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藏》开盖盒子

8、噩梦

　　狄弋浑身一僵，指尖无意识攥住了对方的衣角——布料粗糙，却莫名让他慌乱的心多了点抓力。

　　肆郁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勾了勾，没挪开身子，反而侧了侧肩，抬眼看向巷口走来的衪时，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散漫：

　　“有事？”

　　狄弋抬头刚好撞见衪时的目光——对方没看肆郁，只盯着他攥着衣角的手，眼神沉得像浸了水的墨，让他瞬间松了手，指尖蜷了蜷。

　　衪时没回答，却一步步走近，伸手指了指狄弋，语气没商量的余地：“过来。”

　　狄弋咬了咬下唇，往前挪了小半步：“你怎么没走？”

　　衪时侧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肆郁，下颌线绷得很紧，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浅影：

　　“怕你被人堵，走不了。”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说着便伸手抓住肆郁的手腕，力道带着点慌：“走了。”

　　肆郁被他拉着往前走，脚步慢悠悠的，狄弋回头用嘴型比出“回去”两个字，示意他快回去。

　　巷子里的风裹着冷意，吹得狄弋耳朵发疼。他攥着肆郁走得飞快，直到那扇斑驳的铁门前才停下。

　　“走那么快干嘛？”肆郁忍不住开口。

　　“别说话。”狄弋声音有点发紧，猛地转开门把手拽着肆郁往里走。门轴“吱呀”一声响，带进一阵冷风，门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狄弋在地铺上坐下来，垂着眼，盯着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影子：

　　“洗洗睡吧。”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户透进的一点路灯光。

　　肆郁见狄弋明显不想再提方才的事，也没再追问，只伸手把床头的台灯打开，暖黄的光落在被褥上，倒添了点柔和。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狄弋才推开门进来。头发还带着潮气，发梢滴着的水珠落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身上穿着件黑色睡衣，目光扫过床铺时，他顿了顿——肆郁早把被子往自己那边挪了挪，空出的半边床铺铺得平整，还额外叠了床被子放在枕边，显然是特意给他留的。

　　可狄弋没动，只转身走向地铺，弯腰掀开叠在一旁的被子躺了进去。

　　“上来。”床上的肆郁突然开口，声音不算高，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调子。

　　他没起身，只侧躺着看向狄弋的方向，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把眼底的情绪藏得深了些。

　　狄弋没理，只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连半张脸都埋进了被角——他不是没看见那留好的床铺，只是一想到床上的温度，再想到巷口那道没走远的身影，心里就乱得很，反倒觉得这硬邦邦的地铺能让他踏实点。

　　肆郁盯着他缩成一团的背影看了几秒，没再说话。

　　屋里静了下来，只听见窗外风吹过旧铁窗的“哐当”声，过了会儿，床上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肆郁翻了个身，盖好被子躺平了，只是那原本留好的半边床铺，终究还是空着了。

　　夜深得发沉，窗外的风声渐渐弱了，狄弋缩在地铺里，意识昏沉间总算要睡着，却猛地坠入一片漆黑——梦里又是那条巷子，但却是衪木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想跑过去，脚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衪木转身走进黑暗里，嘴里还念着“我要走了，就不陪你了”。

　　“别……”他猛地喘着气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睡衣也湿了一片，贴在身上凉得发颤。心脏狂跳着，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晃，他攥着被子的手止不住发抖。

　　“做噩梦了？”

　　床上传来肆郁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没等狄弋回应，身边的地板就传来动静，肆郁掀开被子蹲了下来，借着床头的微光，能看见他眼底的担忧。

　　狄弋没说话，只把头埋得更低，肩膀还在轻轻抖。肆郁沉默了几秒，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声音放得很软：

　　“地上凉，上来睡。”

　　狄弋刚要拒绝，就被肆郁直接拽住手腕。肆郁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把他从地铺里拉了起来，往床边带。

　　狄弋刚躺下，就被肆郁伸手捞进怀里——肆郁的手臂圈着他的腰，让他整个人贴在自己胸口。

　　狄弋的脸贴着肆郁的衣服，能清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那声音像定心丸，让他狂跳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他往肆郁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肆郁的腋下，熟悉的温度裹着淡淡的皂角香，驱散了梦里的寒意。

　　肆郁察觉到他的动作，圈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紧：“睡吧。”

　　狄弋闭上眼，把脸埋得更深，鼻尖的温度和耳边的呼吸让他渐渐放松。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地铺，没有噩梦的纠缠，只有肆郁的怀抱裹着他，把所有的不安都挡在了外面。

　　“还怕吗？”肆郁的声音贴着他的发顶，带着点困意的沙哑，却没等他回答，又补了句，

　　“再怕就攥着我衣服。”

　　狄弋没说话，只悄悄伸手，指尖勾住了肆郁睡衣的衣角，轻轻攥着，往肆郁怀里又缩了缩，脸颊贴得更紧。

　　中午的阳光漫过窗棂，在地板上织出浅淡的光斑。狄弋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指尖还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直到门锁传来轻响——肆郁回来了。狄弋也只是抬眼望了望，又低头扎进游戏里。

　　肆郁没多说什么，只拉过桌边的椅子，指尖敲了敲桌面：

　　“过来。”温柔的声音像羽毛般挠着心尖，狄弋难得没反驳。

　　狄弋刚在书桌前坐定，后背便撞上一片温热。肆郁的手臂从两侧环过来，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布料相贴的触感带着对方身上清浅的雪松气息，悄然漫进鼻腔。

