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后，我们奇怪的重逢》澄然

1、第一章 岚

　　第一章岚

　　我的名字是岚。
　　我是一个灵体，由于我特殊的身份，我所说的“人”就包括了外形和“人类”没有很大差异的各界众生，而我所处的“世界”是由包括人界在内的各界组成的复杂空间。
　　我目前被封印在一个名叫“海斯兰”的岛上。海斯兰岛的一面临海，是人界的海。另一面，是冥界、虚界与人界的交界之处。
　　海斯兰应该算是一个人界的岛。
　　但是，最大的麻烦也在于此，作为人界小岛的海斯兰，她的海域与人界普通海域相通。由于海斯兰位于一个力量混乱的空间，周围的海域时常惊涛骇浪，狂风大作，甚至影响外界海域。而当这里和外界的海域同时处于狂风暴雨之中，外界的东西（船、人、各类水生物和其它无生命的各类漂浮物）最容易进入这个空间，然后在到达岛上之前被完全的毁灭……
　　海斯兰可以说是一个位于人界，又与人界完全隔绝的空间。
　　直到我被封印在这里以后，情况才有了变化。
　　凭借自己风系的力量，在我刚被封印，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我能够完全平复这个空间中激烈冲撞和流窜不息的力量，首先是风力的减弱，然后，整个海域都会逐渐趋于平和，甚至外界海域的风浪也会受到相应的削弱……
　　于是，能够来到岛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在岛上努力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等到适当的机会就回去了。也有的，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我的岁月也就在这样的日子中缓缓流过……
　　千年的岁月……
　　* * *
　　（奇幻类的背景应该交待的差不多了，大家最关心的是你的耽美生活啊……）
　　那么多年来，我也遇到过不少人，他们对我的存在形式和在岛上的所作所为知之甚详。同时，对我过去的经历高度好奇，对我未来的命运真诚关注。
　　我的情感经历，始终是他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按照他们的话说，像我这么美丽善良的人，应该有一位真心相恋的爱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看你在岛上孤零零的样子就应该知道，即使你有真心相爱的恋人，也注定是被迫分离的悲惨命运嘛。）
　　对于这些与我最亲近的人，我总不忍拒绝他们的一再询问，但是又不愿终日沉浸于回忆之中。于是，我每过十几年就会讲述一遍我和炙的故事，然后任由他们将这个故事广为传播，直到我再也无法找到它的衍生版和自己故事的联系时，我又再次讲述……

