕和谭梓奚过来找他们。颜昕昕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递给谢言：“谢言，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给你尝尝。”

　　谢言接过：“谢谢。”

　　“昕姐，我的呢？”宋翊立刻凑过去。

　　颜昕昕笑了，又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你的。不过没有谢言的那份多。”

　　“为什么？”宋翊抗议。

　　“因为谢言需要补充营养。”颜昕昕温声说，“你嘴角的伤还没好，少吃点甜食。”

　　宋翊摸了摸嘴角，嘟囔道：“这伤又不影响吃饼干……”

　　谢言已经打开了盒子，里面是精致的心形饼干，烤得金黄，上面还撒了糖霜。他拿起一块尝了尝，眼睛微微睁大：“很好吃。”

　　“真的吗？”颜昕昕很开心，“我下次多做点。”

　　谭梓奚站在旁边，看着颜昕昕的笑容，眼神柔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很自然地抽出一张递给颜昕昕：“手上沾到面粉了。”

　　颜昕昕接过，擦了擦手，对谭梓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林海涛在旁边看着，小声对简嘉恒说：“我发现，咱们班这两对，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般配。”

　　简嘉恒深表赞同。

　　午休时，宋翊照例去小食堂排队。今天他不仅买了糖醋排骨，还特意绕到教师窗口，买了一份据说很有营养的炖汤。

　　回到座位时，谢言已经摆好了两人的餐具。看到宋翊端着的炖汤，他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鸡汤，给你补身体。”宋翊把汤放到谢言面前，“我问过食堂阿姨了，她说这个最营养。”

　　谢言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又看看宋翊期待的眼神，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炖得很入味。

　　“好喝吗？”宋翊问。

　　“嗯。”谢言点点头，舀起一勺送到宋翊嘴边，“你也尝尝。”

　　宋翊愣住了。他和谢言在一起这么久，谢言主动喂他吃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凑过去，喝下那勺汤。

　　“好喝。”他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谢言又喂了他一勺，然后才自己吃起来。宋翊一边吃自己的排骨，一边时不时看谢言一眼，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海涛看着这一幕，痛苦地捂住眼睛：“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吃狗粮……”

　　简嘉恒淡定地推了推眼镜：“习惯就好。”

　　下午体育课，天气格外好。阳光暖融融的，春风轻柔，确实是散步的好天气。

　　谢言还是坐在那棵香樟树下看书。宋翊这次没有去打球，而是在他身边坐下，从书包里掏出单词本开始背——这是谢言早上塞给他的，要求他今天至少背二十个单词。

　　“你怎么不去打球？”谢言问。

　　“不想打。”宋翊说，“今天想陪着你，顺便完成你布置的任务。”

　　谢言侧过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宋翊脸上，他皱着眉头盯着单词本，嘴里念念有词，那副认真的样子让谢言心里一软。

　　“不会的可以问我。”谢言说。

　　宋翊立刻凑近一点，指着本子上的一个词：“这个怎么读？什么意思？”

　　谢言耐心地解释，声音很轻。微风拂过，带来操场上青春洋溢的声响，但树下这一角却很安静。

　　操场上，林海涛和简嘉恒在打球，谭梓奚和颜昕昕在打羽毛球。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谢言。”宋翊忽然开口。

　　“嗯？”

　　“周末我们去公园看樱花吧。”宋翊说，“就我们两个。”

　　谢言转过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宋翊脸上，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期待和温柔。

　　“好。”谢言说。

　　宋翊笑了，露出那颗小虎牙。他忽然凑近，在谢言耳边轻声说：“那我周六早上叫你起床，给你做早餐，然后我们就出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谢言的耳朵又红了。他低下头，继续看书，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宋翊得逞地笑了笑，靠在树干上，继续背单词。春风拂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身边这个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想，春天真好啊。

　　体育课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回教室。宋翊很自然地接过谢言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谢言想说什么，但宋翊已经牵起他的手：“走吧。”

　　两人的手牵得很紧，十指相扣。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但他们毫不在意。

　　放学铃声响起时，宋翊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快速收拾好书包，眼巴巴地看着谢言：“走吧，去公园。”

　　谢言失笑：“这么急？”

　　“急。”宋翊老实承认，“我想和你一起看樱花。”

