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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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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简之睁眼,侧过头看他。
不行床事的时候,两人很少离得这么近,林卿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呼吸交融,陆简之似乎也能感受到他担忧难过的情绪。
余桥做事自是稳妥,只是这回离京太远,路上真遇着什么事也无人能及时支援照应,更别提还带着两个孩子,桢桢和阿绥正是需要娘爹陪伴的年纪,从未离开过林卿身边哪怕一个时辰,此刻只有乳父和文竹扶雨几个照顾,也不知道会不会哭。
一定会哭的。
桢桢最爱哭了,哭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怎么劝都劝不住,跟林卿一个样。
阿绥更是淘气,在侯府时几个大人都拉不住她一个小家伙,混世魔王一样,但愿娘爹不在身边,她能懂事一点。
林卿从来没过过这么担惊受怕的日子,两孩子安危难测,陆简之昏迷不醒时他还能劝自己先顾眼前,走一步看一步,先活下去再说,现在陆简之就躺在他身侧,连日来的忧惧终于忍不住倾诉而出。
“桢桢和阿绥还那么小,万一,万一要是齐家的人捉到她们,没跑掉怎么办——”
“不会。”
陆简之的手摸索着轻轻蒙到他的眼睛上,感受掌心传来的一点湿意,强迫他闭眼:“桢桢阿绥都会好好的,齐青寒现在忙着治伤呢,哪有空追她们,过段时日就能见到了,现在睡觉,不许胡思乱想。”
林卿眨了眨眼睛,睫毛一下一下,轻柔地扫过她的手心,软声问:“真的吗?”
“真的。”
他稍稍安心:“可是——”
“你还睡不睡?”
陆简之也侧过身,两人共用一个枕头,轻声低语,她横过手放在他的腰上,挑起衣衫滑进里面,常年习武略带薄茧的手指从下至上流连到胸前,林卿被她挑起阵阵战栗,他宽松的上衣被堆叠到上面,陆简之微微施力半扣住他的脖颈,语句暧昧至极却神情淡淡:“你要是不睡,我们就做点别的。”
“?”
林卿身子一僵,眼睛都瞪圆了,明明她没怎么用力自己却像是被扼住了全身的命脉,不敢相信她竟然说出这种话。
“妻主……”
“赵婶赵叔成日劳作幸苦,真发出什么声音,就当给她们找点乐子了。”
陆简之一本正经。
“……”
林卿整个钻进被窝,红着脸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衣裳,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
凶女人。
坏蛋。
禽兽。
林卿敢怒不敢言,兀自哼哧哼哧发着脾气,气了半天给自个儿气睡着了,过了片刻,陆简之胸前钻出来一颗热乎乎的人头。
她闷哼一声。
压着伤口了。
真是疼得钻心。
罪魁祸首倒睡得香,她咬牙把人挪到一边,长舒一口气,重新躺下。
一夜难眠。
第二日,天气清凉,院中树下支起桌子,几人围在桌边吃盐腌菜就窝窝头,。
林卿还是不太习惯吃粗粮,吃一口喝一口水,细嚼慢咽,扭头一看,陆简之吃得面不改色,也吃不下多少。
赵迎昨日没睡好,打着呵欠,赵夫郎几次眼神示意赵大娘,赵大娘面色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手臂被自家夫郎狠狠一拧,“哎呦”一声痛呼。
几人目光瞬间看过来。
“那,那个,小陆啊……”赵大娘斟酌着语句,“俗俗话说得好,妻夫乃是上辈子的福分,要互互敬互爱,珍惜眼前人,你说是吧?”
“嗯。”
陆简之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隐晦地看了身边人一眼,林卿耳根发热,恨不得把头藏到碗里去。
赵大娘说着感慨起来:“我和你赵叔年轻时也没少吵架,吵归吵,总还是在一处的,那再生气吵架,也不能把夫郎赶到外面去不是,有啥事不能好好商量,这儿郎的心要是伤透了,以后再哄回来可就难了……”
“噗——”
赵锦一口茶喷出,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你你你你!”赵锦一口气吐出好几个你字,眼珠瞪大,纳闷道,“我咋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呢,还敢做这种事,有志气!”
说着狠狠往陆简之肩上拍了两下。
陆简之面无表情看过去。
赵家妻夫顿时不满意,骂道:“我看你也是个混账!以后看谁敢嫁你!”
赵迎咬着牙,心说自家亲姐迟早也是个辜负人真心的玩意,果然女人都是混账!不值得交付真情!趁赵锦走到他这边狠狠往他脚上一踩,赵锦捧着碗避过,讪讪道:“干嘛,不就说了两句吗,你要撒泼去找江元善去,我可不吃你这套。”
“你再说一遍?!”