　　他笔尖顿了顿，微微抬眼，目光擦过肆郁垂落的发梢，没说什么，只是将注意力落回摊开的练习册上。

　　圈着他的手臂像一道无声的屏障，将窗外的喧嚣都隔在了外面。

　　狄弋指尖捏着笔，盯着题目半天没动静，直到肆郁轻声念出题干，才犹犹豫豫选了个选项。

　　狄弋立刻抬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肆郁。肆郁眼底漾着笑意，轻轻点头，狄弋瞬间来了精神，笔尖重重在选项上画了圈，没等肆郁开口，就主动往下翻了一页，认真的模样比玩游戏时专注了百倍。

　　最后一道题的笔尖落下时，狄弋长长舒了口气，把笔一丢就往肆郁怀里蹭了蹭，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像只讨赏的小猫。

　　肆郁没说什么，只是指尖轻轻勾了勾狄弋的衣领边缘。

　　狄弋刚要抬手拍开，就感觉那微凉的触感顺着脖颈弧度往下滑，直到触到那枚挂在红绳上的平安锁才停下。

　　狄弋的呼吸瞬间顿了半拍：“干嘛。”肆郁的指腹却没停，在锁身的纹路间慢慢摩挲。

　　“我在确认，这锁是不是真的把你锁牢了。”

　　肆郁的声音在狄弋耳侧落下。

　　狄弋喉结动了动，想抬头反驳“这就是普通平安锁”，可话到嘴边，却被颈间晃动的锁片绊住了。

　　红绳随着动作勒得皮肤发紧，却远不及心里里的燥热汹涌——他好像真的，被这枚锁，被眼前的人，牢牢困住了。

　　肆郁的声音放得很轻：“要去干正事了。”狄弋闷闷地“嗯”了一声，却没立刻从他怀里起来，反而伸手，轻轻碰了碰肆郁覆在平安锁上的手。

　　他抬头，撞进肆郁含笑的眼眸里：“你和我一起去。”

　　肆郁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哪里还舍得拒绝，只能点了点头。

　　平安锁在两人交叠的手间轻轻躺着，冰凉的金属被捂得彻底温热，像把这份暖意，牢牢锁在了这个午后。

　　午后的阳光被巷口的老槐树剪得细碎，狄弋跟在肆郁身后，颈间的平安锁贴着皮肤。

　　“肆哥！”巷中段的墙根下突然传来几声喊，几个小弟从阴影里钻出来，看见走在前面的肆郁，都愣了愣。

　　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小弟率先凑上来，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憨：

　　“肆哥，这点收保护费的小事，狄弋跟我们去就行，你咋也来了？”

　　肆郁没立刻回答，只抬手把耳边垂落的碎发往后拢了拢，指尖蹭过耳尖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身后的狄弋。

　　肆郁脚步没停，喉间只发出一声淡淡的“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弟们瞬间噤声，你看我我看你，都识趣地闭了嘴。

　　风从巷口吹进来，卷着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也吹得狄弋颈间的平安锁轻轻晃动，红绳擦过皮肤，带来一阵细碎的痒。

　　走到巷尾的五金店门口，卷闸门只拉了一半，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肆郁弯腰走进去，刚站定就看见店主老王头拿着扳手，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说了这周手头紧，过几天再给！”

　　老王头看见肆郁，语气稍缓了些，却还是带着抵触：“肆哥，不是我不给面子，最近生意是真差。”

　　后面的小弟往前凑了凑，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王老板，我们也是按规矩来，之前说好每月十五号，你已经拖了三天了。”狄弋上前，语气没什么温度。

　　老王头看着这阵仗，终于松了口，骂骂咧咧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叠零钱，摔在柜台上：

　　“行了行了，拿走拿走！”

　　狄弋走上前，把钱一张张理整齐，递到肆郁面前。肆郁接过，随手塞给旁边的小弟，又转头对老王头说：

　　“下次别让我再跑第二趟。”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回到仓库，指尖刚触到习题册，背包侧袋里便滚出个东西——是那天在小巷的药片。

　　狄弋捏着药片，手机突然震了震，是“衪失”的消息弹了出来。

　　他几乎是立刻敲了回复，问对方能不能帮忙查这药片，没指望能快有回应，屏幕却秒跳来“可以。”

　　把药片给他后离开时天已经擦黑，狄弋没走回仓库的老路，反而顺着小巷往深处绕。

　　这边的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路灯隔老远才亮一盏。

　　他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是和那片药片有关的痕迹，又或许只是想看看，这条没踏足过的路尽头，藏着些不一样的东西。

　　衪失回到家，将药片放在台灯下，镊子夹着它转了半圈——边缘打磨得过于光滑，不像是正规药厂的工艺。

　　他打开加密的电脑文件夹，调出内部药品数据库，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成分比对用了三分十七秒，结果跳出来时，他眉骨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界面上红色警告框格外刺眼：“含未登记合成成分，与两年前‘灰雀’实验残留试剂匹配度91%”。

　　窗外传来晚风扫过树叶的声响，衪失将药片装进密封袋，贴上编号标签。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两秒，最终只给狄弋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暂时别再去那片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