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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劫持 ...

  •   温巡礼没把她当作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兴许连个人都算不上。

      只是这姑娘刚刚才对七殿下动了手,出于对自己项上人头的重视,他不得不过来看一眼。

      夜幕浓重,女孩瘦条条一个,头发不怎么整齐,除了身上干净,看着比落难的灾民好不到哪去。温巡礼细细地扫视,对方竟也不卑不亢,一步没有后退,直直地站在原地。

      她眼中闪过毅然的光芒,在幽微的光线中显得十分醒目,就像某种灵敏迅捷的小动物。

      辛柳身上没有堪用的武器,仅有的一把短刀如今也被烧的不成样子,只好马马虎虎地一起埋葬了。

      毕竟是人家家里的护卫,又不是她家里的,连话都没说过两句。

      她分外紧张,即便这人没理由对她动手。

      “额……我准备走了。”她率先开口,干巴巴地道。

      面前的男人没说话,不再打量辛柳,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她心中感叹,这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哑巴,也不知道元芜家里是怎么找到这群哑巴团做护卫的。

      辛柳和他错身而过,她还没长到人家腰那么高,一瞬间,真觉得自己渺小极了。

      可她旋即释然,人总不能违反天地常理,一具十来岁的身体如何能跟他比,实在没必要。

      出师未捷先矫情,她娘要是知道这些胡思乱想,该来敲她脑袋了。

      辛柳垂下长长的睫毛,闷头向前走。

      她走到另一颗树旁边,停住脚步,暗自唾骂了自己几次三番走的不干脆,还是回到温巡礼跟前几米,深深地鞠了一躬。

      护卫头头看起来有点诧异。

      辛柳道扣扣衣角,“你家公子这两天跟着我过得不怎么好,路上多让他休养一阵。我刚才点了他云肩透海穴,半个时辰后就解开了……”

      她磕磕巴巴:“额,还请多多照顾好他!”说完,辛柳尴尬的头皮发麻,毫不犹豫地小跑离开了。

      这叫什么事!

      辛柳在林间飞掠,踩过一丛挂满露水的野草,冰冷的液体透过薄衣料沾在脚踝上,星星点点的沁凉。

      我干嘛非得多管闲事,自己尚且背着一座山的麻烦,哪有那么多闲心?人家的家事人家自会处理,还用不着我这个小小外人多嘴,说出来平白招人笑话。

      辛柳咬牙。

      可世间有些事就是你做后悔,不做也后悔,简直没想给人好出路,只能胡乱受一会困扰——谁让元芜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来着,除了他,她没别的可以多嘱托挂心的人了。

      然而她做的也没多好,招呼不打一声便离开,还不知道他们短短几天生死与共得来的情意能不能撑住这点小“背叛”。

      将这一连串愁心团吧团吧丢进随便哪个犄角旮旯,辛柳脚上加快速度,不断在密林中穿梭,一心仇恨起那些杀千刀的敌人来。

      莽然前行不知多久,方有一线晨光温和地刺破天际。

      前路一片开阔,辛柳驻足喘息,蓦然抬头望去。

      原来是出了这座无名山,人烟远远地汇聚过来,孩童嬉闹,鸡鸣狗叫,商贩早起——来到了一片新人间。

      辛柳拢了拢身上小叫花子似的衣裳,深吸一口气,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豪心下山去了。

      南康县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只中规中矩地居住了差不多人数的百姓,占地大小一般,赋税一般,田地一般,连镇子上联排的屋舍人家都很一般,它默默无闻的蹲踞在南方岭间的一个小角落,恰如滴水如海,丝毫不起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名字都贯口难记的小地方,最近接连风雨,乌云阵阵,让人心慌起来。

      常云景在客栈二楼端坐着,临街的窗户被他大喇喇地开打。

      这间客栈平日估计只接待些普通百姓,稍微囊中阔气一点的才舍得上雅间寻寻清静,上的茶半新不旧,勉强能入口,不过现下也不是挑剔的时候。

      他抿一口茶水,便支着下巴在心里琢磨起南康县风平浪静底下的鱼龙混杂来了。

      常云景眼皮忽然轻轻一颤,下一刻,门板微动,来人如流水般贴着门缝溜进来,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似乎听到某件不同寻常的事,他侧过脸,难掩惊诧,“确定是她吗?”

      青年肯定地点点头。

      “没赶上救人,幸而故人遗孤尚在,我们得快点带她走。”常云景豁然站起身,“阿青,你既然看见她,怎么不一道带她过来?”

