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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贺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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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洛阳最高建筑莫过于皇宫的玄武楼,向来玄武楼也是守卫森严。然而此刻,玄武楼上只看见一穿明黄色太子服的少年。
她一只手抓着外栏,眺望着洛阳城,高楼寒,风灌进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洛阳城依旧繁花似锦,夏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身后有人上来了,宇文瑜侧身,看向走上楼的柴澈,她正看着自己:“越王府的那些旧物,你拿走做什么?”
“送人。”
柴澈微微预料到一些:“送谁?”
宇文瑜转身,继续看洛阳城,过了一会儿,话传进风里,似乎飘到整个天空。
“必须杀的人。”
“对了,预计今年年末,父皇可能就会让此次出征夏国的士兵休整直接开到南郑。过几个月我就要离开洛阳,你还是保重。”
“好,洛阳这边,你不用担心。”柴澈承诺道。
又过了几分钟,脚步声又离开了。宇文瑜看着整个洛阳城,然后目光拉得更远,直直的,想望到南方去一样。
六月是新郑帝的生辰。
新郑帝是先帝第四子,原先平康王叛乱,他隐忍不发,等到因为齐王叛乱,许国大清洗没有时间管郑国的时候,他才一举发兵,迅速除掉平康王。原本许国准备等内乱时好南下攻郑的打算落空,那时候洛阳还在一团糟。
许国为了到时候一举除掉郑国,于是率先攻击蜀夏,等到蜀夏龟缩在那一小带,实力大减,坚决不出头,肯定不会和郑国呼应的时候,再回头除掉郑国,等到郑国灭了,再去收拾那群躲起来的夏国人。
然而许国一日没有出兵,那么两国邦交就得正常,谁都不想背负一个挑起战争的名头。
于是郑帝生辰,许国使者来贺。
当初的建宁王邵天胤,如今的郑国皇帝,领着众宗室欢迎许国使者的典礼上。许国使者是鸿胪寺少卿钱建。钱建是科举出身,做事极为干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把他放在鸿胪寺不过是锻炼锻炼,到了时候,就会把他调到实权部门。
钱建对现在的太子极为推崇,认为她还在越王的时候就已露其锋芒,做太子以来更是称职,他隐隐听说过,当年怀康太子薨,与郑国人脱不了干系,而当今太子当时也差点死掉,更是郑国人搞的鬼。
而且还听说,他们这次册立的大长公主当年还曾经当过花魁,若不是越王好心,早已经堕入风尘之中,那里有今日?竟然忘恩负义!钱建每想到这,就会为太子殿下不平。
他进了殿,首先参拜了郑国皇帝,献上国书,然后再将许国的礼物一一奉上。邵天胤看起来很高兴,在宫内赐宴。
然而宴到一半,钱建出声,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陛下,前日贵国大长公主册立以及与甄将军订亲,毕竟大长公主也曾在我大许呆过。此次,我大许也奉上贺礼,祝贺大长公主!”宴到一半,钱建从从容容站起来,看了一眼坐在邵天胤一边的女子,以及另一席的另一个女子,心里冷哼一声。
我大许太子殿下何等尊贵......
邵琉注意力一直在这些大许使臣身上,此时见他起身说话,脸上却一白。她又怎么听不出来这个使臣语下的嘲讽。
在别人地盘就敢明目张胆嘲讽别人,然而就是这份毫不畏惧的胆魄,让宇文鼎和宇文瑜颇为欣赏。此次钱建来这儿,也不是没有其他目的,能够激怒郑国,让郑国率先坐不住最好,反正无论无何,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肯定能回去。于是怀揣对太子殿下的极度仰慕的钱建坐不住,无论如何,他今日也要出这口恶气。
大宴中众人皆在注意这边,邵天胤眼中划过一丝精光,然而很快就掩饰了下来,只剩下了呵呵笑着:“好啊,既然大许皇帝有此心,朕代大长公主谢过了。”
钱建抿着嘴巴在心里冷笑,然后吩咐手下,将宇文鼎的礼物拿过来,当邵天胤收下后,钱建忽然一拍脑袋:“哎呦,陛下看我这记性,我大许皇太子殿下也有礼物送给大长公主。来人,还不拿上来?”
