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绳》Storian

25、第 25 章

　　午饭在他们都心照不宣的平静中度过，回到工位，简单仍亦步亦趋地跟在顾闻身后，目光黏着在他的背影上，像一只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顾闻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公事公办地开口：“你的首要任务，是熟悉项目，然后把上午的会议记录整理成一份需求清单。”他的语气是标准的顾总模式，刻意维持着距离。

　　简单眨了眨眼，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辜与认真：“好的，顾总。”他吐出这两个字时，尾音放得轻缓，不像尊称，倒像一句轻微的调侃。

　　不过效果显拔，这声“顾总”果然让顾闻有些慌乱无措，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哥哥，”简单在他身后轻声叫住他，声音不大，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的笔好像没水了，可以借你的用一下吗？”

　　顾闻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像是要撇清什么，快速地说道：“你的桌上应该有。”

　　“可是我桌上的笔好像坏掉了。”

　　顾闻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他看着简单从桌上拿起一支笔，然后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当对方把纸竖起来给他看的时候，他愣住了，上面的痕迹像是被墨水晕染一般。

　　“这下哥哥可以把笔借给我了吗？”简单看向顾闻，神色乖巧。

　　没有办法了，顾闻只能从西装内袋里抽出自己那支昂贵的钢笔，反手递了过去。这个平常的动作在顾闻眼中好像慢放了一样，在简单冰凉的指腹即将触碰到他时，他迅速松开了手。

　　“下班前给我。”他留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办公室。

　　简单握着那支尚存哥哥体温的钢笔，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哪里是需要笔，他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并确认着哥哥内心的想法。

　　下午的工作很顺利，简单通过他强大的知识面和学历能力，完美地完成了顾闻交代给他的任务，然后便处于一种无事可干的状态。

　　顾闻虽然坐在办公室里，可是心思却控制不住地飘远，他不止一次偷偷通过玻璃门看向简单所在的工位。同时，每下意识看去，顾闻都会在心里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他注意到简单似乎没有活干了，于是想让对方深入接触一下这个项目，可谁知刚整理好资料准备送过去，简单身边就来了一个人问问题。

　　顾闻愣住了，他没想到简单人缘还挺好的。不过也是，像简单这样脾气又好，学识又高的人，到哪里都是备受欢迎的对象吧。

　　作为一名大三学生，简单所拥有的知识完全已经超出了他的这个范畴，即便对这方面是才接触，他也能通过大量信息检索和类比，来获得自己所需要的。

　　顾闻像一个小偷，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简单和同事交流。

　　同事问的问题并不难，只是不确定，所以想要和他讨论一下。简单神色冷漠地讲述着自己的观点，他熟练运用课本与现实的例子，说出来的话让同事不禁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简单微微皱眉。

　　“没什么，”同事摇摇头，他颇有些惊讶地看着简单说道，“你的能力真的很强，怪不到这么年轻就能接触到这种项目。”

　　闻言简单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从小到大，这样的类似的话他听过无数遍了，所以内心翻不起一丝波澜。不过如果说这话的对象变一下，他的目光挪到哥哥的办公室，他的心情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同事顺着简单的目光看向顾闻办公室，他有些疑惑：“你和顾总认识？”

　　如果按照简单以往的个性，他肯定会说认识，并且表现出他和哥哥的独特关系。但是他现在长大了，之前的那一套实在是太幼稚了，不动声色地让全公司知道他们之间的隐秘关系，才是简单最愿意看见的画面。

　　“顾总是我的学长。”

　　同事表现出了然的模样：“原来是这样，贵校真是人才辈出。”

　　他们又正常地交接了一下工作内容，同事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工作了。简单靠在椅背上，手上还拿着从哥哥那里借来的钢笔，牢牢攥在手心里。

　　他时不时看向哥哥，想让哥哥注意到自己，但是奈何哥哥是一个工作狂，在工作面前，似乎看不到其他人。

　　简单有些无奈，他从座位上起身，慢步来到顾闻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简单轻轻推开门，看见哥哥还埋头于工作，都没有抬头看向自己。他就站在哥哥的桌子前面没说话，目光从顾闻的发丝转到侧脸，再从侧脸描摹到全身，最后定在哥哥白净的脸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闻只听见敲门声和推门声，但是当人进来了也不说话，过了一会，他将注意从文件转移到眼前人身上，眼睛微微瞪大：“简单？你怎么来了？”

　　简单往前走几步，抬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闻：“哥哥，你这样工作，身体能吃得消吗？”

