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梦》千山粥

16、第16章

　　陆淮舟决定继续盯着苏清晏后，便来到了她的摊位前，却并未发现她。

　　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她被永安侯的女儿叫走了。

　　永安侯此人，陆淮舟曾听宰相提到过，侯府也不是能随意闯入的。

　　于是，他蹲守在了侯府门外。他不相信苏清晏会一直不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府外守了一个下午的陆淮舟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不过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看外表，想必就是永安侯的女儿谢灵运。

　　跟着她们的步伐，陆淮舟来到了一处街市。

　　苏清晏与谢灵运之间的嬉笑打闹让陆淮舟见到了苏清晏的另外一面。

　　在张府时，她虽常面带微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而现在，她的笑容中却流露出了真情实感。

　　一直到回了住处，苏清晏的笑容依旧让陆淮舟难以忘记。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却迟迟不来。

　　最后，他坐起身打开房门，静静欣赏着空中的明月。

　　陆淮舟想起了他们在城郊时的相遇，那时她也是穿了一袭白衣。

　　那时若不是她的出现，他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他还记得她用身体为他挡下了背后的攻击。

　　明明肩膀的伤口很深，她的神情却依然坚定。面对那么多杀手，她丝毫不惧，还用手中的药将他们吓跑了。

　　月光下，记忆中的两道身影逐渐重叠。相似的衣裙，一致的五官，唯一不同的只有脸上的表情。

　　那么，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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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谢府，苏清晏便与谢灵运道了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苏清晏坐在床上，手中转动着谢灵运送她的玉簪。

　　去街市逛的这一圈并不能真正解开谢灵运的心结。

　　或许可以让谢灵运在梦境中再见一次她的哥哥。

　　思及此，苏清晏拿上玉瓶出了门。她凭借白天的记忆成功来到了谢灵运的房间外。

　　看到房间中的烛火熄灭，苏清晏轻轻推开了门，朝着床走去。

　　她打开了玉瓶上的木塞，让迷失涌入了谢灵运的鼻子中，随后轻轻接触了谢灵运搭在身侧的手，进入了她的梦境。

　　苏清晏本以为会见到谢灵运与她哥哥相处的画面，却没想到看到的会是夜晚在街市中的情景。

　　如此温馨的场景绝不应该被打破。苏清晏退出了谢灵运的梦境，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留下了缕缕清香。

　　殊不知在她走后，床上人的笑容逐渐僵硬，眉宇间尽是忧愁。

　　第二天一早，苏清晏就被谢灵运的声音叫醒了。

　　“清羽，清羽，你醒了吗？”

　　“还没呢，稍等片刻。”说罢，苏清晏便开始洗漱装扮。

　　此时，屋外人没了声音。

　　收拾完自己以后，苏清晏就打开了门，本想去找谢灵运，却发现她在门外站着等待。

　　看到苏清晏出来了，谢灵运走了过来，“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白色以外的衣服呢，真好看！”

　　“你今天也一样漂亮。对了，怎么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谢灵运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梦见哥哥问我为什么想要忘记他，他还要我一直记着他的死。我想跟他解释，可他却突然消失了。”

　　说着说着，她眼中的光消散了，“清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放下他的死，我不想让他失望。”

　　听完她的话，苏清晏心中冒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我只想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你到底想不想要向前走？”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唯余沉默。

　　良久以后，谢灵运终于开了口，“清羽，我想向前走。”

　　苏清晏捕捉到了她坚定的目光，“既然如此，你就无须在意梦中人说的话，按照自己想法来便是。”

　　“况且以你对你哥哥的了解，他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吗？”

　　“我明白了，谢谢你清羽。若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出来。”

　　谢灵运抱住了苏清晏，苏清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自己终于想清楚了。”

　　随后，谢灵运带着苏清晏来到了谢无忧的书房。

　　书房门锁上是积年累月的灰尘，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自从我哥哥死后，他的书房便被锁上了。父亲不让人进来，说要保证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

　　谢灵运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钥匙，“这是李叔偷偷给我的。隔了这么长时间再进哥哥的书房，仍然有些紧张呢。”

　　她打开了锁，轻轻推开了书房门。

　　刚一进去，一大团灰尘便扑面而来，呛得苏清晏与谢灵运纷纷开始咳嗽。

　　等了许久，灰尘才终于亲吻了书房的地面。

　　谢灵运在书房中四处观察，“哥哥，这是我第一次没经过你的允许就进了书房。哥哥，我不想每天生活在痛苦中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带着对你的思念向前走的，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嘛？”

　　书房中并没有人回答谢灵运的话，而问话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苏清晏静静在门口站着，她知道此时此刻谢灵运不需要自己。

