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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晋游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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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沐语气平淡,却如石子投入静湖:“京都愈发见冷,边境更甚。”
世子还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佑宇候已然脸色一沉,反应过来。
冬季是契汗物资最匮乏的季节,大雪覆盖草地,牛羊无草可喂。为了活下去,每年秋季便会化身最凶残的饿狼,倾巢而出,疯狂劫掠边境城镇。
可今年的军粮直接短了三成,不派些猛将速战速决,恐怕边境真有失守的风险……
灵茵察觉到山雨欲来的沉重,调节气氛道:“左右天寒,不如让小厨房温些桂神月。”
世子依旧不明所以,好在他学会了闭嘴。
她语调轻快,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又补了句:“父亲许久未回京,还不了解这桂神月热后别有一番风味。”
佑宇候有些欣慰还是女儿好,那不成器的小世子被他哥宠傻了,只会惹他生气。
小世子有一兄长,智勇双全,性情温顺,在军中颇有建树,自幼便是佑宇候夫妇最喜爱的孩子,只可惜天妒英才,牺牲在战场上。
佑宇候将翻涌的酸楚强压下去,看向灵茵温柔一笑:“那便听你的,温一壶来尝尝。”
灵茵机灵很快就岔开话题,说了好些京中趣事,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侯爷,我们叨扰许久,就不继续耽误你们一家团聚了,先告辞。”
柳温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佑宇候自己会思考晋游明的事,届时粮草贪污案会像导火索,瞬间引爆所以的腌臢事,不用她作何,佑宇候便会明白谁才是天命所归。
她不需要佑宇候站队,只需要必要时刻回他的边疆,世世代代效忠裕国就够了。
佑宇候显然没想到柳温会这么痛快离去,就像真是巧合碰上般。
他脑中推演的数百种情景,无一发生。
华丽的马车比上一次他俩同乘的马车大上不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开。
柳温摘下头上笨重的珠玉,扔至一旁,看着秦沐风踌躇的样子,开口:“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你我之间用不着遮遮掩掩。”
秦沐风喉结滚了滚,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腰间的玉佩,将玉佩交到柳温手中,目光落在她没了珠宝点缀的乌发上,声音带着几分艰涩:“殿下,这玉佩太贵重了,请您收回。”
“送出去的礼物便是泼出去的水,有去无回。”柳温轻笑,将温热的玉佩重新塞回秦沐风腰间,“好好收着吧。”
她还以为秦沐风会说些关于佑宇候的事呢,这家伙怎么总喜欢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纠结。
柳温并没有意识到此刻他俩的姿势有多么暧昧,秦沐风却如临大敌般,和柳温拉开距离。
“殿下,我自己来吧。”秦沐风被柳温猝不及防的动作一惊,冷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活气。
柳温望着他,瞬间了然,语气坦然:“秦沐风你怕什么,本宫从小见过的男子数不胜数,有什么好害羞的。”
是的,长公主有自己的死士,死士有男有女,但都得经历第一步——全身检查,柳温不觉得有什么,同样都是一个脑袋一个躯干,只不过是一个内置,一个外挂。
秦沐风脸色一白。
他望着柳温坦然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半分旖旎,只有纯粹的理所当然,心口反倒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闷又慌。
“赤瞳国男女之间…不能离太近。”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柳温挑眉,她两辈子都没听过赤瞳国有这条规矩,赤瞳国人口少生育难,国风可比裕国开放得多。
眼下的秦沐风还不曾经历柳温的骚扰,稚嫩得很。
柳温想起上一世因为意外靠太近,秦沐风也是这般反应,她像是拿捏到秦沐风的弱点般,频繁戏弄,秦沐风明白柳温是故意戏弄后也不给她嘲笑的机会了。
回忆翻涌,柳温头一回觉得重生真好,他们都活着。
秦沐风有些窘迫,岔开话题:“殿下,佑宇候怕不会如此容易站队,离开之际,我看见太子和三皇子的人都来了。”
他往后挪,姿态恭敬得近乎疏离。
柳温听到正事瞬间恢复冷静,嘲讽道:“两个草包,精力还挺旺盛。”
“佑宇侯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太子空有嫡长之名,却贪生怕死的很,三皇子满脑子都是歪门邪道,他俩能说动那老狐狸才怪。”
她抬起半边幕帘,望着外面的街道,判断还需多久回府,语气笃定:“如今朝局动荡,边疆告急,他只会观望,等看清最终的赢家后才会现身。”
秦沐风闻言,紧绷的肩背稍稍松弛了些,却依旧保持着距离:“殿下所言极是。只是他俩同时现身,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放心。”柳温回头赞赏般看他,“让他们闹去,有人在那边盯着。闹得越凶,破绽越多。”
“明日就有好戏登场了。”
京都的另一角。
晋游明坐在简陋的书房内,阳光映照着他刚毅而布满风霜的侧脸。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正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红漆信章,仿佛将他带回了多年前战场。
那封来自走马商会的密信所言,远比朝廷邸报更为详尽,也更为惊心——契汗近些时日的劫掠不像往常抢完就跑,而是兵分三路,有备而来。更致命的是,边疆粮仓上报的存粮数目与实际竟对不上半数。
军粮严重不足。
他是战场活下来的,最清楚军粮不足的后果有多严重。
当年他遭人构陷,被夺兵权,贬回云州做个狗屁司马,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能眼不见为净。可这封密信让他无法再当个闲人。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除了边境可能的惨状,还有那日诗会与秦沐风的激烈争执。
“你怎么会选长公主!”彼时,他担忧、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被背叛的愤怒,狠狠抓住秦沐风的肩膀,力道大得指节发白,“沐风,你糊涂啊!”
晋游明承认,当今几位皇子确实平庸无能,令人失望。
但在他们之中选一个相对听话的扶持,怎么也比选择长公主强!
长公主……那是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女子,且不说她一介女流若要登基,难度如同逆流而行。
单看柳温能面不改色地灭掉替她办事的沈氏满门这件事,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都说伴君如伴虎,长公主还未登记便如此危险,与这样的人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秦沐风素来精明,为何会行此险招?
当时秦沐风只是静静看着他,沉声回了一句:“游明,有时看似最险的路,反而是唯一的生路。朝廷积弊已深,急需一场自内而外的换血。”
晋游明看着手中密信,想到秦沐风的话,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决然。
他要回军营!他要复职!
可是他并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