　　顾闻直起身子微微向后仰，方才自己仿佛被简单笼罩了一般：“我怎么样工作了？”

　　顾闻有一个习惯，当他面对着电脑时，会带上一副金丝半框眼镜。虽然他近视度数不深，平常生活时不会带，但是在工作上，他害怕一直盯着对眼睛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就会带上。

　　同时，顾闻还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不把工作带到家里来，所以简单从来没有看到过顾闻戴眼镜的模样。

　　“就是像这样，一工作，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简单直直盯着顾闻，每当他这样的时候，眼里的情感总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顾闻也会下意识撇过脸。

　　“现在是上班时间，当然要努力工作，不然公司怎么运营下去。”顾闻一紧张，小动作就不断，他先是扶了扶眼镜，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最后开始调整座椅。

　　简单就这样看着顾闻的动作，只是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你没事就回学校去。”

　　“哥哥这是在赶我走吗？可是我不是公司的实习生吗？”简单垂下眼眸，显得有些可怜，“还是说，经过半个下午的评定，哥哥觉得我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看你似乎没有事情可以做。”顾闻翘起腿，装作自己很严肃的样子。

　　简单眉梢一挑：“明明是哥哥没有给我安排任务才对，我才在这里几个小时，跟他们都不熟悉，不好问其他人要工作，所以才会显得没有事情可以做。”

　　都是幌子，顾闻心想，简单在来他这里之前，明明就已经在两个公司里实习过了，现在还跟他装不知道该做什么，明明就是为了接近自己想出来的借口吧。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如果再装成这样，我就要打你了。”

　　顾闻可从来不会跟简单这样说话，至少以前不会，毕竟因为简单小时候的事情，他对这个弟弟都是很保护和小心的。可是现在却说了以往完全不会说的话，他原以为简单会生气或者难过，没想到简单竟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哥哥要打我？”

　　顾闻一愣，本来就是他骗简单的，现在对方这样倒是让他无所适从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平稳的声线：“对啊，你再不听话，我就打你。”

　　简单好奇的问道：“那我哭了哥哥会停手吗？”

　　喝进去的水差点被喷了出来，顾闻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有些惊讶地看着简单，呆呆地眨了眨眼：“你是认真的？”

　　看着顾闻的样子，简单越发觉得哥哥可爱：“哥哥觉得呢？”

　　顾闻不愿意再和他讨论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摆了摆手让简单回到工位上，可是简单却没有照干，他老实巴交地看着顾闻：“哥哥，其实我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工作可以让我做的。”

　　正好，顾闻拿起之前整理的文件递给简单，让他试着做一下关于AR项目的内容。把活祖宗送出去后，顾闻松了一口气，他透过玻璃窗看着简单的背影，心里想以后的工作生活可怎么办啊。

　　与学校合作的项目正在火热进行中，不过途中却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他们的目的是需要用技术“复活”多位历史人物，让用户通过手机扫描，就能看到这些人物在校园里行走、说话。但现在他们AI生成的所有历史人物，无论原本性格是豪放还是文雅，动作和说话风格都变得越来越像，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个性可言。

　　从而导致演示效果非常僵硬、乏味、毫无沉浸感，学校方面虽然没明说，但已流露出不满。项目卡在这里，无法推进。

　　因为这个问题，公司的所有人都开始加班加点干活。简单作为实习生，其实是接触不到这么内核的项目的，所以他每天晚上都要等到很晚才看见哥哥回家。

　　“遇上什么麻烦了吗？”简单径直走向顾闻，看着对方满脸愁容的模样，心里一纠，顺手接过外套给哥哥倒了杯水，“哥哥，你看起来很不好。”

　　“有吗？”顾闻轻笑一声，可是依旧遮不住他的疲惫和焦虑。

　　“当然，哥哥，你这样下去不行的，身体会吃不消。”

　　“没办法啊，项目出了问题，我们得赶在学校给的时间之前完成。”顾闻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眉头仍旧皱着。

　　简单坐在顾闻身边，伸出手轻轻帮他按了按头：“这样会好点吗？”

　　“嗯，你先回去睡觉吧，每天还要上课呢。”

　　“没关系的哥哥，”简单语气中满是止不住的担忧，“我明天只有下午有课，上午我和哥哥一起去公司，看看发生了什么问题好吗？”

　　顾闻睁开双眼，他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简单的，生怕给简单加上无形的压力，但是看着简单又这么关心自己，他心中一暖，沉默了一会，随后笑了一声：“好啊，多个人多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