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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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开学第一天的晨光漫过窗台，在并排的课桌上投下相连的光斑时，谭予烯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和沈曦雨，真的成了同桌。
那些光斑像是有了生命，随着窗外梧桐叶的摇曳轻轻晃动，时而分开，时而交融，仿佛在无声地预演着两个少年即将开始的交集。
新书本的油墨气味混合着窗外残留的夏日气息，在空气中静静浮动，像是知识与青春特有的芬芳。班主任还在讲台上交代着新学期的注意事项，声音温和而有力，如同秋日里最后一声蝉鸣，既宣告着结束，也预示着开始。
谭予烯已经忍不住，借着书本的掩护，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
沈曦雨的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如松，正在新书的扉页上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握笔的姿势标准而好看，午后的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晕开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让人莫名想起月光下静谧的湖面。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他笔尖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只是那握着笔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些。
谭予烯像被捉住似的，赶紧收回目光，心里嘀咕着：新同桌好看是好看，就是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这安静不像是一潭死水，反倒像是深山里的古井，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深度。
这份安静，在接下来的数学课上被打破了，或者说，被一种无声的默契悄然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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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数学的难度陡然增加，像是突然从平缓的溪流汇入了湍急的江河。
谭予烯盯着课本上陌生的函数概念，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轻声自语："这个定义……怎么和初中的不太一样？"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向身边这个陌生的同桌发出无意识的求助。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一本笔记本推到了他的视线边缘。是沈曦雨的笔记。那一页的页边空白处，用极其清隽的字迹，额外补充了一条对公式的注解，那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却又带着笔尖特有的温度，正好解答了谭予烯的困惑。
谭予烯有些惊讶地侧过头。阳光恰好在这一刻移动位置，将两人之间的空气照得透亮，可以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其中缓缓飞舞。
沈曦雨却依旧目视着黑板，专注地听着老师的讲解，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只有那只收回的手，指尖在书页上轻轻蜷缩了一下，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谢。"谭予烯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意。那笑意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清澈的眼眸中漾开圈圈涟漪。
沈曦雨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黑板，笔尖却在笔记本上轻轻一顿。那流畅的字迹有了片刻的凝滞，像是溪流遇见了一块温润的卵石，不得不绕道而行。他的笔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墨点，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合适的词语，又像是在品味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跳。
直到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他才发现，这一页的笔记比往常少了两行。
课间十分钟，教室里瞬间充满了喧闹，像是被突然打开的蜂箱，嗡嗡作响。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换着暑假的见闻，或是讨论着新学期的课程。在这片喧闹中，他们这一角却奇异地保持着安静。
谭予烯从书包里拿出妈妈塞给他的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像是把彩虹藏进了掌心。他放了一颗在沈曦雨摊开的练习册旁边，那颗糖在深蓝色的封面上显得格外醒目。
“尝尝？水蜜桃味的。"他的声音带着自然的友好，像是初秋的风，清爽而不刺骨。
沈曦雨看着那颗晶莹的糖果，沉默了两秒，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才低声说："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
"别客气呀，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谭予烯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自己也在嘴里放了一颗，满足地眯起了眼，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整个上午，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谭予烯偶尔会因为找到某本共同要求的课外读物，或者对老师刚讲的知识点产生一个有趣的联想，而轻声和沈曦雨说上一两句话。
沈曦雨的回应总是简洁而温和，有时是一个轻轻的"嗯"，有时是一个简短的解答，但他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反而会在谭予烯转过头去时，目光在他带着笑意的侧脸上多停留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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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带着倦意的阳光挪移到沈曦雨的侧脸上，将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甚至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或许是因为光线有些刺眼，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总是挺直的背脊有瞬间的僵硬。
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谭予烯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他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身旁人微蹙的眉心，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这边的那扇窗帘，往沈曦雨的方向轻轻拉过去一些，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恰到好处地为他遮住了那束扰人的光线。
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沈曦雨微微一怔，侧过头。逆光中，谭予烯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用气声说："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那一刻，沈曦雨有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习惯了秩序和冷静的心脏，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极轻地扫了一下，泛起一种陌生而奇异的痒意。
这感觉来得突然，却又如此自然，像是等待了许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只轻轻点了点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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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响起，像是打开了闸门，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和欢快的交谈声。谭予烯一边利落地把书本塞进书包，一边语气轻快地问："曦雨，明天早上要交的英语练习册，是这一本没错吧？"他举起一本蓝色封面的练习册，眼神中带着确认的期待。
"是这本。"沈曦雨确认了他手中的册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若仔细听，会发现那平静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太好了，没拿错。"谭予烯松了口气，将练习册妥帖地收进书包，然后朝他挥挥手，笑容明亮得像是要把这秋日的暮色都点亮，"那，明天见啦！"
"明天见。"沈曦雨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充满活力的身影随着人流消失在教室门口，才缓缓收回目光。教室里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看着桌角那颗还没拆开的水蜜桃糖，糖纸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夜空中最温柔的星子。他静静地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从橘红变成深蓝，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拈起那颗糖果，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珍重地放进了笔袋的最里层，紧贴着他最常用的那支钢笔。
窗外，九月的晚风吹过梧桐树梢，带来远方隐约的喧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交换着只有它们才懂的秘密。
这个作为同桌的第一天，就在这样一种缓慢、安静，却又暗涌着微妙暖流的节奏中，悄然落幕。而某种比友谊更纤细、更柔软的情感，正在这片静谧的土壤里，像是被春雨滋润的种子，悄悄探出了它的第一缕嫩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同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