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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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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结束,皇室一致决定先用晚宴,继续推迟之后的会谈。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毕竟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实在压得我喘不过气。况且,这对奈米来讲应该也是可以喘口气的时间,虽然没办法决定未来的走向,但至少能在暂时的晚宴期间好好感受一下帕乌尔的待客之道吧。
原定的访问时间被提前,这也使得后厨像我们一样几乎没什么准备……我觉得这还是挺可惜的,毕竟以帕乌尔的财力物力,想必原本定下的晚宴计划一定奢华又盛大。一想到这样的一场晚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乱,哪怕我并没有参加的资格,也不由自主地觉得,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按照原定计划,奈米一定能吃到更多好吃的吧。
我不是个对美食什么的有强烈追求的人,但这么短的时间要想体会帕乌尔的风土人情,仔细想想的话,果然还是在吃上最为明显。该怎么说呢,我对于帕乌尔一直都有一种自豪的情绪在,这和对神殿的向往不同,毕竟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属于帕乌尔的血脉,这也让我能更加自信地承认我是一个帕乌尔人。
不过最令我惊讶的还是我和其他小队长竟然被允许参加晚宴……要是放在之前这基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护卫队在某种意义上虽然属于帕乌尔军方,但充其量更多的也就是承担护卫的职责,因此护卫队队长通常只是被允许守卫在晚宴厅之外,以防任何风吹草动影响了皇室的宴会。帕乌尔皇室的宴会不仅仅是对外,有时候也是皇室内部的聚会,这些时候护卫队虽然不会全部出动,但也会调用和皇室亲近的小队前去参加。至于我的话倒没有这个殊荣,一来是我加入护卫队的时间并不算久,二来也是我对皇室其实没什么了解,更不要提被提拔为亲信了。
某种意义上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黛西曾经也和我提过,帕乌尔的皇室内部鱼龙混杂,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涉足。皇室内部有太多权力和政治斗争,不明不白沾染,恐怕也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后来我才了解到,我们能够参加晚宴也算是奈米特别允许的。神殿圣女的请求相信不会有人拒绝,更别提是让我们上桌吃饭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说实话我的内心也有些雀跃,不仅认识了神殿的圣女,而且似乎和她成了朋友,不论如何,今晚都是我这几天最高兴的一个晚上了!
虽然帕乌尔皇室称这次的晚宴由于使团来访突然而没有准备,只有简单的菜色,但真上来的时候也差点让我惊掉下巴。相比于护卫队聚餐的规模只能说是天差地别,更别提这还是应急方案,根本无法想象要是正常来说这次的晚宴会有多么盛大。帕乌尔各地的新鲜蔬菜和肉类制品被专业的皇家厨师制作成了美味又精致的模样,酱汁浓稠飘香,连用作装饰的小番茄和薄荷叶都是最为新鲜的。饮品从无酒精的果汁到沉淀数年的酒酿应有尽有,大概帕乌尔皇室也提前了解到前来的圣女似乎年龄较小,因此特地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果汁和风味调饮。饮品色泽晶莹剔透,淡淡的颜色无一不是出自食材本身最原始的风味,没有丝毫勾兑和后天的调整,一进入晚宴厅我就被空气里淡淡的果香所吸引。食物被一一安排放在餐桌中央,每位用餐者所使用的餐具都是镀金的特制用具,餐巾的角落还十分低调地绣着帕乌尔皇室标志的暗纹。晚宴厅金碧辉煌,倒显得我们几个小队长有些格格不入了……我一面感到欢呼雀跃,一面又忐忑不安地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落座,心里想的全是刚才我的礼仪是否周到。其他几位小队长似乎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忧虑,我松了口气,开始拿起刀叉切着盘子里烤制得汁水四溢的肉排。
神殿的来使似乎也很满意帕乌尔的招待,晚宴期间使者的夸赞不绝于耳。我一边享用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一边也为对方的称赞感到高兴。
