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以后》弋雨

25、嗯，好巧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时寻脸上跳跃。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摸向床头的体温计——37.8℃，还是有点低烧。不过比起昨天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反正不会传染给别人。”他自言自语着，利落地换上校服。镜中的少年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然。

　　教室里弥漫着晨读前的喧嚣。时寻刚把作业本交给组长，就听见前门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南休时今天在校服里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整齐地翻折着，衬得他格外清爽。

　　“早啊。”南休时快步走近，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脸色还是不太好，真的不用再休息一天吗？”

　　“已经好多了，”时寻弯起嘴角，注意到对方眼下的淡淡青黑，“倒是你，昨晚没睡好？”
　　南休时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笑着转移话题：“做了套物理竞赛题，睡得晚了点。”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到座位，没有多余的寒暄，却有种恰到好处的默契。时寻低头整理书本，心想这样的距离确实让人舒服。

　　“时寻——！”

　　伴随着夸张的呼喊，田昧举着一袋小笼包冲进教室，见到时寻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你可算回来了！”他嘴里还嚼着食物，说话含糊不清，“你好点了吗？！我都快无聊死了！”

　　时寻敏捷地侧身避开他的猛扑，顺手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先把嘴擦擦，满嘴都是油。”

　　田昧胡乱抹了把脸，继续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昨天牧青那家伙就知道埋头写作业，我说十句他回一句，还是'嗯'、'啊'这种！”他一边抱怨一边不忘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活像只囤食的小仓鼠。

　　时寻忍不住轻笑：“昨天的事情我略有耳闻。”

　　“那个狗东西告状了是不是？”田昧瞪圆眼睛，手里的煎饼差点掉地上，“别听他瞎说，我那是关心同学！而且我昨天上课的时候真的要憋死了！”

　　路过的牧青转过头来，凉凉地插话：“是啊，关心到每五分钟就来问我一次'时寻什么时候回来'，连我去厕所都要跟着。”

　　田昧冲他做了个鬼脸，没有理他，而是依旧用像机关枪似的嘴不停的对时寻哭诉着。田昧的嘴像机关枪一样不停的对时寻哭诉，同时还能抽出时间一口一口的啃着早餐，时寻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他。“总的来说，你来了就好，嘿嘿这小笼包真好吃。”

　　随即他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了，你猜我昨天发现什么？操场那边的樱花全开了，下课我们去看啊？”

　　这一整日，时寻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刻意回避南休时。这种变化让南休时一整天都眉眼带笑，连收作业时以及和身边其实并不熟悉的同学交流的语气都比往常温柔几分。

　　如此的变化让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牧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南休时你今天好恶心。”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牧青如是道。

　　“有吗？”南休时装傻，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边那个清瘦的身影。

　　“你说呢？”牧青翻了个白眼，“不过说真的，看你这样我也挺开心的。”

　　南休时对时寻的喜欢，是经过漫长时光沉淀的纯粹情感。重活一世，他格外珍惜能再次陪伴在时寻身边的机会。他从不奢求更多，只要能看到时寻好好的，自己能作为朋友站在他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有时放学路上，看着时寻被夕阳拉长的身影，他会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并肩走下去，该有多好。

　　南休时真的是这样想的，直到那一天，他不小心看到有一个长得挺帅的男生叫时寻出去。

　　当时南休时正抱着一摞作业本正准备去办公室，远远看见一个陌生男生叫住了时寻。那人个子很高，穿着时尚，是走在校园里会引人注目的类型，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竟一起往人迹罕至的走廊深处走去。

　　南休时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跟了上去，他躲在转角处，听见了令他在意的话语。

　　“时寻，我关注你很久了，”男生的声音带着自信，“你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考虑交个朋友吗？你懂的，是那种朋友。”

　　“不好意思，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你找别人吧。”时寻说完之后刚想离开，却被那人一把拉住。

　　男生拦住他的去路：“别装了，我是不会看错的，我们应该是同类吧？嗯？你是同性恋，对不对？”

　　“你看错了，”时寻语气平静，没有什么起伏“我对男性没兴趣。”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没关系，我不介意。”

　　时寻轻轻眨眼：“很遗憾，并没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逞早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里，南休时悄悄退，虽然说自己并不期望时寻能够对自己动情什么的，但是当亲耳听到他说“不喜欢男性。”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是会泛起细微的刺痛。他摇摇头，把不该有的期待压下去——只要时寻幸福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知道爱是双向的，是不能强求的，他爱时寻，他更希望时寻自由。

