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玩坏那个魔种》雾响

31、第 31 章

　　夙玦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接话，甚至没再看蛇一眼，转身就要往灵果林深处走。

　　倚能还没找到，他不想在这种莫名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可那蛇的声音又从背后追来，带着点洞悉人心的笑意：“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她从未放弃过想办法离开。以她的才智，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夙玦这时脚步停了下来。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岁月静好，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真实的生活是在这秘境之外。

　　若是回到外面的世界，她身边会有更多人。而他，或许只能远远看着，偶有可能才能片刻地靠近她。

　　明明是他最先认识的她，可是什么人、什么猫、什么狗的都要往她身边挤？

　　说不准某天，她还会离开他。毕竟她就像一阵自由的风，即便此刻在他身边驻足，但随时都可能离开，抓也抓不住。

　　夙玦缓缓转过身，幽深的目光落在绿蛇身上：“如何才能让她同我永远留在这里？”

　　绿蛇的信子吐得更频繁了，“咝咝”声里满是兴奋：“我就是‘钥匙’。将一人灵力注入给我，我就能带着祂回去；而毁掉了我，这个秘境则会永远关闭，里面的人便再也无法回去。”

　　说罢，蛇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本书，正是当初长了腿把倚能引来这里的那一本。

　　书落在掌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为何只能带一人回去？”

　　“当初我只把她一人引进来，规矩自然是‘进一出一’。”

　　书的声音淡了下去，书页轻轻合拢，再没了动静，静静躺在夙玦掌心。

　　夙玦捏着书，站在灵果林里，陷入了沉寂。

　　直到他身后传来倚能的声音：“夙玦？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绕到夙玦面前，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灵果，脸颊沾了点果汁：“果树都长成一大片森林了，咱们肯定待了很久。”

　　夙玦抬眼看向她，只淡淡“嗯”了一声。

　　倚能见他脸色不对，凑近了些，目光突然落在他掌心的书上，眼睛一下子亮了。

　　“咦，这不是之前把我拐来的那本蠢书吗？你在哪儿找到的？”

　　她伸手戳了戳书脊：“你刚才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这书又搞了什么鬼？”

　　夙玦沉吟片刻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刚才发现它的时候，它说话了。还告诉了我怎么出去。”

　　“哦？真是稀奇，这本书不仅会跑酷还会说话呢。它说怎样才能出去？”

　　倚能嘴里还嚼着灵果，一双大眼睛看着夙玦，期待着他的回答。

　　夙玦指尖悄悄攥了攥书脊，犹豫片刻才开口：“只要毁了它，我们就能一起出去了。”

　　“真的？那太好了！”倚能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把吃剩的果核往后一扔。

　　那果核刚沾到云土，就冒起了嫩黄的芽尖，转眼就长到了指节高。

　　她拍了拍手，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雀跃：“我这段时间天天找出口，但都找到没半点线索，担心告诉你会让你也没盼头，我就一直没说。”

　　夙玦的眼睫垂了垂。果然，她一直想离开这里，想回到外面的世界。

　　犹豫片刻，他把掌心的书往前一递，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用灵力毁了它，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

　　倚能却没立刻伸手，目光落在书上：“还是用你的吧。这书能把我引到这儿，肯定不简单，我灵力太弱了，我怕我毁不掉。”

　　“必须你来。”夙玦的语气难得带了点坚持，甚至往前递了递书，“当初是你注入灵力激活了它，它才带你进来的，出去也得要你的灵力才行。”

　　夙玦当然知道，倚能那点灵力是毁不了这本书的。但是只要她对着书使用灵力，她就可以得偿所愿，离开这里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今早他之所以找不到倚能，就是因为她在追踪这条绿蛇的踪迹。这条蛇虽然与在神界时跟在云渺仙君身边那条不同，但必然是他的手笔。

　　没想到跟着跟着，无意间就听见了绿蛇和小魔种的对话。

　　她只是好奇小魔种会做出什么选择。如今看来有些令她意外呢。

　　倚能抬眼看向他，阳光透过灵果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清明。

　　夙玦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强装镇定地问：“怎么了？”

　　“其实待在这儿，我一直有点慌。”倚能的声音软了下来，没了刚才的雀跃，“这里不像溪谷秘境那样有长老和脉主们看护着，到处都是未知的。我修为低，总怕遇到危险应付不来。”

　　她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旁边的灵果树，摇晃的树叶间落下片碎光，“但幸亏有你来了，给我带灵果，陪我打坐，还帮我催活了这些树。”

