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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清风徐来,梅树上的叶子和果子随风晃动,屋檐下的风铃叮当响。柳菘蓝就这样靠窗坐着,许是太累了又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透过窗外,此时,暮色已至,落日的余晖斜照在窗户上,透过窗户,光微微照亮的房间。柳菘蓝坐起身,看着自己盖在身上的被子。
      正当柳菘蓝诧异时,一声清冽而低沉的男性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柳大人,是不是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床上?”
      他循声抬眼看去,本是疑惑的神情瞬时转为冷漠。那人坐在对面椅子上看着书,身边还有一个带刀侍卫。那人被柳菘蓝这般看了也不恼怒。
      柳菘蓝也没有下床的意思,冷冷回道:“你们怎么来了?”
      太子依旧看着手中的书,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柳大人如此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令尊令堂在天有灵会心疼的。”
      柳菘蓝眼神变得更加阴沉锐利,冷冷地说:“多谢太子殿下还挂念着臣的先父先母。”
      太子从桌上拿起杯子,身边的人为他倒了杯水。太子看着杯子里的水,说:
      “我刚看了,整个柳宅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在。就连你,都是我们来到后看到你睡在窗边,我的侍卫把你放回床上躺着的,那这水为何还是温的?”
      柳菘蓝心中也是有所疑惑,但脸色如常,浅浅一笑,说:“那可能是田螺姑娘垂怜我,看我生病了身边没人照顾,帮我烧了热水。”他又看着太子手中的杯子,说,“可惜我没看到她的样子,不然,还可以跟太子殿下引荐引荐。”
      太子笑着,放下手中杯子,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他看着盖在柳菘蓝身上的被子,看着柳菘蓝苍白的脸色,些许凌乱的头发,便伸出手。
      柳菘蓝见状躲开,太子错过,手停在半空。
      “太子殿下亲临寒舍,有何贵干?”
      太子不怒反笑,平静的话中却暗含杀意,说:“你是第一个见我不跪、还能活着在我面前如此嚣张的人。青出于蓝胜于蓝,你骨子里的傲气和叛逆比你父亲还要多。”
      柳菘蓝回头一看,眼神中毫无畏惧。
      “如今我已是众叛亲离,这份合作诚意,太子殿下是否满意?”
      太子轻轻一笑,抬手,身边的侍卫为他拿来刚刚倒满水的杯子。
      “这份诚意我收下了,”太子又把拿到的杯子递到柳菘蓝面前,笑着说,“合作愉快!柳大人。”
      柳菘蓝接过杯子,毫不犹豫地把水全都喝进去。太子满意地点头,起身,走到门边,又回头,对柳菘蓝说:“好好照顾自己,别事情还没办完,人却先倒下了。”
      柳菘蓝冷笑言:“多谢太子关心。恕微臣不能远送。”说完,颔首行礼。
      太子点头,转身离开,侍卫跟随其后。直到脚步声消失,柳菘蓝侧身,往地上吐出了一口血,五脏六腑似是被丝线缠绕在一起又紧紧拉扯着,柳菘蓝的脸因疼痛而狰狞,他的手捂着脾胃的位置,但又感到心脏快被撕裂的剧痛。他额头上的汗涔涔而出,里衣的背后很快被汗水浸湿。他掀开被子,一手撑在床上,双脚缓缓移至地板上,再缓缓起身。他努力地往前迈出一脚,双脚却发软无力而摔倒在地。
      “咚”的一声,身体与地板相撞产生的疼痛,加重了体内脏腑的疼痛。他突然意识到,父亲也是这般疼死的。
      太子说父亲是被二皇子派暗影和唐门联手用毒药毒死了父亲再伪装成猝死的样子。但他不知道的是,柳菘蓝早已知晓他父亲真正的死因——先是中蛊,后被暗下剧毒,二者的双重作用下催发了父亲的心疾。病发过程应该很短,父亲没有被折磨很久,是一击毙命。
      柳菘蓝努力地将自己翻过身,仰面躺在地上,想起昨日去见二皇子前遇到了风羽涅。这让他更确信,父亲的死都与二皇子有关。
      “风远山是我父亲,是我亲手杀的。而你父亲,是唐苏木的父亲杀的;唐苏木的父亲又被二殿下授意灭口,他把唐门一族全杀了。而你,现在也想复仇。你说,某种程度上,我们又何尝不是同一类人呢?都是在黑暗中爬行的人,都被仇恨驱使着。”
      蛊虫进入柳菘蓝身体的时候,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但往后带来的代价是百倍千倍的。
      “你一定很好奇唐门的人都死了,所有东西都被唐苏木一把火烧了为何二殿下还有唐门的东西。”
      风羽涅说着,从手里拿出一支笛子,吹响。柳菘蓝头痛欲裂,跪倒在地。过了一会儿,笛声停止。他忍痛抬头,看着风羽涅,说:
      “你也和唐门有关?”
