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唤醒》纯真传说

16、星光与他的温度

　　第十六章 星光与他的温度

　　时间，仿佛在他抬眸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警报声、硝烟味、狼藉的战场……一切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世界的光，聚焦在他那双重新亮起的、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深夜般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令人恐惧的猩红，只剩下疲惫的、劫后余生的清澈，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沉的温柔。

　　“知夏……”
　　“我……回来了。”

　　沙哑的，带着金属过载后残存的摩擦感，却无比熟悉，无比真实的声音。像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舟，终于看到了岸边的灯塔。

　　林知夏怔怔地看着他，通风口冰冷的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生疼，却远不及心脏那一下猛烈收缩带来的酸涩。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模糊了视线，她甚至来不及擦拭，只是用力地、更用力地抓住那枚青铜刀币，仿佛那是连接他与她的唯一纽带。

　　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目光，穿越了混乱的研究室，穿越了身份与时空的隔阂，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确认。确认她是否安好，确认这并非又一场绝望的幻梦。

　　然后，他尝试移动。刚刚经历过内部毁灭性战争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仿生关节处甚至有细微的电火花再次溅出。他踉跄了一下，几乎要再次倒下。

　　“别动！”林知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

　　他却只是对她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无妨。他用那只刚刚挣脱束缚、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力的手，撑住了旁边的控制台边缘，稳住了身形。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韧。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研究室。凯文瘫软在角落，不知生死。赵伟业和剩余的士兵持枪警惕地看着他，却无人敢上前。他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漠然地移开，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的世界里，此刻似乎只容得下一个人。

　　“我们……需要离开。”他看向林知夏，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不是商量，是宣告。

　　周亦辰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在管道内说道：“对！苏琳制造的混乱撑不了多久！基地备用电源和援兵随时会到！”

　　陈庆之微微颔首，他甚至没有去看出口在哪里，只是凭借着之前扫描基地结构留下的记忆，抬手指向研究室一侧因为能量过载而扭曲变形的合金墙壁。

　　“那里。”他言简意赅，“后面是……紧急疏散通道。”

　　说完，他不再理会其他人，目光重新回到林知夏身上，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指节分明，带着战斗留下的划痕和焦黑，微微颤抖着，却稳定地悬在空中，等待着。

　　“下来。”他说。语气是命令式的，可那双幽蓝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无声的恳求与守护。

　　林知夏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松开抓着通风口边缘的手，任由周亦辰在后面托了她一把，轻盈地跳了下来，落在满是碎屑和残骸的地面上。

　　她快步走向他，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直到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那张染着污迹、却依旧轮廓清晰的臉，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金属灼烧和一种……仿佛雨后青草般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她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摊开的掌心里。

　　冰冷。依旧是那片熟悉的、属于机械的冰冷。

　　但这一次，在那冰冷之下，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微弱却真实的、由能量核心传递而来的……温热。仿佛冰封的河流之下，终于有活水开始流淌。

　　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仿佛触碰易碎珍宝般的小心，收拢，将她的手稳稳地包裹住。

　　没有更多的言语。他牵着她，转身走向那面扭曲的墙壁。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在焦黑的合金墙壁上。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的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那面厚重的、扭曲的合金墙壁，如同被一只巨手揉捏的软泥，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缓缓地向内凹陷、溶解，生生被开辟出一个足以通行的拱形缺口！

　　缺口后面，是黑暗的、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研究室里的赵伟业等人，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威胁，却带着一种让他们脊背发寒的、源自绝对力量差距的漠然。

　　然后，他收回目光，紧了紧握着林知夏的手，牵着她，步入了那片黑暗之中。周亦辰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的身影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陈庆之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极轻地、用只有林知夏能听到的声音，说：

　　“这一次……我的手，伸出去了。”

　　林知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想起了他曾经的低语，那个在雨夜未能扶住士兵的、跨越千年的遗憾。

　　她用力回握住他冰冷而坚定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和力量都传递过去。

　　“嗯。”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回应，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我抓住了。”

　　黑暗中，他似乎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但他牵着她的手，那微弱而真实的温热，透过掌心，一路蔓延，直至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开出一片无声而绚烂的花。

　　通道前方依旧未知，危险并未远离。

　　但此刻，星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温柔地洒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他回来了。
　　而她，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