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尽》风起昭野

37、思念如潮水

　　那天过后，姜早的联系人有新的添加，是姜连。

　　他算了一下时间，把时薪转给了姜早，看着还算比较可观的薪资，在图书馆的赶作业的姜早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想立刻给妈妈转回去，盯着数字，还是有点少，还是等攒的钱稍微多一些再转吧，省的妈妈多想。

　　作业紧赶慢赶的做完了，打开停更很久的小说，一章一章的点下去，那些悸动欣喜又酸涩的文字，一行行映入眼帘，视角转换，自己喜欢的人，变成了别人的男主角，零星的输入几个字，最后按下删除键时，姜早知道，真的回不去了。

　　怎么下笔都是错。

　　有读者在文章下面催更，抱怨着节日还不更新，姜早的心里又翻了几层浪，或者说那股潮水一直在胸口的位置涨涨停停，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疼到眼睛忽明忽暗，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头，趴在桌子上，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手指轻轻按着自己头，妄想舒缓一些，可非但没有舒缓，胃突然像被剪断了一样，剧痛的下坠感，痛的全身颤栗，等再醒来，白色的瓶子，在一滴滴的往下滴着液体。

　　房间里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的飘扬，起起落落。

　　她的眼睛很酸，睁一会儿就又闭上了，来回开合几次，看到了金敏和姜连。

　　“早早，你还好吗？”没等姜早回答，金敏说了一长串韩语，大概先说了她的病情，医务室条件比较简陋，只检查出了发烧的症状，其它的详细的还要再去医院，并表示自己有时间陪她去医院。

　　“金敏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给你带了一些饭。”姜连拿出了饭盒，里面盛了色香味俱全的一份排骨。

　　“你知道的中国菜馆挺多的。”

　　“我自己做的。”

　　“上次的猪脚饭？”

　　“也是。”

　　姜早十分佩服姜连的时间管理能力，据金敏说，姜连做了很多份兼职，忙的团团转，竟然还有时间自己做饭吃。

　　面前的男生熟练的把床给姜早摇了起来，又从一侧抽出小桌子，把排骨放了上去。

　　“趁热吃吧。”

　　看着面前的排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很多事情，不过太阳穴一有刺痛的感觉，姜早立刻停止了记忆，因为她之前出现过一次这样的症状，不过轻一些，只是一清醒就想吐，可这次整个胃像离开了身体一样疼痛。

　　她的心理疏导师给她说，让你痛苦的人和事不要去想它，就像电脑的delete的键，训练自己一键删除，并告诉了自己练习方法，姜早试了几次好像有点用处，后来只是自己又控制不住找虐，疏导师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只有真的疼晕过去了，大脑的delete才会短暂的出现，之后不知道哪天又陷入新的轮回，反反复复。

　　排骨一块块下肚，姜早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面前的两人神色也开始舒缓。

　　“早早这边考试很好过的，你不需要那么努力。”

　　姜早笑着答应了她，她知道这不是学习学的。

　　“我感觉身体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回寝室休息，对了……”她突然想到了还有便利店。

　　“我找了一个临时兼职，你安心休息。”

　　“好。”

　　姜早叹了口气，再次感叹命运对自己挺好的，走到哪都算有贵人相助。

　　回到寝室，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真的累透支了，倒头便进入了梦乡，那份排骨在梦里游啊游，游啊游竟游到小时候去了，这次回国一定要回去看看外婆，她很久没回去了，每次回去，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看的清清楚楚，自己最抑郁的那段时间，一直躲着和她不见面，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她和外界的一切都不想说话，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外婆面前会像刀子，现在家里又出了事……

　　姜早越梦越累，最后鬼压床似的喘不过气来，

　　“早早，早早！”有人在晃自己，姜早迷迷糊糊睁开眼，，

　　“几点了？”

　　“三点，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你快休息吧，我只是做噩梦了。”

　　“好，那你有事叫我。”

　　“谢谢你金敏。”

　　“不客气。”

　　姜早抽出纸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又浑浑的睡过去，临睡前还想着，明天必须要上班。

　　姜早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够再次见到南川，而且是在异国他乡。

　　透过玻璃，看着他的脸，姜早怔了一会儿，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已经用理性在心里抹去的人。

　　姜早面无表情的愣在那里，转头去了仓库，清点货物。

　　到了储物间，姜早的腿一软，直接跌到了地上，她抓着自己衣角，身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同时撕咬般疼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命！她还要救爸爸妈妈！

　　脑袋天旋地转着，姜早反复跟着医生说的方法调整着呼吸，最后气息终于平稳了，她一点都不想出去，直接拨打了姜连的电话，好在姜连正好往回赶，几分钟后，姜连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姜早，她的头埋在膝间，身体微微颤抖，口中呢喃，

　　“是我的幻觉，我已经出现幻觉了。”

　　姜连忽然想到那天，在医院碰到的姜早，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还是被他一眼认出来了，走廊的尽头，那个楼梯，姜早上上下下了几遍，显然是没找到地方。

　　姜早看到姜连向她走来的一瞬间，先把手里握着的检查藏到身后，才向他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

　　“找不到地方？”姜连没理会姜早刚才的问题，

　　“啊，那个。”姜早实在问不出来精神科的某个医生的疏导室在哪。

　　“给我看看。”姜连眼睛盯着姜早，姜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下午还有个报告要讲，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不许说出去。”姜连的性格也不是乱说话的人，熟人一天几句话，不熟的人表情都不会有。

　　姜连接过检测单，上面赫然写着：重度抑郁，中度焦虑，出现视觉幻想和听觉幻想等症状，引起了胸部发射性疼痛，肋骨神经痛，并伴有灼烧感，呼吸困难等，

　　症状写了整整三行，

　　治疗方案：短时间不要再受到刺激，根据医生提供的科学指导进行康复训练。

　　而此刻，缩在角落的人，正是那张检测的具象化，姜连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起姜早，往外走。

