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玛特拉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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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剑与任先生约见在中心花园。这里正处于对方所提供的地图上的红圈中心。
清晨朝露未晞，公园已经热闹起来。许一剑轻装上阵，混迹在晨练的人群里，张望着找人。他那双眼睛空洞，看到哪处，哪处的人便要移开视线，没人敢与他对视。
就知道客户会迟到。
许一剑到湖边吹风，站定后，不自觉又拿起手机，屏幕上俨然是那把乌黑长刀。
他眉头悄然皱起。
昨晚临睡前，想到第二天的任务，他打开了图片，结果着魔一般移不开眼，愣是对着这把平平无奇的剑睡了过去。今早起来，又是不住地想。
哪里有特别之处了？他不明白，所以一直研究。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觉右手在身侧抓握着。
他正聚精会神看着，脸颊突地被什么碰了一下。许一剑被吓到，瞳孔登时水泼一般。
来人正是任梅开，那位嘴巴很坏但给钱大方的客户。今天倒是穿得十分休闲，且正常，许一剑放下心来。
“你吓到我了。”他控诉，顺便将手机摁至息屏。
不为什么，就感觉对方发现了会笑他。
“是你胆子太小。”任梅开走到边上，居高临下打量着许一剑。
这个人受惊了也比常人慢半拍，温吞极了，好像在梦魇里挣扎最后就只翻了个身。实在很好欺负。
他晃了晃手里一袋肉包子，“吃吗？”
“我不饿，”许一剑又觉得他人还怪好的，“之前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么？”
任梅开已经吃上了，腮帮鼓起，递过来一样物品。一条用旧了的红色剑穗，线头横生，头顶的结断开了，编得不甚美观。
许一剑接过，没有评价，但他向来藏不住表情。
“别人送的，是不是很丑？”任梅开心情颇好，“你也觉得很丑对吧？”
“没有。”
许一剑又觉得他过分了。手工礼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任梅开噙着那个叫人牙痒的笑，好半天，才正儿八经道：“这个剑穗与丢失的剑附着气息最多，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当时那把剑和我意外失散，我只来得及扯下这个。”
高情商，意外失散。低情商，就是剑跑了。不该问的许一剑从来不问，找吧就。
许一剑握着这只沾染了失物气息的物件。剑穗触感扎实，像个绑得横七竖八但很严密的小扫帚。他背过客户，闭眼。
眼帘遮下，世界一片漆黑，但在他眼前，那黑犹如夜晚的天幕，无数星子密布在其间运动。此刻倘若睁眼，可以发现，那星罗棋布正对应着现实里肉眼所见的景与人。
许一剑有双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双眼，长得特别，功能也很特殊。他阖眼依旧能视物，手心处为起点，由此展开丝丝缕缕的脉络。
事物是有气息的，存在即会留下痕迹。他隐约能看到这样的轨迹。剑穗是剑的附着品，其上“剑”的气息自然最多。
昨夜看图太久，许一剑都快能徒手捏剑了，他凝神想着那柄剑。一些缥缈物质从手间溢出，有如花粉，连出两条疏散的曲线。
一条指向身后的客户，毕竟是他的东西。另一条从人工湖上方掠过，不知去往何处。
湖里应当有线索，先去看看。
他睁开眼，对上一张贴得很近的大脸。许一剑面无表情，但瞳孔震荡，又被吓到了。
……毫无距离感的人。
一连被吓两次，他纳闷了。之前可以说自己看照片太认真，可这次为什么还是没能感知到？
任梅开凑得极近，仿佛眼前有个无形的放大镜，他从中观察，并不遗余力地寻找许一剑的异常。
“你刚刚在干嘛？”他学着许一剑，但只蒙一边眼，“邪王真眼？阿玛特拉斯？”
滚呐！
许一剑听不懂，不妨碍尴尬。这家伙真的很擅长让别人难堪。
任梅开：“怪不得你对‘器灵’的存在无感，原来你的眼睛还……你有超能力。”
想半天就说这个？
许一剑正色脸：“你想多了。”
随后他用前道士张仙满乱诌的一套卜卦话术糊弄。
平素找上他的多是穷途末路的养宠人，剪刀大法用了，塔罗牌算了，也不差卜卦了。好在许一剑从不让人失望，尽管有时找回的只剩一点残骨和皮毛。
但眼前这人不大善良，应该不会轻信。
果然他刚说完，任先生挑眉，又露出那个笑模样，“嗯，相信的力量，你自己信就好。”
许一剑：……
后面他闷声带路，客户快步跟上，时常从身侧弯腰瞅他。
像什么呢……像读书时代，从桌洞偷看人家哭没哭的男同学。许一剑被这个想法雷到，步子迈得更大了。
他咵咵走出十米，到游船码头买了两张票。湖边排着几条形态各异的游船，有甲壳虫、水上小三轮，都是脚踏式。两人选了条最朴素的天鹅船。
许一剑：“走吧。”
“干嘛？”
