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怎么可能跟谁拿都一样》七半

1、重生

　　许渊一把将脖子上的奖牌拽下，拍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合约结束了，我的钱什么时候到账？”
　　他近乎冷漠的提问。
　　如果让此时场馆外，因主队夺冠激动不已、久久不愿离去的CR战队粉丝，听见他们小队长说的这句话，怕是心都要碎了。
　　老板椅上坐着的富态男人，一点都不介意许渊逾矩的态度，年轻气盛嘛，他理解。
　　毕竟是刚为他送来一座冠军奖杯的财神爷，陈天仍然保持着好脾气，笑眯眯的回复：“我已经通知财务转账了，不过金额数量太大，到账可能会有延时。”
　　闻言许渊松了一口气，态度也有所缓和。
　　“谢谢。”
　　说完许渊就要走，合约完成，CR跟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他拼尽全力拿到的那块奖牌同样没有得到他的青眼，像垃圾一样被主人抛下。
　　“等等，你真的不考虑留在CR吗？我们可以换个更轻松的合约，还是这个价或者价格你来提，怎么样？”
　　陈天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内心认为是有很大把握能留住许渊的。
　　他可不是那些一点不懂游戏的资方，他能看出到底是谁在赛场上carry。只要不狮子大开口，合理让利给核心队员他还是愿意的。
　　《虫域》电竞联盟刚刚起步，这才第一届比赛落下帷幕。尽管游戏关注度和流量这一块官方拿捏的不错，但赛事管理方面属实是稚嫩的婴儿。
　　大白话就是草台班子的不行，不少战队纯纯用爱发电，陈天自认他给的待遇绝对算如今联盟内第一档的那种。
　　许渊看起来还是很缺钱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他从ST挖来CR。
　　但他没想到，许渊连新合约的条件都不愿意多听，扔下一句“不必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渊是很缺钱，但那是曾经了。
　　获得冠军拿到的所有金额，加在一起刚好够他从泥沼中“赎身”。
　　他自由了。
　　失去所有目标的许渊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他现在身无分文，所有钱都要等陈天那笔款项到账后拿去抵债。
　　《虫域》是目前唯一的全息游戏，独家带来的热度空前绝后。
　　即使是凌晨时分，群众的热情也没被浇灭，大街小巷仍在激情谈论着虫域比赛、CR等字眼。
　　许渊默默戴上了他的帽子，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谁也不曾看出眼前这个流浪汉，正是报道中的全星总冠军。
　　“嗤”
　　是胡思乱想的许渊在嘲笑自己。
　　他才18岁却在怀念，怀念Star，怀念公会的大家，怀念最开始邀请他进职业的那个人。
　　明明那些事过去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
　　……
　　第一届《虫域》电子竞技比赛选择采用线上观赛和线下观赛两种模式。
　　两座场馆同时转播比赛现场。
　　线上观赛可以操控着你的游戏人物走进竞技场观赛区，与选手们的角色仅仅隔着一面空气墙。座椅还会根据比赛地图进行变化，像在全息游戏中观看了一场篮球比赛。
　　线下观赛则更像传统的第三视角键盘游戏，导播会在不同选手的视角间进行切换。但线下的好处是，可以见到选手本人。
　　大屏幕转播全息世界的时候，舞台上5v5分两边泾渭分明摆放着十座全息舱，就在观众的众目睽睽之下。
　　全部使用《虫域》游戏制作公司出品的统一型号全息舱，不存在任何作弊的可能。
　　几小时前，比赛线下场馆。
　　“xz的血条也要见底了！Star还有人能够续上据点吗？Rose的复活时间还剩两秒，她能赶得及吗？”
　　“两秒，一秒！”
　　解说撕心裂肺的嗓音中，比复活来的更快的，是加时条燃尽。
　　攻占进度100：99。
　　“恭喜Crown战队获得本回合胜利！”系统结算播报的同时，这行大字出现在《虫域》全息世界竞技场上空。
　　游戏内那些没有抢到线上竞技场门票的玩家，无法进去亲临现场，退而求其次选择在竞技场附近围观。
　　他们同样看见了天上像烟花般绽放的字迹，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另一边，线下场馆解说的声音还在继续。
　　“就差一点，Rose还是没能做到！”
　　“奇迹没有发生，让我们恭喜Crown战队以3：2的比分拿下《虫域》第一届全星总决赛的冠军！”
　　冠军一词落地，线下场馆爆发了鼎沸的尖叫声。
　　“鏖战五局，从下午到深夜，Crown战队的成员们仍然保持着极高的竞技水平……”解说的声音渐渐埋没在慷慨激昂的夺冠曲中。
　　比赛结束了，许渊被游戏自动弹出。
　　舞台中央的全息舱是透明定制款，他睁开双眼便被天花板的灯光眩晕了一下。
　　他良久都没有再次睁开。
　　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许渊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一直没出全息舱。
