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是受害者》小羊看星星

54、执念还是喜欢

　　下午与周亦安分别后，林清阮径直回到家，整个人陷进客厅的黑色毛绒沙发里。周亦安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直面内心，对沈知秋是失约的执念，还是心底真正的喜欢。”

　　执念与喜欢。这两个词在她心间缠绕。

　　执念，常常披着喜欢的华服登场。

　　它最擅长在关系结束后，导演一场场“深情”的戏码。一方紧抓不放，用尽方法联系、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自己都被自己这份“不离不弃”所感动，笃信这便是爱得深沉，是深情。

　　这其中，诚然有心存真爱、痛彻心扉、余情未了的例外。但更多时候，驱动这种行为的，并非爱意本身，而是一种由遗憾发酵而成的不甘。

　　或许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告别，或许是怨恨自己真心付出却未得对等回报，或许，仅仅是无法接受那个“被放弃”的结局，自尊心在隐隐作痛。这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反复反刍、不断酝酿，最终质变成一种强烈的、名为“执念”的心理渴求。

　　于是，人便开始追逐一个自己塑造的幻影。他们追逐的，早已不是那个真实、立体、会随着时间改变的人，而是自己脑海中那个被完美化、被符号化的旧日剪影，以及那个“我们本可以……”的、未曾圆满的结局。

　　他们将这份不罢休的执念，错当成了至死不渝的喜欢。

　　林清阮分不清自己对沈知秋是哪一种。

　　那个在福利院里怯生生看着她的小女孩，那个因她疏离而眼神黯淡的沈知秋。

　　她长久以来的关注、愧疚、逃避，以及那不容忽视的悸动，究竟是源于十五年前那个未能履行的约定所带来的沉重遗憾，还是指向此刻这个活生生的、让她束手无策的女人？

　　她靠在沙发里，感觉这个问题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或许这两者早已交融，难分彼此。

　　正当她深陷思绪时，一阵敲门声将她惊醒。她怔了怔，望向窗外，才发现天色早已暗沉。

　　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清来人时，她愣住了。

　　沈知秋？

　　她怎么会来。虽然疑惑，她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的沈知秋其实心里七上八下。一整天没见到林清阮，她以为对方又开始躲着她，心里焦躁难安。看着林清阮失魂落魄地回家，这么久都没动静，不免担心起来。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敲这个门。

　　门开了。沈知秋将手中精致的礼盒往前递了递，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

　　“林警官，这是补给你的搬家礼物。”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月光从走廊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林清阮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又缓缓移向沈知秋的眼睛。那里盛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藏在深处的倔强。

　　执念还是喜欢，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在目光相接的这一刻，忽然失去了所有分量。

　　问题的答案似乎不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此刻，站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沈知秋。

　　或许连林清阮自己都未曾察觉，那份始于愧疚与遗憾的执念，只是她情感的序章。

　　而真正的、汹涌的喜欢，早已在无数个她不曾留意的瞬间悄然滋生。

　　这份喜欢才是她心之所向的终点。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冲撞，驱使着她，想要伸出手，将眼前这个人用力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那段空白，才能确认这份真实的存在。

　　但最终，她所有的澎湃心潮，只化作一个极其克制、甚至略带郑重的动作——她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礼物。

　　指尖在交接的刹那，不可避免地与沈知秋的指尖轻触。一丝微弱的电流，仿佛顺着接触点，悄无声息地窜入两人的心底。

　　“要进来坐坐吗？”

　　这句话几乎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清阮自己都愣住了，仿佛说出这句话的是另一个不受控制的自己。

　　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沈知秋显然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怔住，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清晰可见的、名为惊喜的涟漪。

　　那小心翼翼的期待，终于破土而出，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她看着林清阮，唇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春日破冰的溪流，温暖而生动。

　　“好。”

　　林清阮侧身，让出通道。沈知秋微微颔首，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极淡的、清冽的香气，像雪后初晴的松林。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走廊的月光隔绝在外。

　　沈知秋刚踏进门，啾啾就一路小跑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脚。她低头看清脚边毛茸茸的小家伙，整颗心瞬间软了下来。

　　“啾啾？”她笑着弯腰把小猫抱进怀里。小家伙在她臂弯里软软地撒娇，不停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臂。

　　林清阮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一方面是因为那个藏在名字里的小秘密，另一方面是她看出这小家伙在控诉——自己一回来就倒在沙发上，完全忘了给它准备晚饭。

　　好在沈知秋正全心全意地吸猫，没注意到她这些细微的尴尬。

　　“坐吧。”林清阮引着沈知秋在沙发坐下，将那份礼物轻轻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喝水还是茶？”

