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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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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周晏和同皇帝和皇后一起用完晚膳后,独自回到东宫。这会儿,洁白的月牙如一叶小舟,飘零在这浩瀚的夜海之中。
对于白天的事情,周晏和还有些恍惚。与周祁安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这期间,他的二哥不是没对他下过死手。而他二哥有这样的肆无忌惮,得益于他们的父皇。
自从他发现他的父皇想毁灭一切的时候,自从他知道柳闻道还活着的时候,他就默默地设计一个棋局,一个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棋局。错一步,满盘皆输。
他先是联系了柳闻道。
“你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晏和看着柳闻道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难隐震惊之色。原来柳闻道这些年以忠叔的身份潜伏在暗影。
“周祁安为了杀我,派了唐门的杀手来;也算是我命不该绝,遇到了一个良心未灭的杀手,他最终没有真的将我毒死,只是让我假死。不知他从哪找来的无名尸体与我调换,狸猫换太子。”柳闻道说着,想起当年情形,叹了一口气,“我是活下来了,但他最终还是被灭口。”
“所以,你为了搜集证据,才选择伪装成忠叔留在暗影的?”太子疑惑,“风远山的死也要算你头上了。”
“这是我们俩商量好的。”柳闻道喝了一口茶,“那晚他出现在瑞王府是计划中的一环。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太子拿起茶杯,看了上面的花纹,冷冷地说:“只是你没想到风羽涅对风远山的恨意超乎想象,最后真的把他杀了。”
“放心。事情结束,我会去找风远山聚聚的。还有,老侯爷……”说完,柳闻道用新倒的茶在地上划出一条线。
话锋一转,柳闻道说:“我知道殿下见过犬子了。”
太子轻轻一笑,说:“柳大人这是在怪孤?”
柳闻道神色严肃,说:“您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太子放下茶杯,走到棋盘前,拿起一颗白子下在了黑子的旁边。
“他早已在局中,由不得你控制了。”太子挑起嘴角,说,“说实话,小柳大人可能比柳大人您还要厉害呢?”
到了约定时间,柳菘蓝和太子相聚在醉今朝酒楼。那时,柳闻道躲在房间暗处观察着一切。得知柳菘蓝想牺牲自己引蛇出洞的计划时,当时的他差点走出来想带柳菘蓝离开。但他不能。正如太子所说,错一步,满盘皆输。
于是,后来的太子举荐,瑞王按耐不住对柳菘蓝动手,下蛊、下毒;这时候,柳菘蓝策反了风羽涅,让他趁机给周祁安下毒;以毒体作为样例让白鹤研制出解药,双管齐下。但戏一开场,就不能停。
只是没想到,周祁安给周京墨设下圈套,引他前去找他们打架;让他们有了“反击”的理由;先是空山阁,再是楚陵游和苏木;他们也打算“双管齐下”。
为了不让瑞王发现,风羽涅将计就计;他继续按照周祁安的命令,去往听风崖阻止楚陵游和苏木摘往生花,亲自出手,好过别人遵守周祁安的命令把他们俩都杀了。风羽涅选择留下苏木牺牲楚陵游。与此同时,空山阁已无力挽回。
太子的人查到周祁安和暗影的行踪,待到柳菘蓝等人发觉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当你决定作为局中人时,就要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后来事情的发展愈演愈烈。柳菘蓝不想再忍了,当即决定,取之,杀之。在他杀死周祁安那晚,柳闻道把这些年搜集的证据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到时机一到,将真相曝光于天下。
“我只想我在意的人平平安安。”
柳菘蓝取下周祁安的性命后,看向东边的方向。他想,楚陵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柳菘蓝看着天边的月亮,释然地笑了。
“这样也好,如果我死了,这世间就少了一个人为我难过。我不想他们难过。”
周芫华和周宜苏赶到上璃城那天,已过去了半个多月。城中仍流传瑞王尸首被悬挂在城门口的事情。二人到侯府后径直走进书房,此时柳菘蓝、方和都在房内等候多时。周管家进屋给他们添茶,周芫华吩咐了几句后管家便退下。
柳菘蓝看到周芫华,立即上前,紧张问道:“芫华哥,陵游他怎么样?”
周芫华回道:“楚公子眼睛暂时还未恢复,加上最近的事情,可能……”
柳菘蓝低下头,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满怀愧疚。
周芫华温言道:“苏木他也去了九阳城,还有墨儿在,他们会照顾好阿陵的。”
柳菘蓝抬起头,眼睛又燃起了火光。
“待事情结束,再让他们回来吧。”柳菘蓝说,“其实,你们俩也不用回来的。这里有我和殿下……还有我父亲也足够。”
方和说:“我已经把白氏一家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柳大人那边也安置妥当。太子说,七月半,红月升,风起时。”
进屋后一直沉默着的周宜苏听到“太子”二字,挑起了嘴角,说:“我的太子弟弟过得怎么样?”
