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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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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刚响过,青云山巅的小院里已经亮起了灯。
宁语咬着牙,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双手平举,保持着标准的马步姿势,两臂各挂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已经坚持了整整一个时辰。
“手再低一寸,加练半个时辰。”沈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懒洋洋的,还带着宿醉的沙哑。
宁语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她还是努力向上抬了抬。三个月前那个连一桶水都提不动的自己,如今已经能在负重下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了。
“师父……”宁语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沈沧坐在石凳上,手里把玩着酒壶,眼睛半闭着,似乎随时会睡过去。
“为什么练剑要先练这些。”宁语喘着气,“您不是说剑法讲究'轻灵飘逸'吗。”
沈沧睁开一只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灵。”他突然出手,指尖在宁语右臂的木桶上轻轻一弹。
“哗啦——“
水桶应声而碎,冰冷的水浇了宁语一身。她失去平衡,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左臂的水桶也翻倒在地。
“现在明白了吗。”沈沧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真正的剑客,举手投足间都要收发自如。你连个水桶都控制不好,还想控制杀人的剑。”
宁语坐在地上,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我懂了!力量控制比力量本身更重要。”
沈沧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能这么快领悟。他转身走向屋内,丢下一句:“把院子收拾干净,然后去后山瀑布下练剑。水声会干扰你的注意力,正好练练定力。”
宁语爬起来,拧了拧衣角的水,嘴角却挂着笑。这三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沈沧这种近乎虐待的教学方式。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每天清晨被沈沧用木棍敲醒,完成各种变态的训练任务,然后在筋疲力尽中沉沉睡去。
系统偶尔会冒出来提醒她任务进度,但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收拾完院子,宁语拿起那把沈沧给她的木剑——上个月她已经“毕业“从树枝升级到了正式的木剑——向后山瀑布走去。
清晨的山间雾气缭绕,远处的瀑布像一条银练挂在山崖上,轰鸣的水声老远就能听见。宁语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沈沧教她的七个基础剑式练习。
“手腕太僵。”
“脚步乱了。”
“呼吸不对。”沈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宁语吓了一跳,差点把木剑扔出去。她转身看到沈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黑鞘长剑。
“师父!您怎么……”
“闭嘴,看好了。”沈沧打断她,突然拔剑出鞘。
宁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沈沧使剑。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每一个姿势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剑锋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七式基础剑法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行云流水般连贯。
最神奇的是,尽管瀑布轰鸣震耳,沈沧的呼吸节奏却丝毫不乱,甚至与剑势形成某种奇妙的和谐。
“看懂了吗。”沈沧收剑入鞘,气息平稳得仿佛刚才只是散了个步。
宁语点点头,又摇摇头:“动作看懂了,但那种感觉……”
沈沧难得没有嘲讽她,而是沉默了片刻:“剑法不是招式,是心境。等你真正静下心来,自然就明白了。”
宁语眨了眨眼,这是沈沧第一次跟她说这么“玄乎“的话。她正想追问,突然看到沈沧的脸色变了。
“躲开。”
沈沧一把推开她,同时长剑出鞘,“叮”的一声脆响,一支弩箭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
“什么人。”沈沧将宁语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黑衣人从树梢跃下,呈扇形包围了他们。为首的黑衣人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声音沙哑:“'醉剑'沈沧,别来无恙啊。”
沈沧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血煞门。”
“门主有令,请沈大侠去总舵一叙。”黑衣人阴森森地说,“顺便……交出《玄天剑谱》。”
宁语感觉到沈沧的肌肉绷紧了,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她从未见过师父这样紧张的状态。
“我早已退出江湖,与血煞门再无瓜葛。”沈沧的声音冷得像冰,“滚。”
黑衣人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上。”
七八个黑衣人同时扑来,沈沧一把推开宁语:“躲到石头后面去。”
接下来的场景,宁语终生难忘。