　　炙是我拥有自己的意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恋父情结啊……）
　　我一直称呼他“哥哥”。（兄弟恋哦……）
　　我想我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很喜欢他。（这么早熟是会吃亏的……容易被虐……）
　　……事实可能和你们现在想象的很不一样，但我们被封印在不同地方以前，就已经像是情人那样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甚至还举行过“婚礼”……（谁帮你们办的，有没有法律效应？）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那些共同生活的回忆，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我们一起在一个山谷中居住，在千万年的岁月中，只有我们两个。（那时他对你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我们一起养过很多小孩。（没有一个是你们生的）
　　我们一起，还有孩子们，离开山谷来到人界。（那是他的决定，你当时根本不知道）
　　我们一起帮这些孩子疗伤。（当时他们缩在你的怀里泪汪汪地看着他）
　　我们一起引导这些孩子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他们现在的归宿是被封印在冥界）
　　……
　　总之，我们共同度过了几万年的岁月，这份感情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的。（事实是，这个世界上能算是你们同类的也就只有另外两只，如果你不想去破坏他们，根本就没人可换）
　　我在岛上的朋友们对我奇异的情感经历总是能够接受，他们都希望我能早日离开海德兰，与炙重逢……
　　* * *
　　炙被封印的地方是霍德尔岛。
　　“霍德尔”的恶名并没有因为遥远的地域而隔绝于海德兰，以至岛上的一些人不得不对我的幸福作了一番深切、细致的考虑……
　　“嗯……我说岚啊……听说霍德尔岛上聚集的都是些品行不太好的人……”
　　“品行不太好”——太含蓄了，准确地说应该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有能力作恶，却没有足够的能力逃避制裁，只能聚集到这样一块地方。
　　“岚的……爱人……哥哥，在那里总会受点影响……”
　　这个孩子，我自己都承认是“爱人”了，又没有错，脸红什么呢？
　　我想象炙如今的样子……一身黑衣，慵懒地漂浮在半空，随意俯瞰那一片由他亲手造就的血腥之地，嘲讽……不带丝毫怜悯……
　　“放心，就算那里是地狱，也没有人能伤害他。”
　　我相信那里真的是人间地狱，而炙正是那里的主人，也可以是最深重的黑暗……他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性命，更不会去救人……
　　按照炙的逻辑，需要你去救的人，就是无能的人，对于无能的人，即使你救了他，他也还是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能力，最终不过是让他们多吃一些苦头，稍微延迟他们死亡的期限罢了……
　　简单的说，救人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在他的眼中，我的行为必定是愚蠢至极……
　　我刚到岛上的时候，灵体能一直保持实体状态，只要我希望，任何人都能接触到我……在千年的封印中，我的力量逐渐衰弱，现在的灵体最多只能是半透明，也只有体质特殊的人才能看到我了……明知道继续平息海德兰的混乱力量，只会使我的力量衰减的更快，但是当我感应到有船只被卷入这片混乱的海域时，终究无法忍心……几年、几十年对我来说只是转瞬即逝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却足以成就一生的幸福……给他们这个机会，我不过损失一些灵力……其实又何妨……
　　何况……我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不也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离开海斯兰，再次见到那些记忆中人的机会吗……
　　仔细想来，我其实也是自私的，情愿我在意的人一直做见死不救的事……太了解他，所以我在海斯兰从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而我自己，却一直做着会让了解我的人担心的事情……他是了解我的，所以他在霍德尔岛上，偶尔，总还是不免会为我担心的吧……

