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是薇啊lokky

5、裂痕

　　第五章裂痕

　　林姝接过三明治的手指还有些发颤，面包的麦香混着火腿的咸鲜漫进鼻腔，她却没什么胃口。重症监护室的红灯亮得刺眼，每一次仪器的蜂鸣都像在拉扯她紧绷的神经，刚才医生那句“手术成功”带来的安心，很快就被未知的恢复期焦虑取代。

　　“谢谢。”她咬了一小口，干涩地咀嚼着，目光始终没离开监护室的玻璃窗。母亲脸上还戴着呼吸面罩，胸口的起伏微弱却平稳，那是此刻支撑她的全部力量。

　　沈翊宸在她身边坐下，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没再说话，只是陪着她一起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是个很简单的黑色壳子，边角却磨得有些发亮，像是用了很久。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又分开。林姝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凌厉，下颌线紧绷着，眼神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沉郁。她忽然想起母亲术前说的话，想起他削苹果时专注的样子，心里那道坚硬的壁垒，似乎又松动了一丝。可下一秒，三年前手术台上冰冷的灯光、他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又猛地窜进脑海，让她瞬间收回了目光。

　　“我去趟洗手间。”林姝站起身，将没吃完的三明治塞进塑料袋里，逃也似的离开了长椅。

　　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镜子里的女人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神色憔悴，却难掩眉宇间的倔强。她拧着毛巾擦脸，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沈翊宸说的那些话——家族利益、危险、弥补……这些真的能抵消当初的伤害吗？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那些独自熬过的黑夜，那些被现实压垮的瞬间，难道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沈总对林小姐可真是上心，不过有些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照片的背景是三年前的一场酒会，沈翊宸穿着笔挺的西装，身边站着笑靥如花的婉清，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刺眼的光。而照片的角落，是躲在阴影里的她，穿着不合时宜的裙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孕检单，脸上满是绝望。

　　林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指尖冰凉，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她知道发信息的人是谁，除了婉清，没人会这么清楚她的过去，也没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提醒她那些不堪。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回复：“与你无关。”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林姝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婉清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尘封的记忆闸门，那些被她努力压制的怨恨和委屈，此刻汹涌而出，几乎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间待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沈翊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林姝？你在里面吗？”

　　林姝赶紧擦干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沈翊宸就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担忧：“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事，有点头晕，歇了会儿。”林姝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沈翊宸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哭了？”

　　“没有，可能是风太大，迷了眼睛。”林姝低头，快步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去。

　　沈翊宸看着她仓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婉清小姐今天下午出现在医院附近，还联系了私家侦探。”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把她盯紧了，别让她靠近林姝和她母亲。”

　　发送完毕，他快步追上林姝，看着她重新坐回长椅上，目光怔怔地望着监护室，神色落寞得让人心疼。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些伤口，不是靠语言就能抚平的，尤其是婉清这样的人，总喜欢在伤口上撒盐。

　　“刚才……是不是婉清联系你了？”沈翊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林姝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说什么了？”沈翊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没什么，”林姝摇摇头，声音很轻，“只是让我别忘记过去。”

　　沈翊宸沉默了。他知道婉清的手段，也知道那些过去对林姝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视，语气郑重：“林姝，过去的事，我知道我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但婉清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林姝终于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她不甘心的是你选择弥补我，还是不甘心当初你和她的婚姻只是一场逢场作戏？”

　　沈翊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低沉：“都有。但我和她已经离婚了，过去的事，早就该结束了。”

　　“结束？”林姝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沈翊宸，你以为离婚就能结束一切吗？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就像我和你之间，就像那个没了的孩子，这些都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沈翊宸的心里。他看着她眼底的痛苦和绝望，心里满是愧疚和无力。他知道，自己欠她的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知道，”沈翊宸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忘记那些痛苦，努力让你重新相信我。林姝，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林姝看着他，眼神复杂。她想相信他，想试着放下过去，可婉清的短信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些伤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给这个曾经伤透她心的人一次机会。

　　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林姝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病人目前情况稳定，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再过几个小时，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林姝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你们。”林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又红了。

　　沈翊宸也松了口气，看着林姝脸上终于露出的笑容，他的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只要她母亲没事，只要她能开心一点，就算让他做再多的事，他也愿意。

　　转到普通病房时，天已经黑了。母亲还在昏睡，林姝坐在病床边，握着母亲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沈翊宸找来了护工，又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护理事宜，才走到林姝身边：“你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工看着，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姝摇摇头：“我不回去，我想陪着我妈。”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累坏自己。”沈翊宸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听话，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我会在这里守着。”

　　林姝看着他，又看了看病床上昏睡的母亲，犹豫了一下。她确实累得快要撑不住了，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沈翊宸不容分说地拿起她的包，“地址告诉我，我让司机送你到楼下。”

　　林姝没有拒绝，报出了自己的住址。她知道，自己现在确实需要休息，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地照顾母亲。

　　坐在车里，林姝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一片混乱。沈翊宸的好，婉清的挑衅，过去的伤害，未来的迷茫，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司机把她送到小区楼下，林姝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沈翊宸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到了吗？”

　　“到了。”

　　“上去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沈翊宸的声音很温柔。

　　“嗯。”林姝挂了电话，转身朝着楼道走去。

　　走到家门口，她掏出钥匙，却发现门锁有些异常。她试着拧了一下，门竟然开了。她心里一紧，难道是进小偷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东西扔得满地都是。而婉清，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她和沈翊宸大学时的合照，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

　　“林姝，我们又见面了。”婉清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