晚宴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城堡的女仆长提出要为每位客人送上一道帝国的特色菜,因为担心过早准备会让菜品冷掉从而流失风味,才特意选择了晚宴开始后进行制作,用来确保每一位客人吃到的都是火候恰好最好吃的菜品。奶油龙虾——可以说是帕乌尔有头有脸的餐馆都会特别研制的一道菜品,不光是因为这是帕乌尔的特色,也因为龙虾和奶油的选用造成了整个帕乌尔都挑不出能够制作出完全一样味道的两家店。食材的特殊性让整道菜的上下限区间极大,而眼下由女仆长特别研制,光是听见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帕乌尔皇室食用的菜品都是特殊采购的,不光有专人负责种植养殖和捕捞处理,也有专门的仆人负责一一记录,以确保每一道菜的原材料都健康美味。晚宴的奶油龙虾个头又大,肉质饱满,雪白的龙虾肉上淋着香喷喷的奶油酱汁,细碎的罗勒叶增添整道菜品的风味和口味,哪怕只是光看着就能够想象出这是一道多美味的菜。
神殿的使者也对这道奶油龙虾十分感兴趣,想必他们也都听说过这一道帕乌尔特色,如今有机会体验整个帕乌尔最为顶尖的厨艺,这样的体验一定十分特别。
整个上菜的过程十分漫长,大概是因为每一道菜都要由女仆长亲自端出来的缘故。女仆长走到格洛丽娅第三皇女身侧的时候,我正暗暗期待着等一下能够吃到的奶油龙虾,目光偶然间扫到了第三皇女的表情,她似乎有些愁眉苦脸。可能只是在为方才争论不下的话题而感到发愁吧,我也没有多想,便继续偏过头去拿我面前放着的酒杯。
隐约间我听到了一声短促的人声,从第三皇女的方向传来,不大不小,正好让我捕捉到了。
“等一……”
我下意识抬起头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可没等到我看到什么奇怪的画面,整个视野先一步猛地变得一片漆黑。我心底那股似有如无的持续了许多天的不安和忐忑感在一瞬间几乎放到最大,浓烈的焦躁瞬间吞没了我,让我差点惊呼出声。从我的身侧传来一声又一声紧接着的椅子倒地的声响,随后是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尖锐的喊叫。
“啊!”
我的心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摸着黑试图向那边跑过去,却忘了我自己正坐在晚宴厅长桌的两侧。肚子猛地撞在桌沿让我闷哼一声,沉闷的钝痛在一瞬间蔓延开,险些叫我冷汗直流。情急之下我只能尝试再度将附近的少量源尽数汇集在指尖,做出一个小小的能够发出光亮的灯出来,过程并不算顺利,第一个光团在凝聚成功的片刻突然破碎,直到第三个才颤巍巍地在我手心发光。
这也有我当时实在焦躁不安的原因在……我几乎心乱如麻,制作源灯的手都在止不住发抖。我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定有什么要发生了,而且是一件很严重的,也许会改变我一生的大事。
光亮重新回归视野的片刻,我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整个晚宴厅乱作一团,人们不分彼此地互相攻击,原本用来用餐的餐具此时此刻成了攻击彼此的武器,餐刀在黑夜里闪着银光,浓烈的血腥气在一瞬间迸发开,熏得我差点一阵头晕目眩。离我最近的我看不清脸的人正揪着彼此的头发爬上了餐桌,将原本放置好的饮品和蔬菜尽数踢翻,鲜艳的酒水流得到处都是,混杂着铁锈味的酒香闻起来让人怎么都觉得莫名不适。血液溅上了浅色的桌布,一团一团赤色的痕迹哪怕在漆黑一片的视野里都显得分外刺眼,我连忙朝着刚才惨叫声的方向看过去,奈米跌坐在一旁的空地上,她几乎手脚并用地试图朝着晚宴厅的角落躲过去,一个蒙住了面部的人举着利器正朝她逼近。
身形矮小,看不出男女,包裹在漆黑的衣服里,只有手里的刀亮到扎眼。
我的呼吸险些在那一瞬间停止,我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朝奈米跑过去,然后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奈米在我身边发出一声可怜的闷哼,我有些抱歉弄痛了她,但当时实在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蒙面人似乎没料到我的出现和干预,他刺下的动作顿了几秒,偏差让他几乎本能地朝着我的方向偏过来,将刀狠狠刺进我的胳膊里。锐痛在一瞬间让我的半边身子都麻痹了,痛感随着血液皮肤蔓延到四肢百骸,皮肉被割裂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我的胳膊也开始发抖,力气像是突然从身体里抽离了一样,在那一瞬间只感到铺天盖地的剧痛和乏力。奈米被我牢牢护在身后,来不及去处理胳膊的伤口,我下意识去确认她的伤势,好在奈米也反应过来是我,她连忙向我说着“我没事”,随后去拉扯我被刺伤的胳膊。我能感到胳膊上的疼痛在飞快地消退,等我回过神准备去捉刺客的时候,蒙面人早就消失了踪迹。