      竹青为难地皱起眉:“那小姑娘看着狼狈,想必已经遭到过三刹的追杀,且不知她那年纪是如何躲过来的,她眼睛极灵,很是谨慎,我入山打探刚好碰见她出来,一靠的太近,她便警醒起来,而此间暗哨尚在,我不敢引起反常召人注意,是以一路跟踪。”

      “现在在哪?”

      “三条街外,我见离二爷近了,便先赶过来禀报。”

      事不宜迟,常云景将桌边折扇一收,插在腰间,推开门时,便已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少爷样儿,竹青恭顺地跟着他。

      或许是命运作祟,他们一出客栈,走了没两步路,就看见一个花脸小乞丐贴着墙根慢慢地走。

      竹青眼神几不可察地一撇,示意这便是那姑娘。

      那姑娘——辛柳身在人流中,不能像以前似的,无拘无束地行走,她从小没出过几回远门,好在脑子里还记着爹说的话,要尽量伪装。

      她手里没东西可用,但她爹还说过,只要有功夫,天下无不可用之物。辛柳扣了点泥,把脸上易于辨认的部位深深浅浅地糊住,随即混进人群。

      她走到哪,路人或轻蔑或怜悯看她一眼,也就过去了,连她是男是女大概都认不出。

      总有能打探消息的地方,辛柳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她走过一间茶馆,里面人是不多的,也不知怎么,正有一个说书先生将故事讲的口中生花。

      “砰——”

      醒木一拍。

      “……您瞧瞧,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不及江南一坛酒,藏尽女儿十八秋……”

      辛柳在门口停住了,堂内端茶倒水的小二一眼看见她,赶忙上前驱赶:“去去去,我这儿没多的吃食,上别处要去!”言罢,见她不走,还拿扫把嫌弃地将要往她身上打。

      辛柳唇角动了动,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大的委屈,可她已经不能哭。

      短短几天过去,谁能想到一个人的处境会如此天翻地覆,日子是一去不复返的,唯有连绵不绝的嗔痴爱恨,仍在经久不息地流转,如同道家所说的阴阳相生一般——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

      辛柳正准备挨了这一下打,而后灰溜溜地离开,忽然有一只手拦住那伙计。

      “干嘛那么大火气?真是扰人清静。”

      店小二原本不耐,看见是个穿金戴银的贵人,脸色一变。他谄笑两声,不再管辛柳,讨饶地说了几句好话退下了。

      辛柳默默扣紧衣服里的小刀,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眼生的青年。

      青年看她一眼:“你是渴了么?”

      他说话声色急,视线乱瞟,给她解了围好像沾上个麻烦不好放着,又着急干别的事去。

      辛柳:“不……”

      “拿去喝吧!”那人也不听她说完,把茶碗往她手里一塞,在桌上搁下几个铜板,便急匆匆地跨过门槛出去了。

      这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好心人,她忙活许久,今天还没喝上一口干净水。

      辛柳望着清澈的茶水,喉头咽了咽,一饮而尽。

      她把碗放回去,重新溜进巷子里,专挑隐蔽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脚步越发沉重,她一只手撑住墙壁,脑中浮现出一丝迟钝的眩晕。

      糟了!

      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眼,视线里是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他的身边就站着那个递给她水的“好心人”。

      他、他、他还换了身麻衣!

      辛柳万念俱灰,绝望地想到:世上狗贼如麻,难道我就这么完了?

      娘!我去找你的时候别打我打的那么重,我学艺不精,你可以在地府继续练我的,她心中哀嚎完,一头扎进深渊。

      常云景扶着女孩肩头,毫不费力地将她塞进一架放菜的板车下面。

      他对竹青交代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到,到了江蓉再放她出来,好生安顿。”

      竹青接下他的命令,将草帽一戴,遮住半张瘦削的脸颊,拉起板车走出小巷。

      出了县城,一路远走,辛柳在颠簸中陷入更深的黑暗,偏偏怎么都醒不过来。

      就这么挣扎着穿过信丰,进入江蓉的大门。

      有一阵子,她耳边出奇地嘈杂,好像从人家酒肉食客的桌面上走过一遭似的,有个门一关上,旋即安静下来,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辛柳就是在这种宁静中睁开了双眼。

      她腿还软着,右手摸到刀柄玩命地往前一刺——

      “孩子,你不想知道那些害你爹娘的究竟是什么人吗?”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她的腕子,不容抗拒地把刀抽走了。

      那声音继续说:“还有你爹娘的身份,他们平日里的行为必有不同寻常之处,你就一点怀疑都没有么?”

      “我想,‘柳刀辞’的女儿,不会是个痴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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