方和冷着脸说:“好的话也不用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周宜苏点头,说:“是我让他背负得太多了。欠他的,我会还的。”
酷暑之下,难掩上璃城的繁华气息。有人发现,近一个多月来,城内多了许多不同的人,有做生意的商队,有来游玩的旅人,有来求学的学子,有来投奔亲朋的流浪者……而他们没有发现,周京墨、楚陵游、苏木等一行人也因此得以乔装打扮成商人混进城内。
他们昨日先在了城郊外的草屋安顿好楚紫菀和慕荷,而后进城打探消息。
“大哥不想让我回来,说明他们近期就要开始行动了。”周京墨拨弄着嘴唇上面的假胡子,说,“我想先回侯府看看。”
楚陵游的脸藏在幂篱下,无人看清他的表情。他说:“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周京墨叹了口气,说:“那是我哥。”
楚陵游掀开幂篱,双眼明明是睁开着的,却无神地看着其他地方,说:“万事小心。我们老地方集合。”
苏木说:“那我去柳家看看。”
楚陵游只好答应,点头,说:“速去速回。”
一瞬间,只留下楚陵游一人,坐在醉今朝酒楼四君子之一的兰字号房内。他起身,走到门边。从刚才进门,他就闻到淡淡的中药香味。自从眼睛看不见后,其他感官的能力就好像被提升了一样,耳朵、鼻子、味蕾都很敏感。
“他在这里?”
楚陵游伸手摸着门,想打开;但犹豫了之后又收回,任由手垂在身侧。他摇摇头,苦笑着,转身又回到刚刚的座位上。
“见了又有能怎样呢?我们还能回到最初的样子吗?”
而此刻,在隔壁房内,柳菘蓝正倚靠在窗边,观赏着用绒线制作而成的梅花盆栽,身旁的小酒瓶散落一地。他用手指轻轻在花瓣点了点,脑海中想起了那个小雪人、那枝红梅花、那支仙人之舞、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明明想笑得开心些,却还是感到十分苦涩。
柳菘蓝抬手拿起酒杯猛地一灌,却发现没酒了。他踉跄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刚好,护卫从窗口进入就看到柳菘蓝喝醉的样子。他刚从侯府那边回来,想着带柳菘蓝回家;但看到他此时喝醉的样子,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明白,柳菘蓝又陷入愧疚的痛苦之中。
这些,又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呢?
可是,凭什么一个人的事情,又要让这么多人去陪葬呢?
护卫也很矛盾,但他只是一个护卫。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来到柳菘蓝身边,跟他说:“大人,该回府了。”
柳菘蓝看着紧闭的房门,说:“回家?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怪冷清的。等下再回去吧。”
护卫还想劝着,此时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柳菘蓝还没反应过来护卫就已经拉着柳菘蓝的手往后退。见来人是韩初,护卫才松开柳菘蓝的手。
韩初上前行礼,说:“公子,殿下邀您到天字号房一叙。”
柳菘蓝低着头,摆了摆手,说:“知道了。”
韩初瞥了一眼窗边散落一地的小酒瓶,不禁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了一句:“酒多伤身,公子还是少喝些。”
柳菘蓝抬眼看着韩初,以前没仔细看,现在反倒觉得眼前人有些故人之姿。他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却还是看不清;他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摇晃着走近韩初,盯着他的脸看。韩初被他看得愈发羞涩,他侧过头不敢看柳菘蓝。只听见柳菘蓝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姐姐韩夕在芫华哥手下办事,而你去了殿下身边做侍卫。”柳菘蓝笑着说,“阿初,这些年,你们等得很苦吧。”
韩初怔在原地,头好像被卡住了一样,慢慢地往回挪,一字一顿地说:“公子,你,想起来了?”
柳菘蓝用手拍了拍脑袋,说:“一点点。最近记忆有些模糊了。”
护卫上前,说:“大人,今日你没带药在身上;我们要尽快回府。”
柳菘蓝明白其中利害,不再留恋。
“我们先去找殿下,跟他说一下情况。我们就回去。”
三人走出房门,在经过兰字号房时。柳菘蓝突然间控制不住停下脚步,他往门口看过去,房门紧闭着,透过窗纸隐约看见里面有人。柳菘蓝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伸手过去,推开这扇门。恰好韩初出声:“公子,别让殿下久等了。”
柳菘蓝收回心思,心想,可能是错觉吧。这般想着,他跟随着韩初继续往前走。而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刻的驻足,让房内的楚陵游确信,刚刚他与柳菘蓝之间的距离仅仅一门之隔。
楚陵游摸着桌上的纸扇,说:“可是小蓝,我们之间,却有星河之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