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丈夫他要杀道证妻》尘烟素昭

26、流浪猫

　　这异变来得太快。

　　心里因为姜青儿的出现而感到的惊慌很快被更大的恐惧覆盖。

　　朱玉甚至没空管那突然出现的李铭涛，只瞪大双眼盯着死寂下去的金水镇，不可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陈师兄他们还在镇子里呢！”

　　谢知则随着她这句话看了过来：“没有任何动静，不像是被抓。”

　　话里话外是让她先放松的意思。

　　姜青儿扶起跌坐在地的李铭涛，解释道：“我三日前路过金水河，见这位李师弟身负重伤躺在河岸上，便救下了他。为了求药，我昨日来到镇上，却发现这镇子十分古怪。日落前一个时辰，镇子的居民会举办庆典，日落后，却陡然陷入死寂。”

　　谢知则凝神看向黑压压的一片城，喃喃道：“妖族障眼法？”

　　姜青儿皱眉摇摇头：“不知，李师弟伤尚未痊愈，在日落后我不敢冒然靠近。”

　　“正好谢师弟也在了，不如我们今日就进去探查一番吧！”李铭涛突然略显激动地插入话题，惹得三人都侧目看向他，“姜师姐你或许有所不知，这位谢师弟是宗主新纳的无情道弟子，剑修天赋绝佳，小小年纪就是金丹期了，有他助力我们定能……”

　　“谢师弟的事，师父在信里说过，”姜青儿打断李铭涛的介绍，淡淡颔首，看向朱玉，“那这位想必就是小师妹了，方才为了保护李师弟冒然对你出手，抱歉。”

　　猝不及防被姜青儿如此认真道了歉，朱玉连忙摆手：“师姐不用道歉，是我……”

　　话音未落，姜青儿已经转头看向了谢知则：“大师兄与三师弟也在里面？”

　　谢知则敛目：“还有一位外门弟子，陈平川。”

　　“打起来的话，你一人能行？”

　　“可以。”

　　谢知则与姜青儿两人性格都又冷又直，几句话间就确认了后续计划。

　　等朱玉反应过来后，已经在回金水镇的路上。

　　她不知为何被二人莫名的熟络刺痛，心下慌张时，伸手想抓住谢知则的袖子。

　　可一阵风突然刮来，将她还未来得及攥紧的袖子吹走，掌心只残留风的触感。

　　换做是平常，朱玉早就小跑上去抓回来，可今日，她没有这么做。

　　抓不到就不抓了。

　　她不稀罕。

　　众人一路回到金水镇，谢知则站定一会儿，而后朝姜青儿摇摇头，“没有妖气。”

　　四人这才放心踏入，却见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各个门前都挂着一个辟邪用的鱼骨头。

　　风声都安静，阴冷潮湿从四面八方钻入骨缝里。

　　朱玉甚至闻到了一种河水的腥气，伴随着泡发腐烂之物的味道。

　　而这些，都是白天时的镇上所没有的。

　　太诡异了。

　　李铭涛一边走一边搓着自己手臂，说话语气都在发抖：“所以他们是把自己锁房子里？可这一点声音都没有，也太吓人了！”

　　他一路上不断抱怨这里有多渗人，一惊一乍的，谢知则和姜青儿倒是专心探查，无视了他，唯独本就有些害怕的朱玉，被他弄得神经更加紧绷。

　　就算这里诡异至极，他这般大声嚷嚷，不是更会引来危险吗？

　　终于，在李铭涛又一次开口抱怨时，朱玉忍不住，回怼了他：“你若这么害怕，就去外头的村子待着。”

　　李铭涛瞪她一眼：“装什么呢，我看你不也是怕得满头大汗吗！”

　　他这下说得依旧大声，惹得走在前面的谢知则和姜青儿都回头看了过来。

　　朱玉确实害怕，但为了不耽误任务进度，一直强忍着，被李铭涛一说，她也才发现自己额头早已冷汗遍布。

　　谢知则眼神扫过她额头时顿住，而后抬脚，似乎是想要过来找她。

　　可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的苍老男声，在众人前方，响了起来。

　　“诸位，这么晚了还在镇上游荡。”

