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恶女改造指南》辞不归旧

14、第 14 章 无用之臣

　　等柳文再次睁眼，窗外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
　　浓重的夜色包裹着殿宇。昏暗之中，唯一的光源便是秦沐风书案上那盏明亮的烛火。
　　柳温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这并不正常，她何时变得这般不设防。
　　秦沐风身姿依旧挺拔，手中执笔，微垂着头，就着烛光，不时提笔在上面写下批注。
　　他眉心微蹙，沉浸在思索对应之策中，还未察觉到柳温已经醒来。
　　柳温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堆积的公文被秦沐风梳理好，整整齐齐地摞成三列。
　　温和的烛光抚平了她醒来时的警惕与冷硬。
　　她没有去思考他秦沐风未经她许可就批审公文是否逾矩，只是觉得，这烛火……很好。
　　柳温轻轻动了动，身上滑落的薄毯让她动作一顿，突然发出的动静让秦沐风缓缓看过来。
　　“殿下。”秦沐风放下笔，走过来点燃几盏灯，房间内明亮许多。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榻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躬身：“殿下要喝点水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些。
　　柳温看着他被灯光勾勒的侧脸，又瞥了一眼书案上那叠明显减少、并摆放整齐的公文，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身上的薄毯上。
　　秦沐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夜里寒凉，殿下需当心些。”
　　柳温撑着坐起身，木椅终是硬了些，硌得身上有些酸痛。
　　“什么时辰了？”
　　“快到戌时了。”“秦沐风见柳温皱眉，开口道：“殿下无需担心公务，紧要之事已单独列出，其余常规事务，愚已代为批复，殿下落印即可。”
　　才戌时，柳温没想到秦沐风这么短时间内就处理完了。秦沐风总是这般井井有条，替她省大心了。
　　柳温甚至起了邪心，想做个局让秦沐风留在裕国一辈子为她尽心尽力。
　　“另外，关于刘昱萧的卷宗，也已经从其中找出。”秦沐风边说着，边从书案上那一叠已分类好的文书中，精准地抽出一份，递到柳温手中。
　　柳温接过，迫不及待地快速翻看起来，对于正事她从不含糊。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文字，当看到某些关于刘昱萧因生母刘氏和贵家公子起争执被关入狱三月，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甚至带着几分得逞意味的笑容。
　　是了，和上辈子记忆里的信息对上了。
　　她清楚地记得让三皇子彻底造反谋逆的关键点——太子不知从何处收集了大量三皇子与朝臣往来、结党的密信，其中还透露了三皇子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致其重病。
　　当然，那要命的巫蛊之术是她柳温精心伪造的。那时父皇已开始服用回元丹，并请了众多高僧入宫祈福，精神早已变得敏感多疑，一听有巫蛊之术害他，气得当夜大病一场，朝野震动。
　　也就是那人心惶惶的一晚，被逼到绝境的三皇子直接破釜沉舟，联合昌平侯，调兵围禁了皇宫，掀起宫变。
　　如今想来，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昌平侯夫人身边那个被刘昱萧迷住的贴身侍女，将昌平侯与三皇子往来的一些密信偷出，交给了刘昱萧这家伙。
　　而上辈子，刘昱萧不知为何惹得太子非要杀他灭口，临死前仓皇跑来向她求助，可惜还没见到她的面，便在她府外咽了气，证据还是落到太子手中。
　　一切都说得通了，那贵家公子是太子母家的人，刘昱萧和太子很有可能是窝里斗，而那关键证据指定就藏在刘昱萧生母刘氏如今寄居的那座偏僻佛堂之内！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前世太子为何在刘昱萧死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派兵包围了那座看似无关紧要的佛堂，定是为了搜找并销毁部分可能反噬其身的证据！
　　合上卷宗，柳温心情大好，眼中精光暴涨，抬头看向秦沐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意气风发。
　　她甚至伸出手，用力握紧秦沐风粗糙的手掌：
　　“干得不错！真不愧是你！”
　　柳温算是体验到刘备三顾茅庐只为让诸葛出山的心情了。
　　“雁鸣！”柳温话音刚落，黑影中窜出一个人影，弓身外侧。
　　“多派几人去盯住这里。”柳温快步走到京城地图前，指尖精准地点在城南一个偏僻的标记上。“清心庵。要快，不可打草惊蛇，密切监视倚春楼曾经的红牌刘氏。”
　　“是。”雁鸣领完命令，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柳温转头看向秦沐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能扳倒太子和三皇子的证据就在刘氏那里。这次，我们要抢在所有人前面。”
　　秦沐风没说话, 有种做梦般的不切实感。
　　他布局多年，殚精竭虑，深知太子与三皇子两派势力盘根错节，扳倒他们绝非易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柳温只是翻看了片刻卷宗，竟似已手握决胜的关键，顷刻间就能将他们逼入绝境。
　　这速度快得让他心惊，也让他……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与无措。
　　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还没来得及替柳温帮上一两分，前方的障碍都被公主解决了。他像是一个原本准备长途跋涉的旅人，却突然被告知已抵达终点。
　　看向柳温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无助。
　　柳温沉浸在喜悦中，没察觉到秦沐风的异样，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示意他跟着自己立刻往外走。
　　“走了！”她语气轻快，与平日里的冷冽判若两人，“已经这个时辰了，先不管他们，跟我去用晚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残局。”
　　她拉着他就往殿外走去，步履生风。
　　秦沐风被她拽着，手腕上传来她掌心温热的触感，将他从怅然若失中稍稍拉回现实。
　　他看着柳温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侧脸，心底那丝茫然渐渐化开，变成一种更为复杂的、掺杂着担忧与纵容的情绪。
　　他安静地跟上她的步伐，任由她拉着，走入廊下渐起的夜色中。
　　……
　　殿内，灯火通明，侍女们早已布好菜肴，正悄无声息地退下。
　　柳温拉着秦沐风入座，秦沐风目光扫过精致的菜肴时，不由一愣。
　　桌上摆的，并非公主素来偏爱的辛辣的菜式，反而多是些赤瞳国的做法——糖沁。
　　晶莹剔透的雪花肉堆叠出层次，色泽红亮的酱汁点缀，就连那碗看似清淡的汤，也飘着一丝的清甜气息。
　　柳温自然注意到了秦沐风这细微的停顿。她并未言语，只是从容地挽起袖口，轻巧地夹起肉片，慢慢品尝起来。
　　入口，甜香的肉味并不好受，诡异极了，但她只是眉头轻蹙，随即恢复平静，如同品尝寻常美味般，细细咀嚼，看不出半分异样。
　　“怎么不吃？”柳温难得地主动给他夹了一筷子她不喜的樱桃肉，“你也吃。”
　　秦沐风看着碟中裹着糖浆晶莹剔透的薄片，握筷的手都不自律有些轻颤，心中五味杂陈。
　　他在极寒之地吃得算不上精致。
　　极寒之地的房屋结构与裕国截然不同，并非这般方正的殿宇，而是一座巨大的、用以抵御风雪和敌人的圆形主堡垒，外围更有无数小型堡垒如众星拱月般围聚。
　　记忆中，平日里用饭，没有这般寂静无声，也没有独自对坐的疏离。族人们会围聚在巨大的主堡垒厅堂中，中央燃烧着不灭的篝火，炖着清甜冒着热气的肉汤。食物或许朴素，甚至带着粗犷的痕迹，但那份由众人体温和喧闹话语汇聚而成的温暖，却足以驱散彻骨的严寒。
　　他轻声应道：“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