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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院里的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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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哭喊声响起,一大清早天还没亮,不大的知青大院里就已经拥拥挤挤的围满了一群人。
披着外衣的知青们睡眼惺忪的开门出来,一时之间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咋啦,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也不太清楚。”
他们互相询问,彼此对视一眼,又纷纷摇头。
只见人群围绕的中央,一个穿着碎花布衣的胖女人此刻正坐在院里的沙土地上,拍打着大腿,扯着嗓子用力哭嚎着。
“李家婶子,你有话就起来好好说,闹成这样怎么看呀。”
有人上前好言相劝,但多数人都是抱着围观看热闹的心态站在一边的。
“我不管!哎呀呀!你们都来评评理!你们说那张琴琴她要不要脸啊!骗我儿子说要嫁给他现在又反悔!她怎么好意思的呀!”
“吃了我家的鸡蛋,又反悔不嫁给我儿子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呀!还说是啥城里的文化人呢?我呸!我当这城里来的脸能有多大呀!”
眼见着周围围聚过来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坐在地上哭嚎的女人一下子哭嚎的更加起劲了。
徐晓慧就是在这样一阵又一阵的哭嚎声中醒来的。
伸手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带着些许霉味的被子也阻隔不住院子里那不断传来的声响。
坐在床上缓了缓,等意识稍稍清醒了,扣上衣领上松开的几个扣子,徐晓慧端了张板凳坐在那个用几片木板摞成的桌子前,摆上镜子。
对于外面的动静,徐晓慧没有在意,只是拿过梳子一点一点的梳顺她睡乱的头发,梳好了就分成两边,垂在颈侧,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编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两条规规整整的麻花辫就编好了。
从床边备着的保温桶里倒了些水,徐晓慧漱了漱口,再把剩余的水倒进脸盆里,拧干毛巾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脸。
门外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着。
收拾好后的徐晓慧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坐皱了的裤子,端起水盆,转身抽出门插打开门,手臂用力一扬,刷的一下,一盆水朝着院子中间全部泼了出去。
门外的人只看见了一片水花从半空中划过,听到响动的人早早的就退到了一边,只有坐在地上的李秀娟因为事出突然躲闪不及差点就被泼了个满身。
好在徐晓慧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的,本来也没有真想往她身上泼。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徐晓慧。
徐晓慧看大家都在看她,眨眨眼,冲着他们一笑。
“一大早的,叔和婶子这是都在院子里做什么呀?”
徐晓慧话音刚落,反应过来的李秀娟已经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了。
李秀娟胸口剧烈起伏,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道,“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泼老娘水,看老娘今天打不死你!”
眼见着李秀娟作势就要扑过来,徐晓慧连忙后退几步躲到了几个离得近的姨婶身后。
“我真不是故意的李婶,我没想到大家会一大清早的起来站在院子里。”
看着徐晓慧那张年轻秀美的脸上故意拿腔作势装出的柔弱表情,李秀娟就越发气的牙痒痒,早就把儿子交代她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今天她是说什么都要把这小贱蹄子给好好修理一顿先。
正当李秀娟还要继续伸手抓人时,一声怒喝声响起。
“李秀娟,你这是要闹哪样!”
听到响动赶来的生产队大队长陈余良趿拉着鞋子匆匆跑进院子里,就看到知青大院里闹作一团的场面。
他婆娘拿了件外衣紧跟在身后给他披上。
陈余良气得直瞪眼,李秀娟见势不对,眼轱辘一转,双腿一叉又坐到地上嚎开了。
“哎呀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你们看看呀!看看呀!这是在欺负我这孤儿寡母的呀!”
“我哪里知道这城里来的知青那么不要脸!说话不算话,骗我家鸡蛋吃!我就是来讨个公道的呀!”
“你们就欺负我吧!改明儿我就吊死在村口如了你们的意!就是可怜我的儿啊!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爹现在又要没了娘!”
“孩子他爹呀!你咋那么狠心呀!走了咋不把我也一起带走呀!”
讲理的蛮横不过不讲理的,看着坐在地上又开始嚎开的李秀娟,陈余良也被吵的头疼,一时难办,只能上前安抚着把人给拉起来先。
“姐呀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哪能有人欺负你,你先从地上起来吧。”
李秀娟挣开陈余良的手,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继续哀嚎着。
“姐呀,我的亲姐!你这样闹下去不是让别的大队看我们的笑话吗?”
陈余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目光转向了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徐晓慧。
“张同志,你来说说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吧。”陈余良招招手让徐晓慧过来。
徐晓慧走上前冲陈余良端正的敬了一个礼,“陈队长好!”
陈余良顾不得其他也立马回了个礼。
徐晓慧的目光直视着陈余良,开口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陈队长,前几天我刚来咱们队的时候不是因为不太适应病倒了嘛,那陈勇同志见状,心系集体,硬是要给我几个鸡蛋补补身体。”
“我原先也是不想要的,但陈同志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把鸡蛋放下就走了。”
“后来我一想也明白了陈勇同志的用意,我现在也是咱们生产队的一份子了,陈勇同志是怕我因为个人身体原因,耽误了大家伙的劳动进度,所以才给了这鸡蛋。”
“陈勇同志宁愿舍小家也要为大家的集体主义精神真心让人感动,可这鸡蛋我觉得应该给其他更需要的同志,所以这几天里我也一直想找机会把这鸡蛋还给陈勇同志,但这病才刚好,没想到李婶竟然误会了!”