　　方才历经了一路的死寂，这声音突兀地响在面前，谢知则朱玉姜青儿三人几乎是同时把手摁在腰间藏着的武器之上，停住动作。

　　“……可是迷路了？”那苍老的声音又道。

　　朱玉越过谢知则与姜青儿的肩膀，看向来者。

　　一位打着红灯笼的老者，正静静站在路口中央，他佝偻着，身形瘦削，轮廓却清晰，应该是有肉身的。

　　她下意识看向谢知则，他与姜青儿都背对着老者，没有轻举妄动，只朝着她微微晃头。

　　朱玉立刻读懂——谢知则没感受到妖气。

　　有肉身、没有妖气，大概率是凡人。

　　她用眼神示意谢知则与姜青儿二人，三人默默放下手时，却听见李铭涛大叫一声，猛然拔剑出鞘。

　　“哇呀呀呀有妖怪啊——！”

　　他是被吓惨了，不管不顾想要去砍面前的老者，剑招带着灵力，一道白光闪过漆黑街道，直直打在老者身上。

　　老者的脸被剑光照得惨白，他也惊呼一声，慌乱中，只抬起手中的红灯笼做抵挡。

　　千钧一发之际，朱玉踏步向前，用无名剑的剑鞘挡住了李铭涛的攻击，“你有完没完！”

　　见她如此轻易就将攻势化解，李铭涛怒不可遏：“你这纨绔才是有完没完？我看你就是因为记着上次的仇，所以一路上一直针对我！”

　　听罢，她蹙起眉头，莫名其妙道：“不然呢？”

　　被诬陷，当然要记仇，更何况他李铭涛得到惩罚如此轻飘飘。

　　她忍住没有第一时间揍他，已经算是识大体了，哪轮到的他反过来质问？

　　李铭涛被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彻底激怒，剑身一转，直直砍向朱玉。

　　可几乎是在出招的一瞬间，他的剑身被人用两指夹住，拔不出来也缩不回去。

　　谁能这般用手指轻易就化解他的攻势？

　　李铭涛缓缓抬头。

　　老者身前的红灯笼被交战时带起的风刮灭，面前，谢知则一张晦暗不明的脸落入阴影里。

　　“对凡人出手，”他手指一转，只听咔嗒一声，李铭涛的剑应声碎裂，断开，“胡闹。”

　　断剑落地，发出尖锐金石之声，似昏鸦哭啼。

　　老者浑身一抖，这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道：“你们是修仙者？是与之前那几位一道的吗？他们都在我府邸，我是金水镇的镇长，老金。”

　　眼下身份已然暴露，姜青儿也并未多狡辩，只简短回答道：“是。镇长可否带我们去见同伴？”

　　老金叹了一口气，捡起落在地上的灯笼，拂去灰尘，“我正是受他们所托来找各位的，跟我走吧。”

　　“好。”

　　姜青儿愿意相信老者的理由很简单。

　　镇子没有妖气，老者是肉体凡胎，而她们这边，拥有两个金丹期的修士。

　　小妖本打不过她们，大妖也没必要特意引他们去别处杀，这老者，只能是镇长。

　　见姜青儿发了话，方才还觉得老金是妖怪的李铭涛忽然变了脸，跟了上去，“姜师姐真是足智多谋又识大体，不像有些女的，意气用事。”

　　有完没完了？

　　姜青儿确实聪明理智，可她也没有落魄到需要李铭涛评价。

　　朱玉白他一眼，本想回怼，看到姜青儿往前走的背影，又忽然觉得没劲。

　　师姐在为了任务出力，她一炼气期之人，还是少添麻烦比较好。

　　这样想着，虽然心里不耐，但选择她默默收声忍耐，跟了上去。

　　四人在老金的带领下来到了镇子中心的府邸。

　　府邸装修老式，从外头看去，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水缸，面积不大，但纵深很长，一眼望不到底。

　　这样的布局让朱玉莫名想到了水井。

　　潮湿、狭窄、深不可测。

　　老金先进了门，李铭涛和姜青儿也很快走了进去。

　　朱玉抬脚，还未来得及夸过门槛，只听见屋子里头响起陈平川的声音，由远及近。

　　“朱师妹，你们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那张留有疤痕的清秀书生脸便从屋子里跑出来，气喘吁吁，头发被风带得凌乱。

