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逢灯》弥宿O

5、第 5 章

　　时间总是飞逝，白天积压的雨终于在夜间爆发。

　　倾盆的雨落在水洼里，溅起一朵朵白花花的巨大水花。

　　教室里人影稀疏，缀在顶上的白炽灯只留下了一盏。

　　“江哥....”顾泽悄咪咪凑到江殊身后，弯下腰，大喊着提供叫醒服务，“起床了！”

　　“嗯....好。”江殊回答后静趴着，顾泽早已习惯，就这么叉着手，在江殊身后幽幽盯着。

　　见江殊还是不为所动，顾泽也是忍不住了:“江哥！”

　　“人都要走光了，你在不起来就很耽误我锁门的时间啊！”

　　顶上的白炽灯闪了一下。

　　顾泽吼完看见江殊像条搁浅的鱼，挣扎着扭了一下，慢吞吞苏醒过来。

　　他呆呆看了顾泽几秒，修长的墨羽遮住了江殊的神色，他吐口气，扭头发现同桌不见了。

　　刚睡醒的脑子有点不清醒，等反应过来后，他几乎是秒弹起来，他抓住顾泽的肩，摇晃道:“池璟什么时候走的，走多长时间了！？”

　　“池同学啊...走...走的挺晚的。”顾泽被晃得脑袋有点晕，他抓住江殊的手，将它拉下，问，“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江殊自然道:“看他有没有适应我们班的学习氛围。”

　　江殊边说边将堡垒里自己熟悉的书抽出来塞进书包。

　　“啊？”顾泽看着江殊的动作，脑中却在想江殊刚刚的回答和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半毛钱关系。

　　“顾泽啊...”还没思考完，江殊又拍了拍顾泽的肩，他神色认真道:“查寝时记得说我在上厕所，实在不行像上次那样堆个假人用被子一蒙也行。”

　　顾泽听后唇角抽了抽:“江哥，你不会又要出去吧？”

　　“当然。”江殊拍拍自己的书包，表示自己连东西都准备好了。

　　“唉....好吧。”顾泽认命般叹息点头，“我会看着说的，你可别被捉住了，我现在在教室里听你讲检讨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热情了。”

　　“........”江殊皮笑肉不笑道，“行了，别嘴贱了，想吃什么，帮你捎一份。”

　　顾泽丝毫不客气，立马答道:“那就土豆片外加鸡腿吧，谢谢江哥了。”

　　说完，他将自己口袋里零零碎碎的钱塞进江殊手中。

　　江殊收紧掌心，说:“嗯。”

　　夜晚由于雨势过大，加上视线不好，江殊翻墙翻得很艰难，书包早已湿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鞋子更不必说，像吸饱水的海绵一样，踩一脚都能踩出大量的水。

　　江殊顾不上这些，直奔去校门口，他猜，池璟要是等自己，肯定会在校门口旁的公交站那等。

　　将伞往下狠狠压，江殊跑起时带起的风将他的发丝向后吹扶。

　　冷白的灯光打在道上，反射出零碎璀璨的碎光，风将伞吹的微微向□□，若江殊一个不留神，想必这把脆弱的伞了就会被风吹走吧？

　　或许是他出来太晚，去往公交站的时候，只看见池璟独自坐在那儿，左手捧着书，右手拿着笔在圈着什么。

　　光斜射过去，将池璟发丝上的雨珠点缀成一颗颗细钻，或许是风太过萧瑟，刮得池璟冷白的皮肤隐隐透着红，消瘦的指尖都比平时粉了不少。

　　江殊站在远处愣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绕到广告牌的后面。

　　“哗——”收伞的声音响起。

　　池璟转笔的动作一顿。

　　“嘿！”江殊从广告牌中间的缝隙挤了进去，他站在池璟左后方，轻轻拍了下池璟的肩，“我还以为你不会等我。”

　　“有被吓到没？”

　　池璟用笔夹着书页，合上放在膝上:“没有。”

　　池璟每天晚上出来习惯性带一本习册研究，不为什么，只是好装逼罢了。

　　“没被吓到？”江殊有些失望了，他在一旁抖抖伞上的雨滴，坐在池璟身旁，“你早知道我来了？”

　　池璟往右挪了挪，给江殊腾好足够的空间。

　　江殊好奇，边理着伞边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池璟摸着习册的边，手指在冷风中微颤，淡淡开口:“你收伞的时候。”

　　“哦。”江殊回想，刚刚收伞的动作确实太大，导致弄出的声响也很大。

　　池璟偏头，发现江殊像个落水猫猫，头发全被雨淋的耸拉下来。

　　池璟开口:“你又湿透了。”

　　不仅湿透了，而且因为江殊穿校服时没扣上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导致雨水的重力让整个领口向两边重重垂下，池璟再次看见了江殊锁骨间的小痣。

　　“是啊，池同学，把你校服弄湿了，怎么办啊？”江殊凑近，真诚又无辜地眨眨眼，“要不天晴了再还你吧？”