　　“……我想说的是……在那种地方，某些行为……一般也会很普遍、很随便、很暴力……我们听说……那里□□的女人很多……奇怪的男人更加多……”
　　我想我终于了解他们担心的是什么了，原来是怕炙在霍德尔对我不“忠贞”，枉费我在这里为他“守身如玉”。说一点都不感动是假的，不过，他们真的没有担心的必要……
　　“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发生某些行为，必须灵体上的契合，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我相信他在霍德尔不会……”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关切的询问到此也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是在最近十几年中，这种对话开始出现越来越奇怪的延续……
　　“我们怕的是有人在那种地方待的时间长了，某些情景看得多了，在性方面产生奇怪的嗜好，像是会用奇怪的工具，奇怪的姿势之类的。憋得越久才越危险，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岚！”
　　我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字斟句酌地想要做出适当的回应，一边继续消化刚才一长串真正“奇怪”的话。
　　漂亮的小女孩好像终于也被自己说出来的东西吓到了，她再次深深关切地看了我一眼，双手遮住飞红的脸颊，娇羞地向远处飞奔而去……
　　……人类真是……现在在这方面不比各界中以□□著称的神族和魔族逊色……（你又不知道现在神族和魔族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也有飞跃了……）
　　……但是……如果只是她刚才说的那些“奇怪”的东西，炙用得着在霍德尔接受熏陶吗……我觉得在现在的人界很容易学到……
　　人类其实也是很开放的……这是我在近年来的一些经历中得出的结论……
　　比如，岛上的人曾经在一艘船的残骸中发现了一堆有着奇怪封面的圆盘，后来我了解到这叫“光盘”（估计是黄色片，走私船，可惜岛上绝没有放映设备）；有一次一个人漂到岛上时，怀里揣着一本书，经过海水的浸泡画面还是栩栩如生（以前的称呼是春宫图，现在的称呼是黄色写真集，估计还是彩页的）；还有一次……（可以了……我们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岛上连小女孩的思想也会那么复杂了……）
　　这类东西每次出现，都会引来一群人的围观和争相传阅，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火热饥渴的表情……
　　（你不会不知道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吧……你不是应该已经……）
　　可是……这种程度的东西有必要那么兴奋吗……
　　（…………我们对非人类物种的开放程度开始有认识了……）
　　这些都是我在半透明状态时看到的，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些，如果当时恰好有能够看见我的人在场，他们总是无比心虚和焦急的要我别看……刚才还说他们开放，为什么面对我就不好意思起来……他们长期处在封闭空间，加上心理压力，需要某些刺激来舒缓身理和心理上的紧张，这是很正常的事，我可以理解的……
　　（……因为你的外貌、气质、谈吐、仪态……都不像是……可以理解得……那么深入的样子……）
　　* * *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担心我被炙欺负，以前那些和我们相处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人也是如此……
　　“岚，炙他对你还好吧……”
　　“岚，要是炙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岚，和炙冷战了？我们都知道，一定是炙不好……”
　　“岚，你平时什么都听炙的也就算了，在床上可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能让他随便对你……，要是他敢强迫你接受奇怪的□□方式，你一定要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真是太热情，太豪放了……只是……这种事也能直接说吗？）
　　…………
　　能有那么多人真心待我，我实在是十分感激，但也觉得他们的担心有些过火……
　　（真的是过分担心吗……总该是有原因的吧……）
　　其实炙一直都很照顾我……
　　（怀疑……）
　　在他的照料下，我几万年来一切顺利。不过是死了一次，那是灵体与□□的完全毁灭（明显又复活了）；后来又“还真”了一次，那是失去所有记忆和灵力（就像人类车祸后失去所有记忆外加全身瘫痪，能不能恢复还要看运气，你的运气显然已经很不错了）；还有就是被他弄丢过一次（就是在你全身瘫痪刚变“白痴”的时候），后来还是被他找回来了。
　　（…………你究竟是在讽刺他，还是你其实是个白痴，我们一直没发现……）
　　* * *
　　在海斯兰岛上，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临海的一块巨岩上，欣赏各色天海一线的景象，任由海风吹拂我一身的青色，带起我的长发飘扬在空中……
　　当然，这决不是我唯一的乐趣。同各色人等交谈，教育岛上的小孩，在岛上随性漫步……这些带给我的乐趣经常超过我独坐海边。
　　只是每到黄昏，我必定会回到海边的巨岩上，在夕阳余辉之下，凝目远望天与海的交界，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海之际时，不由流露微笑……
　　所有见过我此时笑容的人都说，那是我最美的笑容……不似平日温雅淡定的微笑，带着朦胧的距离感……而是，最真挚的笑，灿然、梦幻、绝美……
　　我自然无法见到自己当时的笑容，我见到的是——在最后一线夕阳消失的瞬间，一片妖异的血色浸染了最远处的天与海，瞬息即逝，但是我知道，那是——霍德尔岛……
　　在海斯兰没有人能够看到同样的景象，但我的故事还是为许多人贫瘠的孤岛生活提供了不少乐趣。于是，我夕阳下那一刻的笑容，一直被奉为海斯兰岛的经典。
　　为了体现这个笑容的特殊意义，许多人都想帮它命名，只是始终没有定案……
　　最近，它终于得到了“夕阳之璨”这个唯一获得全岛上下一致认同的称号。（主要原因是命名者舌绽金莲，不惜动用几千字，对你那一刻的绝美进行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细致描述，终于搏得了全岛人的认同……）
　　对于年轻人寄托在我身上的幻想与热情，我始终微笑旁观。于是，我又为海斯兰岛提供了很多传奇故事……
　　（故事范例……）
　　“岚是海斯兰岛的守护神，为了怀念自己在海的另一边的爱人，他站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痴痴地望着海的尽头，在站了一百零一天之后，终于化为石像，永远守护着我们这个岛……”
　　（实事是……岚的本质属性是风，没事找个地方吹海风是很舒服的事情，比让他待在屋子里要舒服得多……而且，岛上也没有任何类似石像的东西，可作为“化身石像”的凭证……）
　　* * *
　　我想，我还是被岛上人的热情感染了。
　　随着力量的衰弱，我对重逢的幻想反而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切、细致和带有浪漫色彩——甚至到了自己都会取笑自己的地步……
　　这或许就是直觉——重逢的日子可能已经不远了。
　　不论以后将会如何，此刻的心情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