      只见风羽涅轻轻一笑,摸了一下头饰上的铃铛,叮当一响。
      “不巧,当年我被二殿下所救,被悄悄安排在唐门养伤,在那里生活过三年。后来,我就加入暗影,一直为二殿下做事。”
      柳菘蓝讥讽一笑,说:“那你还可真是一条懂得知恩图报又忠心耿耿的好狗!”
      风羽涅双眼顿时杀意腾腾,他再次吹响笛声,柳菘蓝感到五脏六腑要被捏碎了,他疼得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腹部。直到,收到二殿下的传唤,他才停手。临走前,他对柳菘蓝说:“我是二殿下手下的狗,但你又何尝不是太子新养的狗呢?”
      想到这里,夜幕降临,漆黑的房内,柳菘蓝躺在地板上。周围的黑暗笼罩着他,他感觉好像躺在不见天日的棺木中,黑得压抑、冰寒刺骨。
      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柳菘蓝试着起身,一天没有进食的他早已饥肠辘辘。他披上外袍,穿上鞋子,走出房外,双脚重得像是灌了铅,他慢慢挪动,来到厨房门前,却闻到了一股香味。他诧异的进入厨房,看着圆圆的锅盖边缘还丝丝冒着热汽,他伸出手将锅盖拿起,满锅的山药瘦肉粥带着葱花香味的热汽,扑鼻而来。
      柳菘蓝一时间不知自己的眼睛是被这热汽熏得湿润了,还是早在刚刚闻到香味时就已经猜出,其实他们就没离开过。
      柳菘蓝猛地回头,看到门边掠过一道人影,他不顾身体的不适跑出厨房,追到大门外。他跑不动了,身子半靠在柱子上,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突然,他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苦涩。
      “我在做什么呢?明明是自己把他们气走了,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他们离开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城郊外,草屋里。
      大门被猛地打开,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白鹤更是从凳子上掉落在地,见是白子苓,他气得跳起身走到白子苓面前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
      “臭小子,这一天都去哪儿了?也没去学堂,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娘都担心死你了!你苏木哥哥都出去找你了。”
      白子苓拉着白鹤的手,挣扎着,喊道:“疼!疼!”然后又看向白夫人,喊,“娘,救我!”
      白夫人把手中针线放下,拿起桌上的一根鸡毛掸子,伸手递给了白鹤,平静地说:“这次,我支持你爹。”
      白子苓吓得跪在地上,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担心表哥,偷偷回去见他了。”
      白鹤一听,怔在原地,手上的力度一松,白子苓立马跳开远离白鹤,靠着门边,继续说:“我本来只想看表哥一眼就走,结果经过走廊时遇到了那天在酒楼门外和表哥一起走出来的人。”
      “你确定吗?”
      两种不同声线异口同声地出现,白子苓这才发现屋内还有楚陵游和周京墨。苏木也正好从外面回来。
      白子苓顿时替自己的表哥感到委屈,他大声吼道:
      “你们都在这儿?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要抛下表哥啊?表哥好惨啊!呜呜……”白子苓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白夫人立马走到白子苓身边抱着他,十分心疼。
      白鹤也是深叹了一口气。
      周京墨上前一步,问:“苓儿,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在酒楼门外看到的人吗?”