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一身漆黑的衣服让他几乎在黑暗里来去自如,过分灵活的身形看起来就不是门外汉,搞不好是行刺的高手,又或者说,是职业的杀手也说不准。他还留在我胳膊上的刀具也并非晚宴厅的餐刀,那更像是特制的专门用来刺杀的武器,小巧却锐利无比,银光闪闪间几乎不会沾染一丝一毫的血渍,我将那把刀从胳膊上拔下来,顺带着流出的血滴滴答答滚落下去,刀刃仍旧干净冰冷。我在一瞬间便确定了这把刀的主人一定是职业的杀手,并且排名不低,搞不好还是护卫队通缉了许久的目标。
滚烫的血几乎沾湿了我制服的袖子,只是我在黑夜里看不太清,但我仍旧能察觉到滚烫的液体弄得我整条胳膊都湿答答的。奈米在我身侧发着抖,大半边身子都贴在我的后背,似乎是害怕极了,只能牢牢贴着我不敢再动一步。
……
脚步声。
……
我抬起头循声望去,黑夜里缓缓浮现出一个轮廓清晰的人影,他手里握着明晃晃的餐刀,正朝我们的方向冲来。在快要靠近的瞬间,我才发现他正是刚才还和我吐槽说自己不自在的小队长。
我愣在了原地。
战士的本能让我选择下意识反击,可对方的身份让我犹豫又痛苦。我偏头避开了他向我刺过来的餐刀,随后扯住他的胳膊,用手肘将他击晕。好在他的行动轨迹有些迟缓和不自然,让我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就控制住了他。昏倒的同伴被我小心放置在了一旁,我看着他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可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和伤感,更多的脚步声在下一秒向我靠近。我抬起头,看见的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他们的脸。
萨缪尔,艾玛和卢克。
我紧张起来,朝他们喊道:“我在这里,有情况,需要增援!”
可意料之外地,他们没有回应我。相反,让我最不愿想到的事发生了。萨缪尔走在前列,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我尝试着呼喊他的名字,但这于事无补。他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也分不清我是谁。不光是他,艾玛和卢克,还有其他从晚宴厅外进来的我的队员都是如此。他们快步向我的方向靠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拔出自己的武器,对准了我。
……怎么会这样。
在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一切土崩瓦解,窒息感快要将我吞没,我没办法思考,只能麻木地重复着喊他们的名字。
“萨缪尔!艾玛!卢克!能听见我的话吗?听见就回复!”
“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更像是一句自欺欺人,我在他们的脸上没有看见昔日同伴的影子,相反,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被阴霾笼罩的表情。他们的眼底如同一潭死水,内里的灵魂早已消失不见,如今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充当着遭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咬牙将那些向我袭来的武器挡开,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餐刀。我没办法向他们举起武器,哪怕他们眼下似乎早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那样。黛西说得没错,我从来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哪怕自己的性命遭到威胁,都没有办法立刻下定决心。
我试着和他们周旋,然后攻击他们的手臂,试图让他们的武器脱手。这样我或许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让他们一个个恢复冷静,或者最差的情况,我需要一个个击晕他们。那时我脑海仍旧留存着幻想,虽然我并不清楚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能不能恢复,但我仍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再度睁眼时,他们又能变回我熟悉的战友和朋友。
可事态不如我愿。
在被我挡下攻击后,他们互相打量,随后冲到一起,向着彼此挥舞起尖刀。赤色的血液流淌着,挥洒着,在空中扬起厚重的血色的绸缎,刺鼻的气味在一瞬间迸发,铁锈味,皮肉撕裂的声响,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彼此交错着,绘成一幅惨烈混乱的图景。
……不,不是,不要,快停下!