邵琉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
她?......
邵天胤点头:“既然如此,太子殿下的心意朕也代大长公主领了......”
邵琉此时的目光全落在了上来的礼物,听着鸿胪寺的人一件件抱了出来,一开始觉得胸中仿若有撕裂的疼痛,到后来就麻木了......只是闷闷地,怎么都喘不过起来,像是要窒息一样,在溺水中,所有的冰冷的水灌进嘴,灌进喉咙,然后,灌进心里。
绿绮......那一把绿绮赫然放在最前,依旧是熟悉的木色,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只是细心的邵琉却发现,这一把绿绮似乎经过修补......
“这把绿绮是我大许太子意外所得,得到时有些损害。此千年名琴,太子请我大许能匠经历修补......”
骗人!这把琴当年没有损坏得这么厉害!
邵琉想反驳,然而却再也没有力气。
只听见那些东西如流水一般呈上来,邵琉发现,所有自己的东西,似乎都已经被送了过来......
众人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一开始的那些东西名贵,作为礼物也恰当,只是后来的礼物,似乎有些太过奇怪了。
宣报声终于被打断,竟然是甄容,甄容此时强忍着怒意,她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手心,强压下将钱建一群人杀了的心思,对着邵天胤说:“陛下,如今大宴,许国太子殿下好意,自然心领,然而如今却是用膳更为恰当,这些礼物,就交由鸿胪寺交接吧。”
“嗯嗯......”邵天胤看向钱建,钱建盯着甄容看了半响:“想来这位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甄容将军,将军与大长公主的婚事真是天下所感,两位真是天作之合......”
开玩笑,如果是太子殿下会玩假凤虚凰,那也没什么,太子殿下英明果敢,必然是一位明君,没有子嗣,过继一个,这样,还是宇文家的后代即位......
许国对于假凤虚凰之事,已然没有原先的反感。而且王公们打了另一个主意,现在的太子虽然宗谱上是男子,当时万一将来即位了,想要嫁人生子,那么皇夫必然外戚专政,将来太子子嗣即位,那么就是外姓人。那这天下,到底姓什么?当然,太子肯定是不会嫁人。但是如果太子真喜欢女子,那么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没什么。
所以钱建丝毫不觉得虚凰假凤有什么奇怪,但是就是看这个甄容和大长公主不顺眼。
甄容面色阴冷,钱建笑笑,让人停下来报礼物名单,在邵天胤和稀泥中,这场宴会极其诡异的收场了、
只是当宴会完毕,邵天胤让人将这些礼物送到大长公主宫中去。
邵琉只让人取了那一把绿绮,摩挲着,禁不住泪落在琴上。
她净了手,然后放正那把琴,手放在那琴上,高山流水最先的那几个音还没完,只听见“铮——”一声,极其刺耳。
她抬起头,愣了。那一把琴的琴弦,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断了......
她再低头,看那把琴,发现琴声上镌刻了几行小字。她凝神去看。
不似是镌刻行家镌刻,而像是一个不知道镌刻的人自己刻下的。显然很用力。
四更烛灭少年愁,一错沉浮枯荣。怅然醒,清怨觉。笑过几度,萧瑟自处。当时烟花今已绝。
邵琉恍然,原来她们之间便是这样了,就只是这样了。她不会再想和她在一起。
她会笑过几度,她会萧瑟自处。她不会再希望她在身边。
她突然笑起来,她拿起笔,在纸上记下了这句话。
殿外的人只听见这个夜晚,大长公主一遍又一遍念这首诗。
悲凉尽显。
“太子正在干什么?”柴澈皱眉问,太子的书房不喜欢别人进去,她只得问外面伺候的人。
“似乎是在——念诗呢......”那侍女低着头回道,偷偷向后瞄去。
太子已经念了很多遍了......
四更烛灭少年愁,一错沉浮枯荣。怅然醒,清怨觉。笑过几度,萧瑟自处。当时烟花今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