　　就在谢灵运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看见了与房间中的书本一模一样的封面。

　　她走近书桌，轻轻翻开了它。

　　当看到某一页时，她的眼泪差点落到了书本上。

　　那一页上被谢无忧添上了一模一样的痕迹，他还在旁边标注了一句话。

　　妹妹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是我太较真了。

　　“哥哥，你真是大傻瓜！”

　　这才是谢灵运记忆中的谢无忧。

　　谢灵运轻轻合上了书本，闭上了双眼。她努力将谢无忧的样子镌刻在脑海中，祈祷她不要忘记。

　　童年的记忆流淌过脑海中刻下的印记，谢无忧在她的心中重新鲜活起来。

　　再睁眼，谢灵运看向了苏清晏，“还有个地方我也想带你去。”

　　“好。”

　　谢灵运重新锁上了书房，李叔却突然路过这里。

　　他看着书房门前的两个人，“小姐，侯爷严令禁止进入少爷的书房。如今您不仅进去，而且还带上其他人，这要是侯爷知道了，又得骂您了。”

　　“李叔，她不是别人。况且只要你不说，父亲就不会知道的，你说对不对嘛。”

　　李叔的视线在谢灵运和苏清晏之间来回移动，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李叔走后，谢灵运与苏清晏也离开了。

　　路上，苏清晏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李叔他会帮你保密吗？”

　　谢灵运拍了一下苏清晏的肩膀，“放心，李叔很宠我的，只要我求他，他都会答应的。”

　　苏清晏仍然有些不放心，刚准备开口便被谢灵运打断了，“别想这些啦，咱们快走吧，就算父亲真知道了，不是还有我呢么。”

　　谢灵运拉着苏清晏走，很快她们便到了一片空地前。

　　苏清晏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里是？”

　　“这便是我小时候钓鱼的池塘。不过，小时候我感觉这池塘很大，现在看见却觉得它很小，恐怕那时里面的鱼都没有几条。”

　　谢灵运指了指斜后方的位置，“记得那时，哥哥便是坐在那里看书。”

　　谢无忧曾坐过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人种了一棵树，谢灵运幼时钓鱼的池塘如今也成了一块贫瘠的土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突然，谢灵运坐在了地上，苏清晏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记得小时候特别喜欢坐在这，即使有时不钓鱼，也要在这里玩闹，因为从这里能看到谢府的前院后院以及来来往往的人们。”

　　顺着谢灵运手指的方向，苏清晏的目光穿过拱门，果然到了谢府的前院。

　　苏清晏不由得感叹谢府布局之精妙绝伦。

　　此时，拱门前却出现了一个人，正向她们这里靠近。

　　等谢灵运看清来人时，匆忙站起身，不断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

　　她的反应暴露了来人的身份——永安侯谢霄。

　　等他靠近后，谢灵运低下了头，“父亲。”

　　苏清晏向他行了礼，“谢侯爷。”

　　他点了点头，“听说，你领人进了你哥哥的书房？”

　　谢灵运有些结巴地回答道：“是的……父亲。”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进去，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是吗？”

　　言语间的严厉压得谢灵运险些喘不过气来，“父亲，我只是想再进去看看，带她进去也是为了让母亲的心病早些好转。”

　　这时，谢霄终于看向了谢灵运身后的女子，“你便是她请来治心疾的医师？”

　　“是。”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治。”

　　苏清晏和谢霄对视了一眼，缓缓开了口，“只有先治好您和她的心病，才能让夫人的心病更快好转。”

　　他不屑一笑，“我的心病？我哪有这么心病！”

　　谢灵运低声说道：“父亲……”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谢霄再次看向了苏清晏，“那你说说我的心病是什么？”

　　谢灵运偷偷扯了扯苏清晏的衣袖，显然是希望她委婉一些。

　　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面对这样的威压，绝不会选择退缩。

　　“您的心病就是您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儿子。”

　　这一句平淡的话点燃了谢霄的怒火，他离苏清晏更近了一些，“我的儿子明明是为救人而死，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是自己逼死的！”

　　谢灵运扯袖子的力度更大了一些，她凑到苏清晏的耳边，低声说道：“清羽，你别说了。”

　　苏清晏掠过了谢灵运的话，继续补充道：“因为在您儿子死后，您便开始反思这些年对他的要求。您觉得是自己对他过于苛刻，最后逼死了他。”

　　“您将他死亡的过错归给了自己，所以才会命人锁上书房，不允许人随便进入。您怕其他人也会这么认为，尤其是您的妻子和女儿。”

　　谢霄眼中布满红血丝，“一派胡言！来人！还不快将她赶出谢府！”

　　“您的不承认才更证明您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