徐晓慧说的真切,转身立马就朝屋里走去,拿了那一篓里的三个鸡蛋交给陈余良。
看着手里的鸡蛋陈余良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得出来,只能勉强扯着嘴角,讪讪的笑道,“还是咱们陈勇同志思想觉悟高,大家以后也要多向陈勇同志学习,我们是一个集体,自然是要为了集体共同努力奋斗的,张同志说的很对。”
说着他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虽然清楚事情不是这么一回儿事,但见大队长都已经给这事儿定性定调了,也就附和的鼓起掌来,陆陆续续的院子里的掌声连成了一片。
徐晓慧转身朝大家伙儿敬了一个礼,铿锵有力的话语落下,“向陈勇同志学习!”
阳光下,黑黑的麻花辫衬的她本就白皙好看的脸颊在太阳底下越发鲜活明艳了起来。
一时间人群里的掌声更加响亮了。
一直躲在门外往里张望的陈勇顿时啐了口唾沫在地上。
这么一顶高帽扣下来,把他弄得也有些哑口无言了。
他是真没看出来这张琴琴到是个伶牙俐齿的。
见他那弄不明白情况的亲娘还要继续在陈余良面前发作,陈勇怕一会儿事情闹大了更不好收场,顾不得其他立马跑进院里,挤进人群讨好的冲着陈余良喊了一声叔,又腆着一张笑脸对徐晓慧说道。
“琴琴呀!我娘没弄清楚情况,误会咱俩了,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我代我娘向你和大家伙儿说声对不住了。”
转而陈勇又赶忙朝陈余良说道。
“叔,那我先带我娘回去了。”
陈余良绷着脸,恨铁不成钢的示意他赶紧走。
陈勇讨饶的朝他笑笑。
李秀娟一看宝贝儿子来了,原先还在地上不起来的她欢喜的顺着陈勇拉她的力道就站了起来,她还想伸手指着徐晓慧再说些什么,却被陈勇一把就给拉走了,连那鸡蛋都没来得及拿上。
众人们只看着两道身影互相拉扯着往门外快速的走远。
直到最后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了,陈余良才示意大家伙儿都赶紧散了。
“都散了吧,该干活干活去,时候也不早了。”
正巧出工的哨声也响了,顾不得其他大家伙儿都赶忙跑回自家收拾东西准备上早工。
眼见着众人都走了,陈余良出声叫住了也打算离开的徐晓慧。
“张同志等一下。”
徐晓慧停下脚步,转头朝陈余良笑着说道,“陈队长,您也先去忙吧。”
要说起这村子里各家各户的情况,身为生产队队长的陈余良自然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
今天李秀娟和陈勇这一出到底闹的是哪样陈余良的心里或多或少也是明白一些的。
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多少都沾点亲带点故,陈余良也得顾着点几分面子。
所以哪怕徐晓慧知道陈勇动的是什么心思,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事情闹大。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重视人情关系,李秀娟再如何也是他们同村的人,有些事情如果硬是要闹大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陈余良也没再说什么,从刚才的一番话来看,就可以看出这姑娘是个聪明的,他紧了紧外套留下一句话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就找他后就离开了。
对于陈余良说的话徐晓慧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看着陈余良走远,徐晓慧缓缓收起笑容,转身回屋,也准备收拾一下出门上工了。
穿上外套戴上手套。
手套是徐晓慧自己做的,方便干活用的,材质不算太好,但也能将就着先用。
再用一些裁好的碎布条束住衣袖和裤腿,试了试,刚好即不会松脱出来,又不会太紧了束住手脚。
拿上门边的镰刀,背上背篓,徐晓慧一身轻便的出门了。
锁上门后,徐晓慧还从院子里捡了几片枯树叶塞进了门缝和窗缝里。
因为原身到生产队的时间比其他人要稍微晚一些,所以只有她是一个人住在新砌的小土房里。
其他的知青们大多彼此相互熟识,上工的时候也都是结伴而行的。
冲着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准备出门的其他知青们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看着他们看到她后有些尴尬的神情,徐晓慧也没有太过在意。
迎着晨风,去大队部那边报备过后徐晓慧就踏着沙石路一步一步往村口边的田垄上走去。
远远的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一点一点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风吹麦浪,耳边传来簌簌的声响。
田埂间麦垄上,是许多躬身割麦子的身影,随着他们手中的镰刀不停的挥起落下,成片成片的麦苗倒伏而下。
秋意渐浓,大家伙儿都忙着想将那最后一茬麦子快点割好收进谷仓里,以免遇上什么大风大雨的天气遭了殃,让一整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站在层层麦田间,徐晓慧心里的情绪随着微风一点点飘散而去。
微风掠过她的发梢,带动着她耳边的碎发随风轻轻舞动。
伸手把碎发挽进耳后,收拾好心情的徐晓慧背着背篓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