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男友的罗曼死》大象耳朵

5、纪存的小黑屋日常

　　纪存很迷糊。

　　他记得妈妈在楼下喊他吃饭，他拿着手机匆匆忙忙下楼。

　　一个手滑，手机差点从手里掉出去，他往前倾身一捞。

　　然后……

　　然后呢？

　　关了三个月的小黑屋。

　　他在一片莫名其妙的黑暗中走了很久。

　　忽然有天，他发现眼前是熟悉的地铁出口，出口外面有光。

　　他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这里确实很熟悉，他每次来接续佳期下班，都会从这里出去，再两个人一起从外面进来。

　　纪存很兴奋。

　　沿着路往续佳期公司方向走，感觉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好久不见。

　　前面树荫底下迎面走来的人，也好久不见。

　　纪存跟续佳期打了个照面，但她并没有认出自己。

　　刚抬起的手悠悠放下，纪存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面做了精致的花花美甲。
　　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还穿了一条小碎花裙。

　　他不是他。

　　——我是谁？

　　顾不得多想，他跟在续佳期身后，排进了奶茶店的队伍里。

　　他隐隐感觉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可能，可能那天以后，自己已经……

　　在他陷入思考时天上落下的雨砸醒了他。

　　春节的时候天气还很冷，现在周围的人全都换上了清凉的夏装。

　　续佳期愣愣地站在雨里，丝毫没有要到前面去躲一躲的意思。

　　纪存看了眼自己肩上挎着的小包，顺利地从里面翻出把小花伞。

　　借着这场雨，久违地与她走得那么近。

　　看得出来她的状态不太好，肩膀缩着，像棵缺水的白菜。

　　纪存忍住了，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已经很累了，再让她遇到这样荒唐的事，她可能会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一时半会不习惯披着陌生人的皮囊和她相处。

　　他总忍不住先她一步，自然而然地做了很多陌生人不会做的事。

　　帮她出头，帮她调酱料，帮她夹菜，非要送她回家……

　　分别时，给她留了联系方式，想着第二天能再见一面是一面。

　　哪知她才离开没一会儿，自己又被关回了小黑屋里。

　　在一片黑暗里，纪存凭着一丝方向感，一路往自己家走。

　　大概是正确的位置，因为他听到了浪浪的呜咽声。

　　他原地停下，坐了一夜。

　　大概是新的一天，因为眼前又出现了一道亮着光的门。

　　他走了出去，眼前是陌生的办公室。

　　光线就是从落地窗那里射进来的，窗玻璃上映出了他的全身——一个穿着衬衫的中年男人。

　　他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竖着的座位牌——严良/主编辑。

　　哦，这个人他听过。

　　续佳期的顶头上司。

　　——那这里就是她的公司咯？

　　纪存转身又打开那扇门走了出去，果然，外面是集体办公室。

　　她不在座位上。

　　现在是上班时间，难道她昨天淋了雨生病了？

　　就近问了个同事，那人说续佳期今天来上班了。

　　——那可能去了卫生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摸鱼……茶水间！

　　果不其然，在茶水间找到了发呆的续佳期。

　　“你今早的选题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可以深入一下。”

　　随便找了个话题跟她搭上，还没等下一句出口，她就溜走了。

　　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他把她叫到办公室，想和她单独相处一会。

　　翻着手里的资料，眼角余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她坐在面前的凳子里，背微微弯着，两个食指点在一起，一下一下敲着。

　　很明显，她不自在了。

　　她的所有小动作都逃不过纪存的眼睛，情绪也是。

　　隔着一道门，纪存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既然不能跟她待在一起，那就给她买点吃的吧。

　　也不管身体的主人是什么作风，反正手机在他手里，人脸识别一扫。

　　整个办公室都跟着续佳期蹭了一顿阎王的下午茶。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他刚走出办公室，她还在座位上。

　　折返回办公室，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偷偷观察她，一直等到她下班。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狭小的密闭空间一时扰人心智。

　　不顾她两番拒绝，坚持要送她回家。

　　电梯上的镜面映出的景象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他现在是个中年男人，还是她的上司，这样的举动多少有点逾矩。