　　“你不会把我辞退了吧，因为我是一个精神病。”她自嘲道，说完她轻叹了一口气，眼眶瞬间酸了，这三个字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受呢。

　　在姜早想着怎么藏起眼泪的时候，她被一把抱进了怀里，冰冷的脸贴进了温暖的胸膛，温度传导，姜早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她觉得怀抱更紧了。

　　店门外刚站着的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双脚印，轻轻的被雪花覆盖。

　　是初雪啊。

　　姜早把脸埋进姜连的怀里，她的意识不大清醒，各种画面争相恐后的占据着她的大脑，而她对这副身体，没有任何主导权。

　　车上，姜连的手覆在姜早的额头上，比额头发烫更恐怖的是，她整个人在冒冷汗。

　　“麻烦快点。”

　　到了医院，负责姜早的医生正好在，很快出具了治疗方案，针头扎进血管，五分钟，十分钟，姜早的呼吸变得平稳了，姜连背靠着墙壁滑了下来，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冷静下来，他仔细回想着，难道是自己回来遇到的那个人。

　　店里只有一个新招的员工在忙，不过显然招架不过来，看着床上还没醒来的姜早，姜连用手指舒展了一下眉头，

　　“把店关……”

　　“你回去吧。”床上的人突然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说。

　　姜连短暂的看了一下她的脸，继续跟电话里说着，

　　“再过一会儿，整点把店关了，你下班吧，明早我过去。”

　　电话挂断，姜连走到了姜早的床边，姜早眼角的泪已经干了，只是双眼还红红的。

　　“我没想哭的，我只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

　　周三，姜早出院了，学校那边金敏一直帮助跟进课题，没落下什么，店里这边，店老板回国了，增加了人手，姜连就空出来时间来接姜早出院。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快到校门口时，姜早突然问姜连，

　　“要不要去喝酒。”

　　姜连考虑到姜早的情况，也不敢拒绝她，毕竟医生才嘱咐他多照顾病人的情绪，她的情绪郁结严重，能发泄出来是好事。

　　“好。”

　　两人下车，散步来到了一家户外酒吧，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着，

　　“这一杯谢谢你。”姜早端起酒杯，没等姜连回应便一饮而尽了。

　　姜连知道，他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同时谨防危险词汇，比如，前两天来找自己的那个人。

　　“他来找你了吗？”

　　姜早的头沉沉低下去，并不是喝醉了，只是觉得抬起头很累。

　　姜早躺在病床上这三天，不是没想过，如果真是自己的幻觉，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大，不过她也真的高估了自己，在看到他的那一眼，自己一直以来伪装的，离了他依旧能够积极乐观坚强的生活，都是狗屁。

　　“痛吗？姜连看着她的眼睛，又一次跳过了她的问题，

　　“像刀一样。”

　　“像刀一样，从我的胸口捅了进去。”

　　怎么会有人的爱是这样。

　　缺乏理性，失去自我的，只要他站在那里，我的心就会为他怦怦跳，没有他，我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活着，只是活着。

　　“我没救了。”

　　“要不要和他见一面，他想问你要一个机会。”姜连紧握着手中的酒杯，这句话，他酝酿了三个晚上。

　　那天姜连从医院出来，转身就被一个陌生人拦了下来，因为那张脸，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能谈一会儿吗？”那人说道。

　　姜连连头都没抬，直接绕到一边，继续向前走，不过刚走几步，又想到病床上的姜早，实在是闷的慌，握紧了拳头跟他上了车。

　　因为考虑到姜早的情况，两人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

　　“你好，我叫南川。”

　　“姜连。”说完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眼睛一动不动。

　　面前的人除去颜值引人注目，脸上的疲态更是明显，不是大病初愈就是几天没合眼了。

　　“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姜早的情况。”

　　“方便问一下你和她的关系吗？”

　　南川在脑海里想了几个词，后来发现自己连朋友的身份都不配有。

　　“我们之前认识。”

　　姜连没有说话，他不认为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能对姜早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不过，他也懒得废话。

　　“你不是想了解情况吗？”

　　“嗯。”对方的眼中尽力挤出一些光，莫名让人想起萤火，微弱，且明亮。

　　“姜早得了重度抑郁并伴有严重的躯体化特征，原因大概是因为你。”

　　“说完了。”姜连起身离开。

　　南川坐在位子上，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姜连已经大步迈出去，等他站起来追出去时，一个趔趄，磕到了桌角，额头的鲜血顺着本就惨白的面庞流了下来，姜连听到动静，停下了。

　　“请帮帮我。”

　　血在那张脸上也能晕染的如此好看，像晶莹的红宝石又像大雪中的傲梅，不过那双眼，更让姜连心头一颤。

　　透过那双眼睛，他看到的是姜早的脸，两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相似，就像一个完整的灵魂劈成了两半，任谁看都是完美的合二为一，完美的绝配。

　　“怎么帮你。”

　　“我有话想对她说。”

　　这句有话想对她说，让平时回家倒头就睡的姜连，失眠了整整三天，如果他说的话再刺激到姜早怎么办，如果，因为自己没传达到，两个人错过了怎么办，根本没有思考的，姜连自动把他们匹配成了一对儿。

　　没有人比他们更绝配。

　　他第一次在姜早身上感受到的气质，在这个人身上也有一份。

　　“我也有话想对他说。”

　　思念如潮水，退去后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成为一片海。

　　你没有伤害我。

　　从始至终，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我伤害你了，在每一个你感受不到爱的时间里，我都伤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