我的理智叫嚣着要我上前去制止这一切,但我却像是双脚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困惑和不安再度席卷了我,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些,究竟是为什么?我能够百分百确认在源灯的光亮之下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我的脸,知道我是谁,然后快速向我靠拢,就像无数次护卫队曾经排练过,一同演习过的那样。之后,我们可以像同伴一样去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无数个日夜,正如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日常那样。可眼下明亮的源灯更像是宣判我死亡的镰刀,它高高地悬挂在我的头顶,引领着那些曾经属于我同伴的尖刀一并向我刺过来,刺伤我的身体,也抹杀我的灵魂。
我实在是想不通,倒不如说连一丁点的主意都没有。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对我刀剑相向,哪怕只是用来吃饭的餐刀,都足以让我像个蠢货一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方面黛西说得一直没错,我其实并不算一个意志坚定的可以应对一切的成熟的队长,有太多的事会让我又变回原来那个我最不愿意回想起的,懦弱的样子。
我明明……
我的耳畔传来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沉闷到后来夹杂其中的水声。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彼此交叠,武器脱落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声,直到最后一个人用空洞麻木的眼神牢牢凝视着我,我竟然从那张模糊的满是血污的脸上看见了不舍和不甘。
而这或许也只是我无能的幻想罢了。
随后他轰然倒塌。
连带着我心底那一丝希望,一并断了线。
脚步声依旧在响起,我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向我靠近。恍惚间我听见刀具摩擦的声响,刺耳尖锐,让我下意识浑身战栗。
奈米攥着我的衣袖,我无数次想要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但我就是做不到,我看着那把愈发靠近的餐刀,心脏狂跳,更多的是悲痛,一下一下刺痛着我的神经。
“丹尼尔……”
奈米小声地尖叫起来。可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相反,我又看见了一个最熟悉的影子挡在了我的面前,渐渐地同我记忆里那时重合,让我又一次愣在原地。
“丹尼尔!”她厉声道。
我这才回过神,回应道:“黛西!”
“别傻站着!”她说,“有人闯进来动了手脚,先把圣女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让其他人封锁了通道和入口,凶手一定还在晚宴厅里,提高警惕!”
我飞快地扯下自己身上的布料在胳膊处绑住试图止住源源不断流出的血,随后我牵起奈米的手,将她带到了晚宴厅的角落。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飞快地向着黛西的方向跑过去。光亮仍未修复,黛西站在源灯下向着一个方向猛地冲刺过去,我也紧随其后,情急之下捏紧了一边被踢到地上的餐刀。
由于晚宴的缘故,我们随身携带的武器都被要求放置在晚宴厅外,原本是为了安全着想,可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蒙面人果不其然被困在了偌大的宴会厅里,我和黛西站在他身前同他对峙,此时此刻的问话显然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对方似乎是看出了现在他已经是瓮中之鳖,也破罐子破摔一般向我们冲过来。黛西做的准备比我充分得多,我围绕在她身侧,一面紧盯着蒙面人手上的动作,替她挡开那些来不及反应的暗箭,一面找准时机,在黛西被击退的瞬间追击上去。
对方的身手好得出奇,不光在我和黛西的攻势下还能游刃有余,一步步将战场转移,利用宴会厅彼此厮打的人群扰乱我们的行动,还巧妙地将那些盲目在厅内打转的人一脚踢向我们这边。我和黛西一面要花心思避免攻击到那些神志不清的宾客,一面又要防止再有熟悉的战友向我们刺过来,蒙面人的攻势愈发密集,她似乎十分擅长使用刀具一类的武器,长刀短刃轮换着使用,差点将我们硬生生逼退。
