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锁妖铃响了》把酒落灯花

3、第 3 章

　　自那晚之后，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锁妖铃还是会响，师兄依旧会带着我上演各种匪夷所思的逃亡戏码。
　　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地觉得好笑。

　　锁妖铃响起的时机似乎太过奇怪了。
　　它总是在我们与其他同门分开行动后不久，或者在我独自一人感到些许无聊烦躁时，就会突然摇动尖啸。

　　师兄的逃跑路线也并非全无章法。
　　他那些连滚带爬的狼狈，看似慌不择路，实则总能恰好避开各个宗门一些重要禁地，或者某个深山大佬的清修之所。

　　还有同门们看向我和师兄时，笑容虽然还是很温暖，但眼神却特别奇怪。

　　我忍不住在逃跑途中问师兄：“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跑，明明你那么厉害，完全可以打败它们的。”

　　师兄正带着我钻进一个狗洞，美其名曰战略性隐蔽通道。他听到后头也不回，继续往里爬：“师妹，这你就不懂了。真正的强者，不在于能消灭多少敌人，而在于能避免多少不必要的战斗。保全自身，才是最大的胜利。”

　　他说得冠冕堂皇，而我似懂非懂。

　　宗门祭典的日子到了。
　　青岚宗宾客云集，一派祥和气象。

　　我穿着师姐为我新做的衣裳，坐在师尊下面，看着师兄在人群中周旋。
　　风度翩翩，应对自如，又是那个完美无瑕的青岚宗大师兄。

　　天空忽然被撕开一道口子，浓郁的腐朽魔气倾泻而下。数个强大恐怖的魔修现身，为首者张口怪笑：“青岚宗，今日便是你们的覆灭之期。”

　　宾客哗然，弟子惊慌。

　　那魔头随手一击，磅礴的魔气便让数位长老吐血倒飞。这毁灭性的力量，远超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妖物。

　　我下意识地看向师兄，按照惯例，此刻他应该已经拉起我准备开溜了。

　　但他没有。

　　师兄站在原地，缓缓抬起了头。
　　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那一刻，他周身的气场完全变了。不再是遇到妖兽插科打诨只会逃跑的戏精，也不是平日里温润如玉对我疼爱有加的大师兄。

　　师兄甚至没有动用他的佩剑。只是抬起了手，对着那不可一世正在嚣张的魔头，轻轻一握。

　　这一刻，我感觉到时间停滞了。

　　魔头的狂笑僵在脸上，他周身汹涌的魔气像是被扼住，然后寸寸碎裂，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化作尘沙消散在风中。

　　剩下的魔修们，在师兄漠然的目光扫过后，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整个祭典上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

　　而我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底却升起莫名的躁动。一股陌生的力量似乎被唤醒，在我体内蠢蠢欲动。

　　“啊——”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兄，我的身体好像有些奇怪，就听见一身惨叫。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师姐的伤口处竟也渗出浓稠的黑色粘液。她的身体开始抽搐、膨胀，骨骼发出错位的咯吱咯吱声，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

　　不只有她。

　　我慌乱害怕地往后跌倒。

　　旁边另一位被魔气扫到的师兄也开始发生同样的变化，嘴里的怪响不停，朝着身边最近的人扑去。

　　“叮铃铃——”
　　“铃......铃......”

　　我怀里的锁妖铃，垂死挣扎般发出断断续续鸣响。

　　“师兄......”我无措地望向他。

　　师兄看向我，抬手，一个巨大金色结界升起，覆盖了整个青岚宗，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师兄握着手中的剑，穿梭在这些变得奇怪的同门中。

　　一个，两个，三个......

　　方才还与我一同说笑，给我塞零嘴，关心我修炼进度的师兄弟们，此刻在他的剑下化作一滩滩冒着黑气的粘液，然后被真火无情地焚为虚无。

　　终于，最后一个也在师兄剑下化为飞灰。

　　师兄提着长剑向我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身上纤尘不染，唯有剑尖的那抹漆黑触目惊心。

　　师兄抱了抱我，一如既往的温柔：“师妹，乖小鱼。”

　　他放开我，低头看向我怀中那还在摇晃的锁妖铃。

　　“它响了，对吧？” 师兄叹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锁妖铃预警的，从来不是什么外敌。”
　　“我带着你逃跑，不是在躲妖。铃声越急，代表你的力量渗透得越深，周围的人和妖兽都离变成怪物不远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师兄所说的话。

　　师兄抬起手，指向这片变得空旷死寂的宗门。
　　“我演了一千年的怂包，逗你笑，陪你闹，就是为了让你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个师门，从师尊，再到每一个你见过的，或者消失的弟子，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安抚你，然后......”

　　封印你。

　　师兄想像往常一样摸摸我的头，但手臂抬起一半，终究无力地垂落下去。
　　“可现在你稍微醒来一点点，他们就都承受不住了。”

　　他心疼地看着我：“小鱼，不要哭。”

　　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师兄，看着这空荡得可怕的家，体内的力量在叫嚣着要冲出来。

　　锁妖铃在我掌心发出最后一声轻鸣，然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记忆的洪流开始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