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贝肯鲍尔和克鲁伊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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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的咖啡馆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连锁的咖啡馆以本土品牌为主，有自己独特的烘焙方法，不过更常见的还是街边咖啡馆，独立经营，顾客可能包含祖孙三代，在世界杯来临之后，这些社区咖啡馆也挤满了外地的游客，从早到晚热闹不停，谈论世界杯的比赛，谈起马拉多纳和博比·查尔顿，不过他们的名字最近都被罗伯特·巴乔取代了，他在对阵美国队的比赛上过掉门将推射空门的模样简直迷倒万千球迷，他大笑庆祝时，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起立，好像千万位士兵跟随主帅同样振臂高呼。
——但这绝不包括萨尔希尼。
咖啡馆熙熙攘攘，酒吧门可罗雀，只有在晚上这里才是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白天挂着牌子说暂不营业，只有熟客才能让老板放行，一个人独享冷清的吧台。萨尔希尼撑着腮，百无聊赖地晃荡酒杯里的冰球，直到身边有人坐下，他才坐直了，曲起手指在金属台面敲了敲。
“德国人迟到可不算礼貌。”
“但这里是意大利，”贝肯鲍尔脱了外套，交给唯一的服务员，只有吧台周围的灯是亮的，照得吧台内墙壁上新贴上的足球海报像是镀了层亮闪闪的银，“这不算迟到，这是慵懒。”
萨尔希尼蹬了一下脚，让转椅转半圈面对贝肯鲍尔，“好吧，慵懒的德国皇帝。”
“嗯，意大利教父。”贝肯鲍尔面不改色地和萨尔希尼干杯，没有反驳对方的话。
“皇帝”和“教父”不管哪一个都像是从旧纸堆里翻出来的，抖一抖全是专制主义和封建主义的灰尘，如今崇尚自由主义，两个称呼都该打入地狱才对，但对于贝肯鲍尔和萨尔希尼来说，这两个称呼不能更恰当了，两人丝毫不觉得有问题，还会主动调侃对方。
贝肯鲍尔以他对球队超过常人的掌控欲和控制欲闻名，德国报纸把他比作古罗马的凯撒，他的球队就是他的士兵，和冷酷的德国战车比，意大利人自有传统，慈祥的教父和他温顺的孩子，不过要是孩子叛逆，萨尔希尼当然要清理门户。
但问题是萨尔希尼不想教训不听话的球员。
“服从管理才是最好的球员，天才的恣意妄行会给团队带来混乱。”
“哈，我可不信。”第三个人说。
大门忽然被推开了，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把手上晃荡，链子像是乱蹦的银珠，几乎融化在米兰明媚的阳光里，满地的金色潭水中站着一个削瘦的影子。克鲁伊夫高声反驳贝肯鲍尔，反手摔上门，大步朝内走来。
“马天尼，谢谢，”克鲁伊夫撑手坐在萨尔希尼左手边，侧身越过意大利人去看满脸淡定的德国人，“照你说的，你年轻的时候早该被发配去英国。”
“真遗憾，我没有。”贝肯鲍尔说。
“因为弗朗茨的教练是个好家伙，而弗朗茨自己又是最大胆的那一个，所以没人治的了他。”
这句话是萨尔希尼说的。
意大利人今年60岁，而德国人45岁，荷兰人43岁，在两个人刚刚踢球的时候，萨尔希尼早就退役开始执教了，不管是克鲁伊夫年轻时像个嬉皮士那样浪荡，还是贝肯鲍尔大胆狂妄的在球队推行自己的意志，萨尔希尼通通看在眼底。
在知道自己年轻时放荡过去的家伙面前，贝肯鲍尔难得卡壳了，他可以在球队恩威并施，好像个真正的皇帝那样亲切又严厉地训练自己的球员，令行禁止，深不可测，不过在这家酒吧，只有臭美意大利人和古怪荷兰人，两个人可不会配合贝肯鲍尔，假如贝肯鲍尔在他们面前登基，萨尔希尼最大的努力是敲敲冰块扮演气氛组，开朗地说再来一杯，克鲁伊夫……克鲁伊夫当然是叛军。
怎么可以指望天生反叛的嬉皮士和体面世故的精英一见如故，虽然他们在心里确实欣赏彼此的实力不过对方的个性实在不讨喜，但他们又确实坐在这家米兰的酒吧里，在世界杯如火如荼的此刻，德国国家队主教练和巴塞罗那主教练收到了意大利国家队主教练萨尔希尼的邀请。
“如果被记者拍到了会很麻烦吧，”贝肯鲍尔不动声色，“所以sisi只是为了和我们聊天吗？”
“和小朋友见面不算吗？”
克鲁伊夫的眉毛猛地一跳。
萨尔希尼一拍脑袋，左右打量了一遍两个家伙，不得不更改措辞，“好吧，都是老头啦，现在得是老朋友了。时间过得真快，你们两个年轻时候的样子我还记得牢牢的，怎么一眨眼你们就变老了。”
“没有老年痴呆是件好事。”
“你肯定拍了我的丑照留下来纪念了，天天在脑子里想别的男人不恶心吗？只有翻相册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嘲笑，你们意大利人总是在这种地方表现特殊。”
萨尔希尼严肃道：“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得不承认了，我确实拍了你的照片还做成了相册——当然，弗朗茨你也有份。放心好了，我可不会给外人看。”
“嗯……谢谢。”贝肯鲍尔唇角微动，不过这不是该感谢的事情吧？
克鲁伊夫满不在乎，“卖给记者记得说这可是克鲁伊夫和贝肯鲍尔亲自承认的照片。”
“亲自承认不如亲笔签名，我哪天拿过来给你签名吧。”
“也可以。”