沈沧的剑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他的身形快得几乎看不清,每一次出剑都精准地刺中敌人的要害。但那些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庸手,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宁语躲在巨石后,心脏狂跳。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江湖厮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与瀑布的水汽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突然,一个黑衣人发现了她,狞笑着扑来。宁语本能地举起木剑格挡,却被对方一刀劈断。她踉跄后退,脚下一滑,跌入了瀑布下的深潭。
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她。宁语拼命挣扎,但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她向深处沉去。恍惚间,她看到一道身影跃入水中,向她游来……
黑暗。
宁语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小院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内点着油灯,窗外已是黑夜。
“醒了。”沈沧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比平时更加沙哑。
宁语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沈沧坐在阴影中,右臂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可怕。
“师父!您受伤了。”宁语惊呼。
“小伤。”沈沧摆摆手,“倒是你,差点淹死。”
宁语这才想起落水的事:“那些黑衣人……”
“死了。”沈沧简短地说,眼神阴郁,“但血煞门不会善罢甘休。”
宁语从未见过沈沧这样凝重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说的《玄天剑谱》是……”
“不该问的别问。”沈沧突然严厉起来,随即又缓和了语气,“这几天不要出门,我要离开几天。”
“您要去哪。”宁语急了,“您还受着伤呢。”
沈沧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半截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雪“字,眼神复杂。
“师父……”宁语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问道,“'雪'是谁。”
沈沧的手猛地攥紧玉佩,指节发白。屋内一时陷入可怕的沉默,只有油灯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睡吧。”沈沧最终只是站起身,将玉佩收回怀中,“明天开始,你自己练剑。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下山。”
他转身要走,宁语却叫住了他:“师父。”她咬了咬嘴唇,“您……您会回来的对吧。”
沈沧的背影顿了顿,没有回答,推门走进了夜色中。
宁语望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她总觉得沈沧这一走,似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夜深了,宁语却辗转难眠。她起身来到院中,月光如水,照在沈沧常坐的那块石凳上。宁语走过去,发现石凳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急忙拿出来,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潦草的字迹:
“若三日后未归,打开床下暗格。”
宁语的心沉了下去。她正想回屋查看,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抬头,看到篱笆外闪过一道黑影。
“谁。”宁语抄起墙角的木棍,慢慢向院门走去。
没有回应,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更强烈了。宁语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院门——
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面容苍白如纸,长发垂至腰间。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绿光。
“你……你是谁。”宁语握紧木棍,声音发颤。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宁语身后的小屋。宁语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小屋的窗户上,赫然映着一个人影,看轮廓分明是沈沧!可沈沧明明已经离开了……
再回头,白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宁语浑身发冷,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内,却发现空无一人。窗户上的影子也消失了。
“系统……系统。”宁语在心中呼唤,“刚才那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才回应道:“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宿主立即提升武力值。”
宁语颤抖着爬上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能连冰山一角都不到。
而沈沧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宁语蜷缩在被窝里,心跳如擂鼓。窗外树影摇曳,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她突然想起沈沧教她剑法时说过的话:“剑道的极致,是斩断宿命。”
床板下突然传来“咔嗒”轻响。宁语屏住呼吸,看见床底缝隙渗出幽蓝微光。她咬牙掀开床板,一个檀木匣子静静躺在暗格中,匣面刻着与她玉佩上一模一样的“雪”字。
“警告!禁止接触未知物品!”系统突然恢复运作,声音却扭曲失真。宁语指尖刚触到匣子,整间屋子突然剧烈震动。匣中迸发出刺目白光,她恍惚看见白光中浮现两个交叠的身影——一个是持剑的沈沧,另一个竟是浑身浴血的自己!
“宿主生命体征异常!启动紧急脱离程序!”系统发出尖锐警报。但宁语死死抱住木匣,匣中飞出一枚冰晶,径直没入她的眉心。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奔涌而来:血月、断剑、还有沈沧撕心裂肺的呼喊“……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