　　没办法，只好退一步送了一小段路。

　　每个夜晚都难熬，无边的黑色望不到头。

　　被关回小黑屋后，他也不走了，就地等待。

　　在接受自己已经死亡这件事，纪存没费多少功夫。

　　向来乐天的性格在他死后也并没有改变。

　　只是被关了三个月，多少有点影响心情。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盼头！

　　……

　　新的门一开，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谁知道呢，谁知道今天会以谁的身份见到她呢。

　　不过还是好开心。

　　但出去之后开心的心情打了折扣。

　　为什么今天的自己毛绒绒的，还有点臭。

　　也没见到续佳期，身边只有一个热情男大。

　　热情地想帮他擦屁股。

　　他发现自己是条小狗，皮燕子上还粘着便便的小狗。

　　逃了一路还是被抓住了，被男大……算了，狗是狗，他是他。

　　在男大接了个电话后，纪存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续佳期来了！

　　他跑得比所有的狗都快，一下就找到了大铁门外的身影。

　　唯一不算太差的是——比起陌生路人、铁面上司，狗还能往她怀里钻。

　　——这怎么不算好事一桩呢！

　　不能说话也就忍了吧，能贴贴比说话好上几倍！

　　只是那个男大管得太宽了，总把他从她身上捞走。

　　——她身上的味道好熟悉，三个月没闻到了。
　　——胳肢窝也是香香的！头发也是香香的！
　　——只是她的眼睛，湿湿的。

　　纪存太了解续佳期了，续佳期同样。

　　前两天的异常还是被她发现了，她好像察觉他的存在了。

　　但是她居然认错了，她跟男大说：“我觉得你挺像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不就是我吗！哪里像了？

　　纪存牢牢跟在她身边，吃着毛绒绒皮囊的红利，疯狂往她身上蹭。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只待了一个上午就走了。

　　他又被关回了小黑屋里。

　　这回他开始期待了，能再跟她相处的时间，有一点算一点。

　　——只是，怎么又是这个地方啊……

　　一阵不香又说不上臭的味道飘过，身边几十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站在一间猫猫房里，这里面的猫猫看起来年纪都挺大了，对他爱搭不理的。

　　第一时间，纪存找地方想看看自己今天的脸。

　　在地上找到了一桶水，他手里还拿着拖把。

　　他往水面望过去，这个老奶奶他认得，不就是昨天被她采访过的李奶奶嘛。
　　看来是活干到一半，就被他无情夺舍了。

　　来都来了，纪存老老实实把剩下的卫生打扫干净，又把猫砂盆里的便便铲了，换了干净的饮用水。

　　刚走出去，就看到她和热情男大凑着头，在看手机。

　　——手机里是浪浪！

　　他也好久没见到浪浪了，那天除了听了一晚上呜呜呜的声音以外，连根狗毛都没见着。

　　一时激动，差点暴露了。

　　还不是时候，这样的陪伴被揭穿了，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自己需要再谨慎一点。

　　他今天尽力地扮演了一个慈祥的老人。

　　这个身份让他的关心多少算得上有立足点。

　　长辈嘛，关心晚辈再正常不过了。

　　但他聪明的女友还是看出了端倪，开始试探他了。

　　而且很直接，她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老人家的泪腺怎么那么浅啊，就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都差点把他的眼泪叫出来。

　　他忍住了！花了一点力气。

　　让他自认天衣无缝的表演破防的是偷袭。

　　她被狗狗偷袭了，还是一只巨大的狗狗，站起来都快比她高了。

　　纪存跟她一起待在大铁栏里，每个毛孔都在警惕。

　　对他来说，狗再可爱，也会对他的佳期造成人身威胁！

　　浪浪也很可爱，风雨无阻地喂了两个月，还不是把他咬了。

　　缝针的滋味可太不好受了，千万不能让她遭这种罪！

　　人设就这样在他的一惊一乍里崩塌了。

　　慈祥的老奶奶变成了尽职的哨兵，坐在她身旁放哨。
　　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拉响警铃。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幸好李奶奶的心脏还算健康，要是把身子吓坏了，他可能小黑屋都没得住，会直接被送上地狱列车。

　　吃饭是一个很好交流感情的活动。

　　——比如我喜欢你，那我就给你夹满满的菜，把你喂得饱饱。
　　——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关心和爱护，是吧？续佳期，你感受到了吧。
　　——即使纪存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

　　她只要记住这个就好了。

　　今天有些许小遗憾，因为他们并没有多少二人世界。

　　身边一直有个热情男大晃晃悠悠的。

　　吃完饭终于找到机会，把热情男大支开。

　　跟她两个人从里院走到大铁门——一百八十七步。

　　大铁门打开，大铁门关上。

　　然后她走了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一百九十……

　　临分别之际，她还不忘揭穿他。

　　当然，是他露了马脚。

　　都怪那只叫重阳的小可怜！

　　续佳期站在月光里朝他摆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她脸上许久未见的笑容，也很可爱。

　　“明天也一定能见到你的对吧？可不可以别让我猜啦？胆小鬼！”

　　——她说的话，不太可爱。

　　纪存的胆子可大了，他能不哭不闹的在小黑屋里关三个月。

　　只是不知道这样每天出小黑屋放风的日子能有多久。

　　所以他没敢贸然答应。

　　但是他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明天要是再见到她，就认了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计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

　　第二天那扇门推开，他直接站在了一个鹦鹉的秋千上。

　　屁股上还插了一搓五颜六色的纸条。
　　——唉，亲爱的佳期啊。不是我不想跟你相认，是条件真的不太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