　　距离拉近，池璟淡色的睫羽颤了颤，他不自在地偏移视线:“嗯...可以。”

　　他感觉江殊靠近时传来的冷气，偏偏对方温热的吐息落在自己颈侧，极大的温度差让他颈侧的皮肤如同被泼了开水一样，从里渗出红润的色彩。

　　江殊起身，将书包斜挂在肩上，校服的料子薄，被雨打透后，灯光打在上面隐约看见这衣料下是怎样的亮丽色彩。

　　他回眸，转身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东街，你别看现在下雨，但一点都不影响那里的人多。”

　　“嗯。”池璟握住了放置在右腿边的伞，起身，撑开，走到江殊身旁，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一半属于江殊的光线“走吧，你得换一身衣服。”

　　池璟撑开伞，伞面遮住了另一边的光线，江殊完全被包裹在阴暗之中。

　　江殊:“我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关心我吗？”

　　池璟:“可以。”

　　江殊勾唇，戏谑道:“想不到同桌还挺关心我的嘛，那快点走吧，可不能让同桌的一片心意落空。”

　　江殊没有打伞，他将被卷起的伞放在伞袋里吊在书包上，伞上的水浸透伞袋，聚成水珠，滴到地面形成深色的痕迹。

　　蹭着池璟的伞，江殊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指唤起池璟来，毕竟那几千字的检讨不能白写，总得收点好处才行。

　　江殊指了指远处的烧烤店，言简意赅道:“池璟，烧烤。”

　　池璟一眼扫过去，烧烤店前的人不多，缕缕白烟被雨压的低沉。

　　池璟:“嗯。”

　　他撑着伞，带江殊往那儿走。

　　东街的小吃店很多，街道两旁的摊位也很多，排成一排，每个摊位都有一个遮雨棚，雨打在雨棚的清脆声伴着热闹的人声，交杂出一副雨间市井图来。

　　雨棚都开了一面，一串串小彩灯被挂在其中，交错相叠着，像是坠落在凡世的璀璨明星。

　　江殊站在冰柜前，看到自己爱吃的鱿鱼丝立马喊道:“老板，麻烦来个烤串！”

　　“好嘞！”老板一边手里鼓弄着烤串一遍抬头，说，“学生吧，这么晚来买啊？”

　　“嗯。”江殊顺着话头说，“刚下晚自习就来了，你这烤的味道正一些。”

　　“那是。”老板将手中烤串再次上一次调料，“我这可是真材实料，别处可做不到这点，小伙子有眼力，来点什么？”

　　“这个吧。”江殊用手指了指冰柜的鱿鱼丝，“来三把。”又指了指一旁的羊肉串，“这个拿一把。”

　　江殊看了看冰柜的的肉类，不知道池璟会喜欢那个，干脆问一下好了。

　　刚一转身，话还没问出口，他骤然撞进池璟怀中。

　　“.....池璟？”江殊懵了一下，他以为池璟会离自己很远，谁知一转头就撞上了，他抬眸，呆呆问了句，“你有想吃的吗？”

　　池璟淡淡扫一眼冰柜的食物，看着被保鲜膜包成一堆的僵硬肉类，他没什么兴趣，轻轻摆头说道:“没有。”

　　“好吧。”果然，成绩好的吃东西也较为讲究，他转身，说，“那就这些吧。”

　　“行嘞！”老板将江殊点的通通拿出来，放在烤架上，碳炭火将调料的香气扩散，老板哼着歌，说，“要辣不要？”

　　“要的，能有多辣弄多辣。”江殊很喜欢吃辣，就算之前有被辣哭的经历，也改变不了他对辣的喜爱。

　　“好。”老板也丝毫不手下留情，江殊拿到手时，烤串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辣椒粉，随着动作，有的甚至落在了手上。

　　江殊看了手中的烤串两秒，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江殊将声音放轻，让自己显得很单纯无辜
　　:“池璟。”

　　池璟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嗯？”

　　“张嘴。”江殊从烤串里挑出一个勉强不是很红的烤串出来，带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戏谑又友善的笑，将烤串凑到池璟唇边，“尝尝。”

　　辣椒粉很刺激鼻腔，池璟垂眸，考虑了一下，慢慢张开唇，就着江殊的手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

　　但这辣椒粉不是一般的辣椒粉。

　　“.......”食物刚沾到舌头，一股刺辣感便从舌尖开始蔓延，池璟被辣懵了，口腔内火辣辣的，如同被无数尖锐小针刺过一样。

　　江殊紧握着装着烤串的袋子，用着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望着池璟:“味道怎么样？”

　　“嗯....”池璟咽下这口让自己辣的麻木的食物，嗓子沙哑道，“很辣。”