　　她说着，掌心突然凝起一缕灵力，却带着的是夙玦的气息。“你当初用灵力催灵果的时候，把自己的灵力留在果子里了，所以这里的灵果都或多或少带着些许你的灵力。”

　　夙玦心里咯噔一下，想收回手中的书，却已经晚了。

　　倚能指尖一弹，他的那缕灵力稳稳地落在书页上。

　　书页瞬间亮起白光，夙玦脚下的云朵突然散开。

　　失去了供他站立的云层，他的身体一沉，直直往下坠。

　　“华倚，你为什么让我离开？！”夙玦的声音带着慌张与不解，连平日的清冷都碎了，他伸手想抓云絮，却只抓到一片空。

　　书从夙玦掌心滑落，又稳稳落回倚能手里。她站在云边，看着他下坠的身影，嘴角勾起笑容，不发一言。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容易当一回凡人，她就是来玩的，当然是怎么有趣怎么来。

　　截至现在，李云渺的这个秘境都表现得有趣的很，她很满意，还要继续探索着玩玩。

　　小魔种舍己为她的举动确实令她颇为意外，那便放他回去吧。

　　倚能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书上：“你估计是李云渺选定的秘境守护者吧？常年来独自在藏书阁里沉睡很孤单吧？”

　　她咧起嘴角笑起来：“没关系了，如今我来陪你玩。我也爱玩。”

　　可惜这本蠢书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这个女人说的话、做的事均不在当年李云渺给它的培训范围之内。

　　不知道，它打算装死一会儿。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

　　倚能作势要撕掉它的一页，吓得它立刻开口：“我在，我在。”

　　她合上书页，轻轻抚摸着封面：“你有名字吗？”

　　“没，没有。”自从它开了灵智以来，从来没有人这么轻抚过它，激起它一阵战栗。

　　这是它头一回认识到，原来李云渺创造它时，并不是把它当做一本书、一条蛇或者一把钥匙，而是赋予了它人的感官。

　　倚能于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指尖的血在书的封面上潇洒地写下了“弥有初”三个字。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以后你就叫弥有初了。”

　　万万没有想到，它如今还有了名字，真的像一个人一样了。

　　此时还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弥有初并不懂，成为人之后，它同样会像人一样拥有填不满的欲望。它再也不只是一个单纯而孤单地守着云海秘境的工具了。

　　书页呼啦啦地翻动着，随着一阵白光过去，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坐在倚能的面前，约莫十七岁的样子，穿着和书本封面同色的褐色衣服。

　　弥有初惊奇地摸着自己的脸，软软的，弹弹的。

　　倚能这走上前捏起来他的脸：“以后你就这样吧。我和李云渺那家伙的喜好可不一样，他就是喜欢周围一群咝咝的绿蛇。我还是喜欢脸软乎乎的人。”

　　弥有初仰起脸，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我是男孩子呀？”

　　倚能耸耸肩：“这我就是不知道了，我只是想让你成人形。具体的都是你心底的意愿。”

　　弥有初细细地思索起来。他在藏书阁待了很多很多年，他从书上知道，男的可以和女的永远相守在一起，而面前这个给他起名的家伙是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的脸“唰”地红了。

　　倚能蹲在他面前，对着他打了一个响指：“好了，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你之前只是一个存有灵智的秘境守护者，我带你正式走上了人的路，我得对你负责才行。”

　　负责……弥有初的脸更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想看看我具体长什么样子？”

　　“有镜子就能看。这秘境里有镜子吗？李云渺那家伙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肯定离不开镜子。”

　　弥有初乖乖地点点头：“有镜子，是一个镜妖。我知道它在哪里，我带你去。”

　　他试着想要站起来，但是第一次使用双腿，他“噗通”一声又跌落回云里，溅起一片云雾。

　　倚能“噗嗤”一声笑出来。弥有初虽然比他高，但是眼睛圆圆的，身体瘦瘦的，像个可爱的弟弟。

　　笑归笑，她还是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多走走就好了。”

　　弥有初新奇地感受着踩在云朵里的感觉，软绵绵的脚感。和他之前以蛇的形态爬行很不一样。

　　他并不懂人与人的距离感，低着头和倚能凑得极近：“你叫什么名字？”

　　“华倚。‘色不夭秾始是华，仙家林观倚云霞’的华倚。”

　　他知道这句诗，这是一句很美的诗。

　　弥有初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心中描摹着“华倚”两个字的一笔一划。

　　华倚……这是让他成为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