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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深宫谜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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窅娘见她神色稍缓,才将憋在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主子,奴婢被抓前听宫里人闲聊,说您如今是秦王妃了?您怎么会......突然又进了宫?”
“是赵光义,他用秦王府上下百口人的安危逼我进宫!”李从宁闭了闭眼,那日宫门前的对峙清晰地铺展在眼前。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窅娘开口,眼底满是焦灼。
“汴京城里和外围早在前些日子都已准备就绪,复国计划不变只等中秋时机成熟!”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却陡然沉了下去,眉峰拧起一抹深深的忧虑。
“只是,我现在更担心赵廷美。我被困宫中,他定然会想尽办法救我出去,这样反倒会把他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要不我们给秦王殿下传封信!”窅娘急忙提议。
李从宁摇了摇头,眼底漫上一层无力的忧虑。
“没用的,入宫前我就特意交代过秦王府管家,务必看好廷美,万不可让他冲动行事。可你我都清楚他的性子,他只会觉得我被困深宫是绝境,只怕拼了命也要闯进来救我,却不知他这样刚好给了赵光义对付他的借口!”
“秦王对您情深意重,就算知道是陷阱,肯定也会心甘情愿往里跳的。以前他都能多次冒险帮助主子,更何况是现在。”窅娘担忧
“着急也无济于事,既然人在宫里,也许,该先找机会去见见宋皇后。”
窅娘惊呼出声,慌忙捂住嘴,才压低了声音:“主子,您疯了?宋皇后自先皇驾崩后就被陛下软禁在长乐宫,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您又怎么可,在此时前去探望!”
“宋皇后虽被软禁,可她毕竟是先皇遗孀,赵光义碍于朝堂非议,还不敢对她太过放肆。何况论起来,我们还欠她一个人情,于情于理该去见一见。”
长乐宫的琉璃瓦在秋风之中泛着冷寂的光,李从宁带着窅娘入内。
往日喧闹的宫苑,如今已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殿内飘着淡淡的檀香,宋皇后正端坐在佛像前诵经。
不过几个月未见,她竟憔悴苍老得判若两人。
乌发中隐约可见偶尔银丝,眼窝青黑,唯有那双眼睛,还残存着几分往日的端庄。
听见动静,她缓缓抬眸,望见李从宁时,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微微颔首示意。
“斯人已去,娘娘该顾全自身!相信陛下若还在,也不忍见您这般。”李从宁在她对面坐下,轻声劝慰。
“难得,你这个时候,还能来看一眼。”宋皇后眼圈瞬间又泛起了红,她轻轻握住李从宁的手。
李从宁余光扫过,竟也没见几个人在侧侍奉:“娘娘这里,如今九只剩这么几个人照顾着?”
“树倒猢狲散,更何况是这深宫之中,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不想着攀高枝!”宋皇后话里凄凉更甚,“罢了,你也刚刚经历至亲离世,难为还能记挂着我。关于你兄长的事情......你可知其中原委?”
李从宁并不隐瞒:“我当时被绊在了晋王府,事后才听嫂嫂说,兄长死于牵机,至于其他并不知晓。”
宋皇后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息:“我也只是听说,那日陛下在御书房雷霆震怒,原是截获了一封江南密信。”
“江南密信?”李从宁眉头蹙起,“难道和我兄长有关?”
宋皇后不否认:“嗯,正是你兄长与江南旧部联络的证据。陛下当即就要下旨彻查,甚至动了杀心。”
李从宁呼吸一滞,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所以......”
宋皇后闭了闭眼:“是晋王,他约莫是怕江南之事牵连到你,就先一步处置了你兄长,想借此机会可以保下你和其他人,虽然我一直都不喜欢赵光义这个人,太精于算计谋划,但是他对你的情谊,如今看来却不掺假。”
殿内死寂一片,只有香炉里的青烟笔直上升,在半空中缓缓散开,像是谁也解不开的迷局。
“所以兄长的死,是赵光义......”李从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心口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宋皇后捻动佛珠:“只怕,你兄长的死,并未彻底结束这件事情!因为,自那没两日,陛下突然驾崩,让我不得不如此猜测。”
“娘娘是说,陛下驾崩也和赵光义有关?”
李从宁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赵廷美是那样心地善良,看重亲情的人,毕竟那是他的亲哥哥,兄弟之间也会有天壤之别吗?赵光义会对亲哥哥下死手?
宋皇后点头:“那日,我听闻先皇突发恶疾,急着就赶去了。但是刚到廊下就被拦了下来。”
“为何?”李从宁追问。
“说是陛下与晋王在殿内议事。紧接着我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斧钺落地的声音。窗户纸上烛火摇曳,同时照应出的还有两道人影......”
“后来,娘娘一直未进去?”
“我在廊下站了很久,想着陛下身体还算康健,他与晋王议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无碍,又实在受不住寒风,就先回了宫。”
宋皇后的眼泪终于滚落,砸在素色衣襟上晕开小团湿痕。
“谁能想到,第二日天刚亮,就传来了陛下驾崩的消息。我忙让御前太监王继恩去找德昭入宫。却不知那王继恩早投靠了赵光义......”
“所以王继恩是去叫赵光义了而不是德朝殿下?”李从宁只觉浑身发冷,指尖冰凉:“那您……”
“我能怎么办?”宋皇后惨笑一声,笑声里满是绝望,“德昭、德芳尚且年幼,后宫无依无靠,我见赵光义入宫,便知大势已去,只能躬身行礼,说我们孤儿寡母的性命,全都托付给官家了。”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看向这冷寂的宫殿:“赵光义如今虽没明着杀我们,却把我软禁在此,这和等死有什么两样?”
“可我始终不明白,他既然动手害了我兄长,如何又对陛下狠下心来?”李从宁疑惑
宋皇后摇头:“各种缘由,我也并不知道,只是猜测,你兄长死后,陛下对你们的怒火或许没消,还是会迁怒于你......又或许,只是时机合适,他提前拿走了属于他的位置......这谜一样的局,也许随着陛下的离开再也无人能揭开了!”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不好了!刚传来消息,德昭殿下……德昭殿下他……”
宋皇后猛地站起身,佛珠“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像是提前感知到了噩耗的到来。
“德昭怎么了?你快说!”宋皇后着急,赵德昭和赵德芳是她在这世最后的依靠。
“殿下他……自刎身亡了!”宫女声泪俱下
“自刎,为何?”宋皇后身难以置信
“据说,殿下北伐幽州失利,被陛下训斥......不知怎得,回去后就......”
宋皇后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身子一晃,便直直向后倒去。
“娘娘!”李从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宋皇后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扶到内殿床榻上。
半炷香后,宋皇后才悠悠转醒,枯槁的脸上满是绝望:“我们已经如此了,难道他还要赶尽杀绝吗?”
李从宁心中一沉,宋皇后的话正戳中她的疑虑。赵德昭身为先皇长子,虽未被立为储君,却在朝堂与军中颇有声望,赵光义登基后本就对他心存忌惮,此次北伐失利恰好成了绝佳的借口。
“娘娘眼下更要照顾好自己,悲伤损心神。”李从宁劝慰道
宋皇后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那我改日再来看你。”李从宁又嘱托宫女好好照顾着。
秋风卷过长乐宫,一路追随着两人的身影吹向绮梅宫。
自从绮梅宫有了李从宁,赵光义下了朝日日都来,却每每都被她拒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