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策》叫我李娇娇

7、进府

　　一个身着墨蓝长衫的男人飞快小跑过来，约莫四十来岁，身型矮小，肤色偏黑，瞧着十分干练。
　　他十分恭敬的给少年行了礼，接着后退几步侧着身，朝着少年的部下笑道：“请随小人来。”
　　李知一紧盯着刘管事的身影，看他引着那一队杀伐气极重的步卒绕向周府侧门，她谨慎地缩回身子，借着高大石狮遮掩，贴着墙面慢慢朝外移。
　　那个漂亮的少年郎瞧着十分危险，李知一很确定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府门前行事已极为不妥，先走才是。
　　夜色浓浓，秋风瑟瑟。
　　李知一屏住呼吸，跟在那一队兵后面，足尖着地，缓缓移动。
　　走了一会，刘管事在一扇漆黑的七尺多高的门前停下，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声音响了三下，里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很快打开，走出来几个穿着灰色短打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专司养马的下人。
　　刘管事低声吩咐了下人几句，随后朝身旁队长模样的兵拱手行礼：“大人，请随家丁进府安置”。
　　那兵一脸冷酷，只点了点头。
　　刘管事立于府门一侧，等着家仆或牵马或引人，请着这队步卒一个不差的全部入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当他抬脚准备随后进去时，一旁突然扑出来一个身影，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嚎。
　　“大爷！我终于找到你了大爷！我爹我娘都死了，阿奶前些日子也饿断了气，临死前让我来投奔你啊大爷！”
　　那身影瘦瘦弱弱，嚎的人痛彻心扉，偏力气大的不行，刘管事惊吓中往后退了好几步都没能挣开。
　　刘管事精明的大脑罕见的迟钝了几瞬，张开嘴正要说话，地上的人又开始哭喊。
　　“刘大爷啊，你不能不管我啊！我翻了两座山才走过来！阳谷山上我吃树皮才熬过来啊！刘大爷……”
　　“住嘴！”刘管事冷喝一声，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侧门里，几个身影探头探脑，好奇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着两人。
　　刘管事目光冷冷一瞥，那边立刻安静下来，随即低头，看着一手抱着他小腿，一手拿他衣裳擦眼泪鼻涕的瘦弱身影。
　　这人身型瘦削，发质枯败，力气却很大，看起来确是个从小做力气活长大的穷苦人。
　　阳谷山，从刘家村往清丰县的必经之路。一路上需得翻山越岭，跨几座县城才能到。
　　那样一个偏僻山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头，除非生活在那里，否则很难叫出名字。
　　刘管家已经信了大半，咬牙切齿的抽出腿，又往后退了几步：“站起来，像什么样子！”
　　李知一心里松了口气，畏畏缩缩的站起身，低头不语。
　　刘管事将李知一仔细打量了一遍，惊讶她居然是个女儿家，心中却又放心了几分：“抬起头！”
　　李知一仰起来一张乌漆嘛黑的脏脸。
　　刘管事嘴角抽了抽，虽然一眼看去十分埋汰，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是个清秀姑娘的。
　　随后他又问：“你是哪家的，爹娘叫什么？”
　　李知一诚恳的大声回答：“我爹叫刘二狗，我娘叫二狗家的！阿奶说我是刘大爷家表娘舅婶子兄弟家的孙女！”
　　刘管事头又开始疼了，仔细回忆自家的亲戚，似乎表亲家确实还有几门子。
　　这边还没想明白，那厢又开始哭。
　　瘦瘦的人儿恭恭敬敬的举起手里不知藏了多久的糕点，献佛似的递向他：“大爷，你收下我吧，我力气大能干活。阿奶死前给我三文钱说给大爷买糕点吃，求你收下我。”
　　刘管事沉默半晌，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已去了大半疑虑。虽仍有些犹豫，但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他叹了口气，接过李知一手里包的严严实实的糕点，拍拍她乱糟糟的头道：“行了，跟我进去吧。”
　　李知一一脸激动，连连低头拜谢。
　　刘管事咳了声，瞪了她一眼，严肃的说：“进去就得守着府里的规矩，犯小错不怕，胆敢犯大错，我头一个打死你！”
　　李知一缩缩脖子，连忙应是。
　　刘管事满意的点点头，当先一步进府。
　　李知一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走着，只用两眼的余光认真的打量四周。
　　她在阿爷家里看过精编的地图，但凡有山有水的地儿都着重标了出来，阳谷山就在东郡以南。
　　李知一曾十分怀疑这是一张珍稀的军事地图，因此研究过好一阵子。听过客栈里的人谈论刘管事的身世，她便推算出了阳谷山这座山头。
　　刘管事引着她到了一处角门，李知一猜测这是内院和外院的隔断处。
　　刘管事拉着角门处的婆子低语了一阵，接着转身嘱咐她：“你跟着牛妈妈去，守着规矩。”
　　李知一感激的看着刘管事，认真道：“是！”
　　刘管事想着今夜前院的贵客，侧身朝牛妈妈点了点头，就匆匆走了。
　　牛妈妈得了刘管事的嘱托，并不拿乔，反而兴致勃勃地问：“你是刘管事家的亲戚？”
　　李知一点点头：“嗯，我从刘大爷老家来的。”
　　牛妈妈心下明朗，朝李知一招手：“随我来吧。”
　　李知一乖巧的跟上去，两人进了角门，牛妈妈带着她穿过抄手游廊，又穿过一处角门，到了府中下人住的后罩房。
　　牛妈妈走的久了，有点喘息，肥硕的身形一颤一颤，她开口道：“你叫什么？”
　　李知一送上早早编好的名字：“妈妈，我叫刘大丫。”
　　李知一突然想，二丫的冤魂是不是还困在这座巍巍巨府，她是否听到了阿姐到来的声音。
　　牛妈妈点点头，推开一处厢房的门。
　　房内，长长的土炕盘了一圈，十数个丫头睡了一排，看见来人是牛妈妈，都爬起来跪坐在炕上听候吩咐。
　　李知一心中叹息，周府内果真规矩森严。
　　牛妈妈看了眼李知一，指着屋里靠窗的位置：“你今后睡那处。”
　　不等李知一说话，牛妈妈又朝屋里叫道：“春雨，去拿一整套物件给她，明日轮值你带着她。”
　　屋里传来一句清晰的应声，接着下来一个披着衣衫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身形健美，低着头朝牛妈妈行了一礼后，飞快地出门去了。
　　随着牛妈妈的手落下，从她指到的那处开始，众人默契的开始朝两边移动，几个呼吸间就腾出来一个铺位。
　　牛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回身朝李知一道：“你自己个儿的名字在府内不兴叫，后边你随冬字辈的丫头们，就叫冬梅罢。”
　　李知一低头应是，恭敬的送牛妈妈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