贝肯鲍尔觉得自己有责任纠正已经跑偏的谈话主题。
“说到难以管教的球员，其实我最近也有困扰，我认为很优秀的球员却被其他人讨厌了——”
“你最好不是说马特乌斯。”克鲁伊夫忍不住拧起了眉毛。
即使远在西班牙，不过关于马特乌斯这位德国队长又是中场核心的故事依然源源不断传到克鲁伊夫的耳边，克鲁伊夫欣赏天才球员，认为天才需要个性，没有个性就会泯然于众，但马特乌斯在个性方面还是太过独特了。
1988年马特乌斯从拜仁慕尼黑转会国际米兰，后世津津乐道的国米拜仁的友谊差不多也在此时建立，财大气粗的国米帮助拜仁度过了财政危机，多位德国球员来到国米，和隔壁以荷兰球员为核心的米兰针锋相对。
荷兰三剑客场上配合默契，场下也是关系和睦的好队友，但德国三驾马车就不这样了，场上他们配合倒是默契，但场下差不多斗出乌鸡眼了，马特乌斯联合布雷默打压初出茅庐的克林斯曼，没有出国务工相亲相爱的战友情，全是对挑衅自己地位的年轻球员的讨厌。
虽然德国国家队向来抓马大戏多，但这次矛盾的根源百分之九十可以全怪马特乌斯一个人，作为队长公开批评克林斯曼“没有团队意识”，作为俱乐部队友，主动孤立霸凌初来乍到的克林斯曼，等到94年，克林斯曼会和马特乌斯争国家队队长闹得不可开交，到了96年克林斯曼才终于联合队友把马特乌斯赶走，目前，马特乌斯的“罪证”只是些性格强势、毒舌傲慢、自私无礼，比如和萨默尔同住然后通宵打电话叭叭叭个不停和偶尔情不自禁对记者说点队友小秘密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
至少贝肯鲍尔这样觉得。
在他的威严下，德国国家队其乐融融，不管是马特乌斯还是克林斯曼都得手拉手一起上阵当国家队好队友，看得意大利人都开始纳闷马大嘴和辣椒妹怎么开始相亲相爱了，要知道看国米的德国笑话可是罗森内里们不得不品的一环……
贝肯鲍尔很欣赏马特乌斯，因为抛开人品不提，马特乌斯可以称作“完美的球员”，他能适应球场每个位置，体能充沛，意志顽强，像台永不疲倦的永动机或者上满发条的战车那样无畏，1980年他首次代表西德参赛便赢得欧洲杯，贝肯鲍尔看着他，也许从他自信张扬的性格里看出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溺爱，完全是溺爱啊。
这不就是给宠爱的私生子包办婚姻克林斯曼吗？贝肯鲍尔居然苦恼克林斯曼和马特乌斯这对搭档关系不好，皇帝不该一声令下直接让两个人原地和好吗，谁不听话谁就拉出去枪毙，说我知道这很难但是这是命令，你们两个就为了德国国家队原地结婚吧，然后克林斯曼没准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就义明志了，马特乌斯还要在旁边哈哈大笑，所以德国皇帝只能偷偷苦恼了。
“管理球员很困难。”贝肯鲍尔下了定论，萨尔希尼也跟着点头。
“哦，总不能比养猪难。”克鲁伊夫说。
克鲁伊夫是认真的，养猪还能养破产，但是养球员难道还能养死吗？他本来可以跟萨尔希尼一样，31岁就退役，结果养猪破产，不得不重返球场踢球挣钱养家，直到37岁才终于退役。*
“约翰，难道你没有喜欢的球员吗，难道你不希望荷兰队一切都井然有序，所有人都齐心协力拿下冠军吗？”贝肯鲍尔追问。
克鲁伊夫响亮地啧了一声，冷笑。贝肯鲍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两个人安静了几秒，夹在中间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萨尔希尼好心地提醒：
“弗朗茨你忘了吗，荷兰被埃及1:1逼平啦。”
克鲁伊夫当然有喜欢偏爱的球员，比如范巴斯滕，荷兰队只要让范巴斯滕完美的发挥那他们就是合格队友，但他们没能做到。贝肯鲍尔沉默了一会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客观地评价：
“利伯莱格兹临阵解雇对荷兰队影响很大……”
萨尔希尼再次开口了：“这家伙是被范巴斯滕他们几个赶走的。”
自古以来，荷兰队就是抓马大舞台，有戏你就来，以荷兰三剑客为首的球员们逼迫足协罢免了他们不信任的教练，范巴斯滕首推自己恩师约翰·克鲁伊夫担任国家队教练，但是被米歇尔斯一票否决。
带领荷兰队赢得88年欧洲杯后，米歇尔斯卸任进入足协工作，动用他的影响力为荷兰队选择了莱奥·本哈克担任教练。
三个荷兰人之间的师徒爱恨纠葛实在让人遐想，目前克鲁伊夫在巴塞罗那实践自己的足球理念，不过随心所欲惯的他显然没能释怀恩师对自己的否定，虽然荷兰国家队的邀请他不一定会接受，但是主动拒绝和被人否定是两个概念。
贝肯鲍尔现在是挑选别人的那个人，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心想还是别说话了，免得惹得克鲁伊夫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因为第二天荷兰又跟英格兰0：0闷平了，打得是轰轰烈烈，结局是一泻千里，克鲁伊夫关心的荷兰三剑客眼见着就要麻溜滚回荷兰继承养猪大业啦！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贝肯鲍尔和克鲁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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