      白子苓抬起头,红红的眼皮子里泪眼汪汪,嘴巴抽泣着说:
      “是他。他身边跟着一个人,那人腰间还有佩剑。”白子苓打了个哭膈,继续说,“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看着他们彻底离开了又悄悄回到表哥房间,结果,结果……”
      白夫人心疼地拍了拍白子苓的后背,温言道:“苓儿,不急,慢慢说。”
      白子苓深呼吸,努力把情绪缓下来,声音呜咽着说:“结果我看到表哥吐了血,好大一口血,我,我吓坏了,本想进门,但是,我又想起,”他看着白鹤,说,“我又想起父亲说不能去见表哥,我忍着不进门;就这样,我就看着表哥下了床又重重摔了一跤,在地上躺了很久,呜呜……”
      楚陵游再也听不下去了,便要走出门外。周京墨出手拦住他却被他甩开。
      楚陵游抓起周京墨的领子,说:“你说我很容易受小蓝影响,不让我出门,我同意了;现在,小蓝莫名生了这么重的病还没有人在他身边,你知不知道他随时会发生意外会……”
      他抓着周京墨的领子颤抖着,额头、脖子因为用力而冒着青筋。而周京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苏木上前将二人拉开,说:“楚哥,你先冷静点。”
      楚陵游转身,不再去看周京墨。
      白子苓随手擦了脸上的眼泪鼻涕,低着头说:“我只是想让表哥吃点东西,就偷偷去厨房熬了点粥。表哥在地板上躺了很久,可能是饿了,去了厨房。我悄悄跟在他身后,他看到了那一锅粥。但不知怎地他就突然回头了,我怕被他发现了就跑出柳宅,就这样一路跑回来了。”
      苏木接着说:“我看到太子从柳宅出来,就跟在他后面,发现他去了醉今朝酒楼,我本想靠近打听点线索,但他身边守备森严,我混不进去,就先回来告诉你们此事。”
      白子苓似是泄了气,瘫坐在地上,说:“也不知道表哥后来怎么样了。我当时看到他下床真的很痛苦,怎么会突然那样了呢?爹,我们回去看看表哥好不好,就给他看病就好,看完我们就回来,好不好?表哥以前生病也都是你治好了,爹,你能不能……”
      白鹤愁眉苦脸,白夫人扶起白子苓,转身看着白鹤,说:“夫君,我知道你们可能都在做着什么事情,需要避开蓝儿;或者说,这次,是蓝儿故意把我们气走的,他想要做的事情会危害到我们的安全。但不管怎样,我也知道,夫君,你是蓝儿的亲舅舅,你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蓝儿的。不然,你也不会还在研究那药,对吗?”
      白鹤心中一直压制的担忧、愁苦、怒气、痛苦,一时间化作一声叹息,回荡在屋内。
      “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当年毒死我姐夫的毒药。蓝儿在西州生活的第一年,有次,我借着外出购置药材来到上璃城。在楚帮主的帮助下,我亲手将姐夫的遗体挖出,做了尸检。”
      他看向周京墨、楚陵游和苏木三人,继续说:“我发现姐夫除了中了剧毒外,还曾经中过蛊;我取了姐夫的心脏出来的时候,那只蛊虫竟然也被毒死在里面。我发现毒素残留,便取材带回西州,想研制出这是什么毒药,试着能不能研制出解药。因为我始终害怕着,杀死我姐夫的人会斩草除根,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用同样的方法杀死蓝儿……我……”白鹤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低头痛苦,“昨晚蓝儿突然晕倒,我在为蓝儿把脉时,竟发现蓝儿体内有毒,但中毒时间不长。我没有其他办法,就悄悄地给蓝儿先吃了我研制的解药。但那药目前只是可以暂时缓解疼痛……”
      楚陵游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作用?”
      白鹤一脸忧郁,说:“这药很容易产生依赖性。一旦用了,就得持续用药,不然,下次病发,感受的疼痛加倍。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身体也会造成其他损伤。”
      听到这里,众人呼吸仿佛都凝滞了一般,从昨日开始与众人商量并劝说众人将计就计,静观其变的周京墨,此时已冲出门外,骑上马,向柳宅奔腾而去,苏木也跟随其后,楚陵游安抚好白夫人和白子苓,带着白鹤匆匆离开。
      此时,柳宅,灯火未明,一片漆黑。众人陆续赶到柳宅门前,周京墨率先进屋。去了柳菘蓝的卧室不见人,去了书房也不见人,其余人也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
      后来,听到白鹤凄厉的惨叫,其余人循声跑到药房,只见在东边药柜前,白鹤抱着昏死过去、奄奄一息的柳菘蓝,一个刻有“菘蓝”二字的抽屉被拉开,悬空挂在柜子上。
      醉今朝酒楼里,风羽涅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二皇子身边。二皇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酒香充斥着整个口腔,酒水顺着咽喉、食管、进入到胃里。
      “你说,柳菘蓝能活多久?”
      风羽涅松开双手,拿起酒壶,给二皇子倒了一杯酒,说:“全凭二皇子决定。”
      二皇子扬起嘴角,得意一笑,说:“我的太子弟弟,终究还是太天真了。”眼神转而阴郁深邃,“十年前斗不过,十年后、这辈子都不可能!”
      话语落地,酒杯同时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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