赵迎更气,饭也不吃了,持着扫帚把亲姐撵得满院子跑。
赵家这对姐弟生得像,一双丹凤眼,浓眉,高鼻梁,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赵锦性子直,说话也直却没啥坏心思,赵迎说话阴阳怪气,一杆子出去能串起八百个心眼子。
又过两日,柳大夫来复诊,陆简之恢复良好,只是还不能做大动作,不可劳累,药照常喝着,赵家垫付药钱,赵锦这回付钱爽快,还让柳大夫不要吝惜好药材。
正到农忙时节,赵家妻夫每日天不亮就下地干活,赵迎也不能闲着了,顶多睡到娘爹和姐姐忙完一轮回来,一同用过早食,一家人再整整齐齐的出门。
主人家这么忙,陆简之承人恩惠,哪有干看着的道理,她和林卿也随赵迎起身出门,赵大娘推却不成,只好随她们去了。
林卿幼时家中也曾清贫过,对这些农活生疏却也能上手,陆简之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别说下地了,一条手帕也没真正洗过。
春雨清明,绿意匆匆,早上日头不晒,微风正好,鸟雀莺啼,田野广阔,远处山势绵延,陆简之瞭望目光所及的大片土地,与随风摇晃的秧苗,一路沉闷至今的心境不知不觉竟也开阔了许多。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书中所述竟是如此景象。
“嘿!那谁家的!好会偷懒,大伙都忙着呢就你搁那儿站着,咋地,当草人啊?”
“懒女人可娶不到好儿郎呦!”
陆简之一大早生出的壮阔心境就被几句话打散了。
林卿提着一只篮子,在边上跟着笑。
他一身粗布衣裳,头发挽起,随便用一根木簪固定,去掉金玉饰物,颇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意味。
赵迎已经算好看的了,这又来了个好看的,敢情溪山村的漂亮小郎都在赵大娘家了,看得一众村民又是艳羡不已。
“小卿,你来。”
赵夫郎对他招招手,林卿凑过去,脑袋上被盖了一顶与赵迎一样的草帽,赵夫郎笑眯眯道:“小郎君都爱俏,仔细别晒坏了。”
“谢谢赵叔。”
陆简之随她们挽起裤腿,下田插秧,陆简之不得要领,活没做多少,苗子倒踩了好几脚,她一脸严肃地和这些草较劲。
只是没过多久,就被赵大娘和赵锦一左一右劝上去了,说她伤还没好全,要多休息,哪有让病人干活的道理。
赵大娘抹了把汗,总算把人劝走了,再让她干下去,今儿一天都干不完了。
陆简之只好在边上干坐着看别人忙,生平第一次被人嫌弃,心情奇妙。
林卿在耘田,怕自家妻主被冷落,忙一会儿就跑过去和她说话。
“妻主是不是累了?伤口又疼了吗?”
“没有。”
“那妻主是不是饿了?”
“嗯,饿了。”陆简之从远处移开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你打算给我吃什么?”
“……”
什么吃的都没有。
林卿为难。
“那,等我们安顿下来,我给妻主做好吃的好不好?”
“……”
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陆简之眼中似乎有些许笑意,放过他不再追问。
“以前做过这些?”
“做过的。”明明是辛苦的事,他却像做得很高兴,“阿娘在外地任官时,朝廷禄米不够,我和阿姐也常常下地干活的。”
说着,他随之就想到娘亲被人构陷身首异处的惨状,神色黯然。
俗话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不论政绩如何,陆简之所知的林英是个两袖清风,一身端正之人,说她贪墨巨款,陆简之是不信的。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权柄交接,昔日权臣亦做阶下囚。
“行了。”陆简之揉揉他的脑袋,不甚熟捻地给他擦汗,把他被汗液濡湿的发丝拨到一边,“赵迎在等你,快去吧。”
“哼!有些人就是好命!”
林卿刚走,身旁田里一位女郎就阴阳怪气:“长胳膊长腿的,看着夫郎在那儿忙活也不知道帮一把,净靠着夫郎养了!懒鬼!”
“……”
此话一出,其她人也纷纷搭腔,一人一句地控诉她。
大伙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能见有人这么闲,陆简之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被迫承受众人的怒火。
又有人说:“那有些人懒是懒了点,可嘴甜呢!虽然不干活,也知道心疼夫郎给人端茶送水——”
“哪儿呢哪儿呢?”
“喏,你自己看——”
话音刚落,心疼夫郎的人来了。
日头渐起,江元善把自家的事料理完,脖子上挂着个布兜,深一脚浅一脚跨过几个田,迎着大伙期待的目光往赵家这边走来。
给赵家妻夫打过招呼,她也不看别人,径自去赵迎那边,把弯腰干活的人拎起来,水囊零嘴往他手里一放:“累了没?歇会儿吃点东西。”
赵迎确实有点累了,也想吃东西。
这人真是的,每次一馋她就出来了,不是饴糖就是杏饼,这桩婚事,很大程度都是他这张嘴招来的,悄无声息就让他不得不嫁给她。
实在是手段高明。
赵迎愤愤咬了一口饼,站边上指挥。
“喏,那里,还有那边,都要做完,不然我就——”
“你就怎样?”
江元善挑挑眉。
赵迎直觉争下去没有好下场,果断闭嘴。
江元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接过赵迎的活继续干。
林卿与赵迎离得近,站在她们边上,孤零零的显得有些可怜,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众人又纷纷怒视陆简之。
就这德行?也能娶到夫郎?!
真是白日见鬼了。
赵迎去歇息也招呼林卿:“别做了,快歇歇,有好吃的。”
林卿摇头浅笑:“我还不累——”
话没说完,就见赵迎身后,妻主在田垄上起身,迎着日光向他这边走来。
林卿的心莫名地砰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