　　南休时回到教室后不久，时寻也回来了，时寻还看了他一眼，南休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时寻和那位男生还有其他的对话。

　　“南休时，”男生突然开口，目光锐利，“你喜欢南休时，对不对？”那位帅哥盯着时寻的眼睛笑吟吟的说道。

　　时寻皱眉：“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是吗？”男生轻笑，“可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啊。”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时寻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某种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情感，正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他想起南休时每次看他时温柔的眼神，想起那个117分钟的视频通话，想起对方总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时寻尽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再想太多，可是有些东西越是越想抽离却更清晰，越是想摆脱却越是逼的自己去直视。不知不觉间脸色越来越黑，直到旁边的田昧戳了戳他，问他吃不吃辣条，时寻刚把头转过去，就把田昧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时寻这样的表情，手上的辣条抖了抖，时寻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愣住了，随即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以往和善的形象“啊，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呢。”说完朝田昧柔和的笑了笑。

　　“哎哟喂，吓死我了时寻，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哈哈。”田昧也懒的想太多，时寻说啥就是啥吧，反正时寻不会骗自己，时寻可是个好人。

　　于是田昧又开始喜滋滋的一边吃辣条一边摇头晃脑。

　　坐在后面的牧青：“南休时你看田昧一脸傻样。”前面的田昧“阿丘！”

　　春去夏来，气温一路攀升。

　　才五月初，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只想穿短袖。校园里大部分同学都换上了夏季校服，只有少数人还穿着长袖外套，时寻就是其中之一。

　　“时寻你不热吗？怎么还穿着外套？”田昧看着身边的时寻，关心的问道。“我不热，我倒是比较怕冷。”时寻笑着回答。

　　课间时分，一个重磅消息在班里传开：要换座位了，而且是全班打乱重排。

　　“不要啊——”田昧哀嚎着扑到时寻桌上，“我舍不得你！”

　　时寻无奈地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一个班，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能一样吗！”田昧哭丧着脸，“谁给我讲题？谁听我吐槽？谁……”

　　后排的牧青也在和南休时讨论这件事。

　　“换座位？别太靠前就行。”南休时漫不经心地说，“前排就不好开小差了。”

　　牧青白了他一眼，顺手从他桌肚里摸出数学作业：“借来参考参考，你说老慢这次又抽什么风？”

　　“谁知道呢。”南休时耸耸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身影。

　　上课铃响后，班主任把新的座位表投影在屏幕上。

　　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同学们都伸长脖子寻找自己的名字，像极了等待开奖的彩民。

　　南休时和时寻都对换座位兴趣缺缺，倒是他们的同桌格外积极。

　　“找到了！”牧青和田昧几乎同时出声。

　　“南休时，你同桌是时寻！”

　　“时寻，你同桌是南休时！”

　　两人同时愣住：“？”

　　新的座位安排中，南休时和时寻被分到了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这个角落阳光充足，窗外就是一排梧桐树，是个相当不错的位置。牧青和田昧成了同桌，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田昧对此表示强烈抗议，被牧青一句“正好盯着你学习”怼了回去。

　　搬书本的时候，两人在过道里相遇。南休时主动接过时寻手里的一摞书，这次是他先开的口：“好巧啊。”

　　时寻看着他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梢，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像是默契的想到了什么似的：“嗯，好巧。”

　　接下来的时间南休时表面上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是内心深处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有激动，兴奋，高兴，紧张，不安等等等等，要不是南休时喝水的时候吹了吹本来就是凉水的杯口，牧青还真没看出来。

　　但是看到南休时这个样子，牧青不禁露出老父亲一般的笑容，时寻察觉到前方的目光，对牧青歪着头笑了笑，牧青看看时寻又看看南休时，最后对时寻笑笑，转过头来，心想，
　　“南休时你小子怎么刚出新手村就遇到顶级魅魔了啊啊啊草！南休时你拿什么来玩！！！”
　　于是叹了口气，不料碰巧被田昧看到。

　　田昧用手肘拱了拱牧青“牧青叹什么气呢，看上去老老的。”“老你大爷！爷芳年二八！”牧青一只手锁住田昧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的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狠狠挫了两下。”

　　田昧：呜呜呜，时寻他好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