　　虽然江殊觉得这种程度的辣并没有什么，但他丝毫不质疑池璟所说的真实性，因为...他看见了对方挂在羽睫上的细小珠粒，肯定不是雨水，刚刚还没有的，所以只可能是泪水了。

　　看见池璟哭，不知为何，江殊心里有些爽。

　　池璟大概不知道自己被刺激出生理性泪水，还处在刚刚被辣的劲中。

　　江殊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弯曲起手指，抬手点了下挂在池璟羽睫上的水珠。

　　“池璟。”江殊笑着晃晃手，“你哭了。”

　　“我去给你买牛奶。”江殊放下手，看了看外面的店铺，嗯...有一个是卖饮品的，距离不远，“帮我拿一下。”

　　江殊拉起池璟的手，把手中的烤串放在这只纤长的手中，并嘱咐道:“拿好，被掉了，等我一下。”

　　“好。”池璟握住了袋子。

　　雨势还是这么大，但由于要买的东西离这儿近，江殊并没有打伞，他迅速跑过去，沿路的雨打在脸上生疼，饮品种类很多，但江殊只要了一杯普通的冰镇牛奶，不为什么，只是便宜....也不是，主要是听说牛奶最解辣。

　　盖上冰镇牛奶的盖，江殊从吸管桶里拿了个白色吸管，干净些。他抬起手臂帮这杯牛奶遮了遮雨

　　跑回去时，江殊的衣服更湿了，雨水滞留在江殊领口露出的皮肤上，白皙的皮肤被风一吹，瞬间红透了。

　　江殊拿回了自己的烤串，并将牛奶给了池璟，池璟拿在手里，江殊将吸管猛的往盖上的开口处一插，池璟的手向下一晃，奶汁被晃出些许。

　　江殊眨眨眼，捏着袖口帮池璟擦了擦溅落在虎口的牛奶。

　　“喝吧，含着，别吞下，应该能缓解辣感。”

　　池璟看了眼江殊滴水的衣角，垂下眼眸，被冻得发红的食指来回研磨着杯壁“嗯”了一声，他含住吸管，呷一小口，没吞。

　　冰冷的温度很快就将口腔内的火辣感驱散。

　　喉结滚动了一下，池璟再次开口:“回去吗？风好像大了。”

　　“等等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没买什么呢。”

　　“会感冒的。”

　　“不会的，我体质好着呢。”

　　“.......”

　　“真的，这一年我都没怎么感冒。”

　　终究是池璟说不过江殊，只能憋屈的再含一口牛奶，默默陪着江殊买买买。

　　游完了东街，江殊手上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池璟倒还行，只撑了个伞，手指上挂着两个袋子，另只手上握着一杯牛奶而已。

　　雨打在三面上的声音小了许多，江殊抬眸看了看远处的天空，云层没之前那么深厚，轻薄了许多。

　　“很晚了，我似乎得回去了。”江殊凑近池璟，“同桌，考虑送我回去吗？”

　　池璟咽下那口早已被自己含温的牛奶，侧目垂眸，看着江殊，问:“你要翻墙回去吗？”

　　“算是吧。”江殊抿抿唇，“正门会被监控录到。”

　　池璟:“你提着东西翻墙不方便。”

　　一滴雨珠从伞檐滑下，池璟下意识将伞向江殊拿边偏了又偏。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在赶去学校吧？”江殊开玩笑似的说着，“感觉会很贵，有点住不起。”

　　池璟:“我租的那间房很空，你可以在偏房住一晚。”

　　“你一个人租吗？”江殊听到这消息时，眼睛都亮了一度，他早就受不了宿舍的鬼环境了。

　　四张铜绿色的上下铁床，每次去上铺都得踩着看上去随时都会掉的铁三角。

　　不到20平方米的空间却容纳了卧室、厕所、洗漱室，可想而知，厕所和洗漱室定是安在一起且十分狭窄的。

　　厕所说上去是厕所，实则只是占了一平方多米的两个蹲位，没门，只有一个破布帘子遮着，蹲位的前面就是洗漱室，不讲究，但味道挺重。

　　每天早上起床时时没水，总得前天晚上备好，就算有水，流出来的也是锈黄色的。

　　每每他想走读，但苦于找不到人合租，他也只好放弃走读的心了，但......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不把握根本不行啊！

　　江殊心里已经乐开花，忍住笑意，说:“能不能把侧房租给我？”

　　怕池璟不同意，江殊顿了顿，决定博一下同情:“学校的宿舍你检查卫生的时候应该去过，那环境住的时间长了，我肯定会变成蘑菇的，而且是一个开始腐烂的蘑菇，到时候你天天看到个蘑菇同桌，肯定会不爽的，对吗？”

　　看似在为池璟着想，实则句句为自己。

　　池璟也不是听不出江殊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同意了。

　　“可以租给你，里面没什么东西，也不脏。”

　　“谢谢池同学了！”若不是双手被东西沾满，江殊肯定考虑给池璟一个大大的拥抱，“明天我就写申请，到时候你就会多一个活泼的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