　　许渊名义上的队友们没发现少了个人，或者说发现了也不关心。
　　后台工作人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靠近许渊的全息舱检查。
　　被强行拉出全息舱的许渊礼貌向工作人员道谢。
　　那名维修师回去之后，忍不住跟身边人嘀咕，CR战队那个看起来清冷十足的小队长xy原来是个性情中人，他刚看见他眼睛都红了！
　　Crown是一支被拼凑起来的战队，每个人都带着必须拿到冠军的合约，彼此间毫无感情可言，仅剩内卷和胜利。整个俱乐部像是丛林法则，只有胜利的人才能活下去。
　　即便如此，拿到冠军的荣誉也另几个少年人激动不已，展露了几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
　　唯独许渊，还是一如既往。
　　决赛双方握手环节，Star成员们拒绝与他这位前成员握手。
　　许渊接受了这场酷刑。
　　这是你应得的，许渊告诉自己，赛中换队的人是你，背叛的人是你，踩着最好的朋友们偷到冠军的也是你。
　　Rose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从许渊举起的手边经过，无视他这个人。
　　直到最后一个身影出现。
　　谢泽握住了许渊不断颤抖着向后退缩的手。
　　两只手一触即分，金雨中徒留谢泽的一句声音：“恭喜。”
　　麻木的许渊不记得后续自己是怎么从场馆中成功逃离，他满心焦急的回到俱乐部找老板，为了解约。
　　……
　　你想要的不是都达成了吗？
　　许渊注视着光脑好友页面扪心自问，还在奢求什么呢，伤害了别人的人还好意思假惺惺怀念。
　　可那句真心的“恭喜”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万一呢？
　　万一有弥补的机会…
　　在路口徘徊的许渊，咬咬牙拨通了那位备注名为“谢泽”的电话。
　　反正他已经无家可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他这么厚脸皮的人可真不多见。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在即将自动挂断之前，还是接通了。
　　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许队长，有什么事吗？”
　　陌生的称呼，冷淡的话语，瞬间令许渊坠入冰窖。
　　“我……”
　　强烈的悬浮车鸣笛声打断了许渊想说的借口，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灯，而他却走在街道正中央。
　　猝不及防的悬浮车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速度太快，连急刹都制止不了车身飞快向前滑行。
　　那一刻许渊竟然在想，真好，他不用回答了。
　　电话在他被撞到前挂断。
　　世界昏暗了。
　　……
　　以上是许渊清晰记得的属于他的记忆。
　　但他居然不是在医院中醒来。
　　他坐在他还没支离破碎的家里，恍惚的看着光脑上所显示的一年之前的日期。
　　光脑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他正要循着小红点去看看是谁在找他。
　　“xz”的又一次来电便霸道的占据整个屏幕。
　　许渊反射性秒接电话。
　　待机铃声突然停止，让谢泽愣了一下。
　　他已经循环听了四五个“无人接听，即将自动挂断”的音频。
　　没想到这次突然接通了，对面的人接起来还装神秘默不作声。
　　“叉歪，你在干嘛！不是约好了今天游戏更新后上线打新Boss，你迟到了你知道吗？大家都在公会等你呢，你再磨叽一会儿，首杀就不是我们的了！”
　　听着话筒那边热情的絮叨声，许渊握着光脑的手一点点攥紧。
　　酸涩的心悸几乎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假的吧。
　　他有多久没这么跟自己讲话了。
　　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情不自禁划过面颊，许渊艰难的回答：“对不起，我睡过了，我马上上游戏。”
　　谢泽听出了许渊语气的异样，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把人给说哭了，瞬间滑跪。
　　“没事没事，其实时间还早，你慢慢来。”
　　只听嘘声一片，竖起耳朵听墙角的公会众人鄙夷的望向他们正左右横跳的会长。果然一遇到副会长的事，会长就像那个耗子见了猫，没脸看。
　　我亲友缺公会，会长能不能退一下腾个位置！在线等，急！
　　挂断电话，许渊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痛。
　　梦里也会痛吗？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真希望能做的久一些。
　　回到记忆里他的房间，启动全息游戏舱，准备好足量的营养液，许渊躺了进去。
　　系统播报响起。
　　【正在检测舱内人物状态……】
　　【经检测，符合全息游戏安全登录条例。】
　　【正在进入游戏《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