“湖里有剑的气息，坐船顺着指引找找看，”说完，他找补一句，“卦象是这么说的。”
任梅开的嘴很讨嫌，但服从性很高，跟着上了天鹅形状的船，坐下后左看右看，很是新奇。
“没坐过？”许一剑占据高位了，复读，“你是从侏罗纪穿越过来的？都2035年了。”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记仇。
对方诚实道：“确实没有，我是个孤儿，小时候很穷，我从小……”
打住打住！
许一剑慌了，连声道歉，很是羞于自身的阴暗。人一旦困窘无措，便会下意识找点事儿做，他不自觉去踩动脚踏。
明明双腿修长健康，刚使上劲，寸进尺退，反倒被那翻转的脚蹬弹了回来。
金属砸上小腿，许一剑眼里一下糊了，煎起两泡蛋花泪。他半天说不出话。
天鹅船打完人后，依旧纹丝未动。
任梅开看这一串反应，真真是无话可说，十分不客气地撸起他的裤管，苍白的皮肤上已经鼓起红痕。
“没事。”许一剑急忙抚下布料，有些回避。
他似乎很在意肌肤的暴露。
任梅开淡淡道：“体力差就不要逞能。”
他上腿轻轻蹬转。天鹅船荡出清波，平缓顺滑地推移出去，离河岸越来越远……做起来宛若呼吸，轻松自如。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许一剑挠了挠脸，开始指路。
“左边。”
“然后直线到桥那边。”
“右转。”
他不时从天鹅肚子里伸头，闭眼感受气息的路径。其余空暇，则是被客户拉着唠家常，问些年纪、家庭状况的琐事。
谁能想到那副高傲的尊荣下竟潜藏一颗八卦的心。
许一剑家庭美满，并无忌讳，挑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回复了。过程中他言辞谨慎，以免让自己的幸福刺痛到对方。
客户不嘴贱的时候是个好人。随意闲聊，居然很和谐，话题不知不觉滑向了童年。
任梅开感慨，言语里透着怀念，“幸好有人养着我，那时日子虽穷，但互相依靠，也不觉得苦。”
许一剑讶异。这人也是被收养的？看他如今付定金的阔绰手笔……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你养父母现在怎么样？”
任梅开诡异地翻他一眼，“挺好的，只是身体不大好，和你一样。”
说话时，他表情扑朔，看不分明。
许一剑内心触动，主动拉近距离：“我也是被领养的，昨天你见到的那位社长就是我的养父。”
这下换对面的人惊讶了。
“他待你很好。”任梅开笑了，是一个真心的笑。
是，许一剑点头。虽是养子，但张家对他视如己出，他从小除了身体不好之外没吃过苦。
同样出身，拉近了距离。两人碎碎聊着天，十五分钟后，他们穿过桥下，来到另一头。
许一剑视力不大好，快到跟前才发现人工湖那头被钢板桩和沙袋拦了起来，像在施工。
偏偏指引的路径指向此处。气息留下的粉尘轨迹，在许一剑头顶微微颤动，像恶魔的小尖角尾巴。
好像在嘲讽他。
许一剑有种预感，今日他们将一无所获……而他的直觉一般都很准。
两人把小船停在附近的退还点，走路过去。
“腿还好吗？”
“我恢复得很快的。”差点忘了这回事儿，许一剑轻巧落地。
任梅开看着他的伤处，若有所思。
先前被天鹅船顶舱遮住，许一剑没能发现。气息在施工现场上空，犹如断裂的锁链，凭空消失了。
就知道生意不好做。
他严肃道：“这里的气息很浓，说明那把剑确实停了一段时间，但中断了，可能跑了，或者被捡走了。”
也不对……太干净了，更像是被完全隔绝了存在。器灵能做到这种事么？
“卦象能看出这么多东西？那我们再找。”客户气定神闲，倒是很耐心。
许一剑没有气馁，想着要不要进去探查，遇上一位交班的工人。
那工人本不愿搭理他，接了两根烟后才有攀谈的意思。
许一剑急忙问话：“师傅，我想问下这具体是什么工程？什么时候开始动工的？”
“围堰填湖，就是把这块补上，大概一个多月前开始的吧……怎么，你们有什么事？”师傅警惕地看着他俩。
施工而已，又不是搞什么秘密工程，反侦察意识这么强干嘛。
“师傅，我想问下，你们做工程，有没有说开掘到什么宝藏武器，譬如刀啊剑啊之类的……”
许一剑问完不好意思了，这问题有够莫名其妙，不料对方完全是“那你们可算是问对人了”的反应。
“一看你们都不关注新闻！这个月初，我们施工队在这湖里挖到了一批古董，”工人听起来颇为自豪，“全部上交了！说来也怪，当年造人工湖的时候咋没挖到……”
晴天霹雳，后面的话都不重要了。
许一剑谢过这位工人，把任梅开拉到一侧，“你是盗墓的？”
“不是，”客户摇头，也很无奈，“那剑确实是我的东西，很重要，没有这个我可能……”
他没有说下去。
许一剑信了，想着办法：“人工湖施工归属水利部门管，我回去打电话问问东西的去向。”
两人只能先回去，好在大致有了方向。
临走前，任梅开回头，鼻尖微微蹙动，“难怪要把这里填起来……”
许一剑追问，他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阿玛特拉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