　　好像某种看到主人回来的犬类……

　　陈平川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屋子，解释道：“你们走后没多久，镇民就各自回了家，把门窗紧紧锁上。到了黄昏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是镇长好心收留了我们。”

　　一群凡人如此有调度的做这些事，实在诡异。

　　想起镇民家家户户挂在门上的辟邪鱼骨，朱玉猜测：“是在躲避妖族？难道他们跳的那些舞，也是辟邪的舞步？”

　　“恰恰相反。”陈平川朝她摇摇头，压低语气，“依镇长所说，这个镇的居民，不信神佛。”

　　“不信神佛？”姜青儿也听到二者的话，“那今日那场祭祀是？”

　　陈平川压低眉头，严肃道：“他们不是祭祀神佛，而是供奉妖魔。”

　　不信神佛，信妖魔？

　　朱玉疑惑道：“大部分世人信仰皆是有所求，他们供奉妖魔，是为求何物？”

　　陈平川：“为求金水河不再干涸。自金水河复水后，镇民们虽得以为生，但却无时无刻都在担心金水河再度枯竭，于是……”

　　说到一半，他脸色愈发难看，甚至倒吸了一口气，朱玉以为是他要讲述的故事过于残忍猎奇，便聚精会神用心去听。

　　可没想到，陈平川话锋一转，抬起头，看向她身后，弱弱道：

　　“……谢师兄，您为何一直盯着我？”

　　嗯？

　　沉浸的故事突然被打断。

　　朱玉怔了怔，顺着陈平川的视线，转身看去。

　　谢知则站在门外，与朱玉隔了一段距离。

　　街道漆黑，屋檐上灯笼的光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将他从昏沉里勾勒出来。

　　仿若凄迷世界中唯一的亮，分外鲜明，也分外孤独。

　　迷惘而深沉的表情在光下无处躲藏。

　　朱玉猛然意识到，方才来府邸的路上，一直是姜青儿李铭涛与镇长三人走在她面前。

　　所以，往前不见人影的谢知则，应该是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而她或许因为情绪太乱，根本没察觉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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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师兄？”她开口轻唤。

　　伫立许久的谢知则这才有了动静，不疾不徐地踏入了府邸之中，却没有再多看朱玉与陈平川一眼。

　　“我去寻大师兄。”他只丢下这一句话。

　　望着直接越过她离开的白色背影，朱玉眨眨眼，忽然觉得谢知则很像一只高傲的流浪猫。

　　悄然认了主，却始终不愿与人亲近，直到再次被抛在脑后，便优雅且高调地离开。

　　浑身上下都在表达一个意思：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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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压下心底这不合时宜的联想，正准备追上去时，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从屋子里走了过来。

　　妇女的走路时腰部扭动的幅度有些大，看着颇为别扭，肌肤也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水润。

　　开口时，她语气沉重：“又来了这么多修仙者……哎。”

　　谢知则脚步一顿。

　　老金似乎也察觉到她这话有些不妥，补充道：“这是我夫人，阿湘，你们可以叫她湘姨。她并非针对各位，只是这个镇上的人，对修仙者不太……友善。”

　　朱玉：“既信妖魔，自然不喜欢我们这些捉妖斩魔的。”

　　老金苦笑一声，摇摇头：“不止于此。各位应该是收到了此地有妖族的求助消息，才会赶来吧？”

　　姜青儿颔首。

　　“这是镇民们惯用的伎俩，我上任这五年，一直想要革除这风气，却始终无果。”

　　陈平川疑惑：“伎俩？”

　　老金攥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这镇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妖族，镇民不过是以妖族消息引修仙者入镇，等待适合时机，活祭他们。”

　　活祭二字一处，众人都是一惊。

　　本来对这事兴趣缺缺的李铭涛被吓得声调都拔高几分：“活祭？你们这金水镇的凡人有这么大能耐，确保每次都能抓住来捉妖的修仙者？”

　　像是为了回答他这句话似得，寂静的街道，忽然响起几声乌鸦啼鸣，格外渗人。

　　老金循声看向那往高处飞的乌鸦，众人也随之看去。

　　天幕沉沉，乌鸦展翅时，却像是撞到什么似得，猛然往下坠。

　　老金长叹一声，沉沉道：“不需要凡人。”

　　“这金水镇的镇字，从一开始，便是妖阵的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