黛西向我看来,我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专心对付起场内影响了我们作战的“局外者”。我将他们一个个排除到视野以外的地方,以免让他们分黛西的心。黛西比我的准备充分很多,将蒙面人交给她来拉扯,尽力拖些时间,等到支援到场,就算对方有天大的本领也都于事无补了。
拉扯间,黛西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刀剑挑开了蒙面人的面纱。源灯的光亮一闪一闪,我心里猛地一紧。黛西并没有被对方的容貌惊讶到,但我不一样,因为我清晰地看见了,那个人的长相。他,或者说她,正是今天金曜扬带回来的,她的故友神谣。
一瞬间所有的疑虑都被打消。见到神谣第一面时我心里隐隐的疑虑,还有她那过分扎眼的演技,和绞尽脑汁都要跟着金曜扬的明目张胆。我原本以为神谣或许只是靠着招摇撞骗混些饭吃,看见金曜扬和我们在军队任职,便起了心思要混进来小偷小摸。而那微妙的熟悉感则或许是以前我和护卫队的其他人在巡逻时遇见过她,甚至巧到恰巧解决过她惹下的麻烦。事到如今我还是小看了神谣的能力或者说恶意,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想得那样弱小无辜,而是彻头彻尾由恶意滋生的恶人。
落星。
过分相似的身形,漆黑的样貌,还有掩藏不住的,自眼底透露出的冷血和残忍。我压根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联想,没想到神谣就是我们苦苦追寻许久的凶犯落星。但眼下她灵活的攻击方式和黑夜中被漆黑包裹的身形都清晰地告诉我,她就是落星,是和我有不解之缘的杀手。
可以说我这段时间的焦躁都是拜她所赐,好巧不巧,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也是由她经手。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但理智还是告诉我不能擅自行动,破坏黛西的计划。神谣——或者说落星似乎也被黛西的举动给扰乱了阵脚,眼看身份已经暴露,她飞快后退试图拉开和我们的距离。我一瞬间就觉察到她的意图,便开口向黛西高喊:“她就是落星,我知道她的身份,别让她走了!”
黛西没有多问,我和她之间多年的默契和一同长大的熟悉感让我们几乎百分百信任着对方,我们一同向落星试图逃走的方向追过去,只可惜对方实在准备充分,一股浓烈的烟雾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猛地炸开,在一瞬间将我和黛西尽数吞没。
眩晕感袭来,我刚准备张口,就感到力气从四肢溜走。我猛地摔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试图说些什么,直到意识也随我远去,昏了过去。
晕倒前,我还记得我努力地朝黛西的方向呼喊。
“她……是.......落.......神谣……落日镇.......”
“落……日……镇……”
之后的一切我就都没有印象了。
等我再度清醒时,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在那之后我曾多次陷入茫然与自责中,思考着为什么当时没有认出神谣的真面目,为什么让她借机溜了进来,为什么将自己的同伴置于险境。
昏沉和刺痛一并袭击我的神经,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我用于包扎伤口的布条早已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贯穿伤已经不再向外渗血,干涸的血迹染得我浑身血渍斑斑,凝固后让原本柔软贴身的布料硬邦邦的,磨得我生疼。锐痛一阵又一阵刺痛着我,却也让我很快就从眩晕之中清醒过来,我尝试环顾四周,晚宴厅已经一片狼藉。
酒水流得到处都是,桌椅也横七竖八。帕乌尔皇室的人、神殿使团还有神殿护卫队的人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污与食物的残渣。我没能看到皇帝的身影,他似乎在混乱刚开始的时候就早已逃离,蒙面人也没了影子,奈米在我正对面的方向,和第三皇女一起蜷缩着。
太好了,奈米没有受伤。
我呆呆地想着。
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我终于从噩梦中清醒。我也十分希望它只是一场噩梦,但不幸的是,眼下的所有都在彰显着,那是一段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的惨剧。
而我的噩梦,也从这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