　　“水就好。”沈知秋头也不抬地回答，完全被怀里的小猫迷住了。她轻轻梳理着啾啾的毛发，挠着它的小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眯起眼睛。

　　林清阮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底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泛起酥酥麻麻的暖意。她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温水放在沈知秋面前。

　　随后，她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眼神不自觉地就被沈知秋吸引进去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地温柔，嘴角的笑意，头发被暖黄的灯光照着，她甚至能看清沈知秋头顶那翘翘的头发，毛茸茸的，跟她怀里的小猫一样可爱。

　　她突然很想伸手揉一揉，想知道那触感是否也像啾啾一样柔软。

　　林清阮情不自禁的起身，走到沈知秋旁边坐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两人都愣了一下。沈知秋抱着小猫的手微微收紧，啾啾不满地“喵”了一声。

　　“它好像……很喜欢你。”林清阮轻声说，目光却依然停留在沈知秋脸上。

　　沈知秋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她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跳动的光。

　　“嗯，我也很喜欢它。”沈知秋看着林清阮的眼睛回答。话是说给猫听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落在眼前人身上。

　　林清阮心底一颤，耳尖迅速染上绯色。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吃过晚饭了吗？”

　　沈知秋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嘴角笑意更深。小林警官害羞时的反应还是这么可爱。

　　“还没有。”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林清阮说着起身走向厨房，试图逃离这令人心慌的气氛。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行。”

　　林清阮打开冰箱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取出番茄和鸡蛋。

　　沈知秋放下啾啾，走到她身后，声音轻得像耳语：“需要我帮忙吗？”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林清阮耳尖的绯红不仅未褪，反而悄然向下蔓延，在她白皙的颈侧晕开一片浅粉。

　　她害羞时面上总是镇定，唯独耳朵和脖颈会诚实地泛红，这种局部的、无意识的生理性反差对沈知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吸引力。

　　“不用了，你去坐着吧，很快就好。”

　　沈知秋看着林清阮脖颈上那片粉色，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心底莫名窜起一团火。她生硬地咽了咽口水，慌忙移开视线，转身回到沙发坐下。

　　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连喝了好几口，那股莫名的燥热却丝毫未减。

　　她的心脏在胸脯间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她用手背轻轻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林清阮正专注地切着番茄，动作利落，侧脸在厨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林清阮察觉到身后的人离开，她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太过暧昧，让她浑身不自在，或许也和她自己心境的转变有关。

　　心间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思绪不受控地飘回那一晚。

　　沈知秋从身后抱着她，温热的体温，颈后滚烫的呼吸，以及那令她沉醉的、独属于沈知秋的香气。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股暖流伴随着悸动涌向四肢百骸。她连忙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这顿为沈知秋做的第一餐饭。

　　很快，房间里饭香四溢。林清阮端着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走出来，将碗筷在餐桌上摆好，朝还在逗猫的沈知秋唤了一声：“吃饭了。”随即转身回厨房端自己的那一碗。

　　沈知秋放下啾啾，起身问道：“卫生间在哪儿？我去洗手。”

　　林清阮放好碗，指了指走廊尽头：“玻璃门那间就是。”

　　沈知秋点点头走向卫生间。等她洗完手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林清阮坐在餐桌前，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托着腮，微微出神的模样。

　　沈知秋再一次被击中了。

　　此时的林警官，像一只安静等待主人共进晚餐的大型犬，温顺又带着点莫名的乖巧。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把这只发呆的大狗狗搂进怀里，揉一揉她的圆圆的小脑袋，轻声问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沈知秋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她敛起情绪，缓步走过去，在林清阮对面落座。

　　林清阮见她回来，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回来了？快吃吧，等下要坨了。”

　　沈知秋看着面前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面，拿起筷子，小心地尝了一口。

　　正当她专注于食物的美味时，一道清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径直撞进了林清阮亮晶晶的眼眸里，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虽然林清阮并没说话，但沈知秋读懂了里面的全部含义。

　　沈知秋又一次被击中了！

　　因为此刻的林清阮，简直像极了做完好事后、眼巴巴等着被夸奖的乖巧狗狗。

　　沈知秋内心在无声呐喊：林清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可爱！

　　她压下翻涌的心绪，微微勾起唇角，回以一个无比真诚的清甜笑容，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那道期待的目光：

　　“很好吃，我很喜欢。”

　　话音落下，她看见林清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是落入了星辰。得到肯定后，对方才心满意足地拿起自己的筷子，低头慢慢吃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餐桌，将这一刻的温馨悄然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