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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小节 ...

  •   循着那灯继续走,近了看,是间老房子改的民宿。木门歪歪斜斜的,挂着一块船木牌子,用蓝漆写着「陶里」两字,院门是用破船木拼的,还嵌着碎玻璃片,映着屋里的暖色,亮晶晶的。院墙早被络石藤缠满了,藤叶间那些小米粒似的白花,正往外渗着丝丝缕缕的暗香。
      她推开门,檐下的贝壳风铃叮叮当当响起来。
      "住店?"
      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一个穿着蓝布裙子的女人从画架前站起来,手里还拿着画笔。她看着不到三十,头发剪得短短的,锁骨那里纹着一行梵文。月色落在地手腕的银镯子上,泛着淡淡的光。

      鹿落落赶紧笑起来:"姐姐,还有房吗?"

      "只剩树屋了。"女人把画笔往围裙上一插,露出胳膊上的青纹身,"要爬木梯,行吗?"

      "行的!"鹿落落答得脆生生,眼睛却瞟见院角那个土窑——里面烧着东西,红彤彤的,一闪一闪。又想起民宿的名字,猜测应该是用来烧瓷的。

      登记的时候女人正在画上签名,写的是「林栖」。她头也不抬地推过来一本糙纸本子:"灶上有粥,饿了自己盛。"

      鹿落落笑着道谢,心里松快了些。这里太特别了,特别到没人会注意她这个半夜投宿的怪人。

      树屋比想的还好玩。要爬一段绕着老樟树的木梯,屋里全是松木香。屋顶开着天窗,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星。窗前挂着一串陶片风铃,风一吹,发出沉闷声,像古寺里的钟。她放下背包,躺在床上听楼下陶轮转动的嗡嗡声。响了一会儿停了,接着是陶器磕碰的脆响,然后又响起来......
      直到肚子里咕噜了一声。这才想起,虽然晚上吃了晚饭,但是因为闷气,也没吃多少。山路走了那么久,胃里早就空得发慌。楼下陶轮的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轻手轻脚下楼了。

      厨房的柴火灶上坐着个粗陶砂锅。掀开盖,粥还温着。灶台上有碟腌萝卜,底下压着张牛皮纸,用炭笔写着:「酸,开胃。」

      她盛了碗粥,就着萝卜慢慢吃。后院忽然点亮小灯,林栖正把出窑的陶器往架子上摆。那些碗碗罐罐奇形怪状的,釉色流淌得恣意。

      见她坐在厨房,林栖只是举了举手里的陶杯示意一下,然后继续摆弄她的作品。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反而让鹿落落自在起来。

      山风从天窗钻进来,带着泥土和釉料的气味。她望着屋檐下转个不停的陶片风铃,第一次觉得,「陶里」好像早就等着她来了。随着碗底最后一口粥带着余温滑进胃里,那股揪着的饥饿感终于平复,擦了擦嘴角。随后把碗勺洗净放回原处。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林栖也回房了。整座「陶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山风穿过老樟树的沙沙声。

      她摸着黑爬上树屋,没开灯。月光透过天窗,在木地板上铺出一块清辉。换衣物时,她摸到胳膊上被山路边的枝条刮出的红痕,微微刺痛。
      躺在铺着粗布床单的榻上,松木的香气阵阵涌来。她望着天窗外疏朗的星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夜晚可以这么惬意——没有电视声,没有父母的低声交谈,没有那些压在心头、让人翻来覆去的期待。

      山风一阵阵,吹得陶片风铃轻轻相击,那声音,一下下,把她心里那点毛躁都给荡平了。比海浪声更沉,更让人心安。

      她拉过薄被盖住肩膀,翻了个身。被太阳晒过的粗布贴着皮肤,有种朴实的暖意。

      明天会怎样,她不知道。但此刻,在这间飘着松香和泥土味的树屋里,她终于可以暂时卸下那个乖巧女儿的壳,做一回只是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的鹿落落。

      闭上眼睛时,她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溪流声,像谁在哼着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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