　　谢言的心软成一团。他加快动作收拾好东西，和宋翊一起走出教室。

　　公园离学校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三月的傍晚，天色还亮，夕阳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边。

　　公园里的樱花确实开了几棵，虽然不多，但粉白的花瓣在枝头簇拥着，像一团团柔软的云。微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像下了一场樱花雨。

　　宋翊牵着谢言的手，走到一棵开得最盛的樱花树下。他仰头看着那些花，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吗？”

　　“好看。”谢言也抬起头。花瓣飘落在他肩上、发梢，他伸手接住一片，柔软的触感。

　　宋翊转过身，面对着他。夕阳的光透过花枝洒下来，在谢言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左眼角的那颗泪痣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谢言。”宋翊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宋翊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拂去谢言肩上的花瓣。他的动作很温柔，指尖擦过谢言的肩膀，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然后他低下头，在谢言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很轻，很柔，像花瓣落在水面。

　　谢言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他能感觉到宋翊嘴唇的温热，和落在额头上那个吻的轻柔。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哑。

　　“我喜欢你。”宋翊说，眼神认真而深情，“很喜欢很喜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说喜欢，但在这个樱花飘落的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中，这句话有了不一样的重量。

　　谢言看着宋翊，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的倒影，看着他嘴角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环住宋翊的脖子，踮起脚尖，回了一个吻。

　　不是额头，是嘴唇。

　　很轻的一个吻，一触即分。但对宋翊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盛大的惊喜。他瞪大眼睛，随即笑容在脸上绽开，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谢言……”他喃喃道，手臂收紧，把谢言紧紧拥进怀里。

　　樱花还在飘落，落在他们相拥的肩头。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远处有孩童的欢笑，有归鸟的啼鸣，有城市的喧嚣。但在这个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场温柔的樱花雨。

　　很久之后，宋翊才松开手，但依然牵着谢言。他眼睛亮得惊人，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们以后每年都来看樱花。”他说。

　　“好。”谢言应道。

　　“不止樱花，还有夏天的烟火，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雪。”宋翊絮絮叨叨地说着，“我都要和你一起看。”

　　谢言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他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嗯，一起。”

　　回家的路上，宋翊一直牵着谢言的手，步伐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他时不时侧头看谢言一眼，然后傻笑。

　　“你笑什么？”谢言问。

　　“高兴。”宋翊说，“特别高兴。”

　　谢言也笑了，虽然很淡，但很真实。

　　回到家，宋翊自告奋勇要做晚饭。谢言这次没有拦着他，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宋翊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整个房间染成暖金色。锅铲碰撞的声音，油烟机的声音，还有宋翊哼着不成调的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平凡生活中最动人的乐章。

　　谢言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胸口很平静，心跳平稳有力。他能感觉到幸福，像温水一样，慢慢浸透四肢百骸。

　　原来被爱着，也爱着一个人，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吃饭啦！”宋翊端着两盘菜走出来，脸上沾了点酱油，看起来有些滑稽。

　　谢言起身走过去，帮他把菜摆好。简单的两菜一汤，卖相一般，但热气腾腾。

　　宋翊紧张地看着谢言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怎么样？”

　　谢言咀嚼了几下，点点头：“不错。”

　　宋翊立刻笑开了花：“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偶尔做就好。”谢言说，“太辛苦了。”

　　“不辛苦。”宋翊给自己也夹了一筷子，“给你做饭，我高兴。”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谈几句。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来，城市灯火次第亮起。但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只有温暖的灯光，和两个相爱的人。

　　吃完饭，宋翊抢着洗碗。谢言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系着围裙、哼着歌洗碗的样子。

　　他想，时间真奇妙。它让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相遇，然后一点点改变他们，把他们塑造成彼此最合适的样子。

　　洗好碗，宋翊擦干手走过来，很自然地抱住谢言：“今天开心吗？”

　　“开心。”谢言说。

　　“我也开心。”宋翊把头埋在谢言颈窝，“特别特别开心。”

　　谢言抬手，轻轻揉了揉宋翊柔软的头发。宋翊像只被顺毛的猫，舒服地眯起眼睛。

　　夜晚还很长，但没关系。因为他们有彼此，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可以一起度过。

　　春天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也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