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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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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是信了他才落得这个下场,奚云月可没忘记高堂上,这狗官是怎么跟着那帮人一起挤怼自己的。
白日里不帮她,现下却假惺惺,虚伪!
奚云月瞪大了眼,恨不得啐他一口,裴忌早有防备,离她八丈远,就是不过来,让她啐也啐不着,瞪着他的目光都要被穿堂风吹偏了,怎么也聚不起她的雷霆之势。
桃子扯扯她的衣裳,“小姐,是国舅爷带我来看你的。”
“那又如何!”
“不如何。”裴忌晃着扇子,嫌弃地看着她一身破布衣裳,他又不傻,上次就是不当心吃了大亏,见识过这个野丫头的力气后,多少要留个心眼。
他仰着脖子,自己是天京的土霸王,裴家妥妥的国舅爷,在天京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皇帝老儿的亲戚,哪能这么没种怕一个野丫头呢!
“你瞪本少爷干什么,又不是我诓的你,你自己让人诬陷了,本少爷心好,瞧你可怜,给你个平反的机会罢了!”
“你骗鬼,你哪有那么好心!”
裴忌似笑非笑,有没有那么好心,就端看她什么态度了,桃子鹌鹑似地瞧着,生怕他被自己家小姐气跑了,赶紧扯着她调停,“裴爷这身份,也犯不着骗咱们呀,就信他一回吧。”
奚云月看她半响,咬着腮帮子鼓起颊,“好,看在你的面上!”
*
深夜里,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停县府的大牢外。
车身仿若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停歇着打响鼻马儿蹄子不住地在地上刨着,显出难耐的焦躁,听动响动,一个精干年轻的随从跃下来,猫似地一点声响也没有。
他视线在奚云月脸上滑过,堪堪住嘴,“裴爷,她……”
实在是,奚云月看起来瘦小,人又换上了桃子的衣裳,看起来灰扑扑的,好像是贫民窟捡来的小可怜。
裴忌一扯开衣袍坐进车里,姿势无比狂浪,上去就把车厢占了一大半,扇子在奚云月跟前轻点着,示意她坐边上去。
“用不着管她,一个丫头片子。”
被称为丫头片子的奚云月怒目而视,马车晃悠悠地,她坐得浑身难受,好在桃子给她带了一篮子馒头,她就坐在上面啃馒头饱腹,只当她一篮子见空的时候,马车也晃悠悠停下了。
她一看,不就是西山那片野林。
某人不会还在记恨上次她砸他的事,打算在这里活埋了她吧,这时一阵风吹来,风浪掀起她的盖头帘,那一双黑漆漆乌溜溜的眼珠子就格外招眼。
随从撩起帘子,正和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
他蓦地抽了口凉气,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时裴忌早就不耐烦了,他催促着奚云月下马车,自己也踩着小凳子落地。
伸出两只胳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再不到,他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一勾手,“东西呢。”
“哦哦,在呢。”随从也顾不得奚云月了,从怀里摸出一份图纸。
黑漆漆的夜里,月光照在图纸上,可见度实在不高,随坐马上点燃了火石,好让爷看得更清楚些,裴忌懒洋洋地抖擞着泛起毛边的纸,正待要好好看看,这时飘来一阵凉风。
上次被砸头的感觉再度涌来。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再一回头。
奚云月黑着脸像是要发难,她攥着两个拳头,眼珠子要迸出火星子,嘶哑着声音问,“你们,你们是不是在商量着要把我埋哪儿。”
“哟,还有点自知之明。”嘴欠的某人刚刮下海口,这时严峻的风声从前面袭来,随从只来得及一句,“裴爷躲开。”就把他推到了一边,然后裴忌手上的图纸就送上了火苗。
一眨眼,就烧成了灰烬。
裴忌瞪着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不愿相信。
火苗都烧到手指了,他还舍不得放开,结果就是被烫得“嘶嘶”作响,最后一点光亮在半空中消失。
奚云月被随从紧紧缚住胳膊,两只腿犹在不要命地挣扎,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随从力气如此之大,竟还可以制住她。
随从也很痛苦,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畅了,爷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小丫头,看着不起眼,简直要他的命啊。
而裴国舅亲眼看着图纸被烧完,一阵冷风吹来,黑灰吹到他脸上,怪呛人的,他摸了摸鼻子,呼吸,深呼吸,再呼吸,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她埋了!”
随从,“啊?!”
即便被埋的奚云月两眼通红,迸出一把子力气,从侍卫手里挣脱,冲过来掐住悲忌的脖子,死死得不肯放开。
她不管,他要是敢埋她,她就要他的命!
“唉,你放开,你放开啊!”随从急得一脑门汗,连魂都要给她吓没了,这可是国舅爷,她到底知不知道国舅爷是谁,当今皇后最疼爱的亲弟弟,哪个不要命的敢把手摸上他尊贵的脖子。
他把奚云月扒拉下来,怕她再乱来,只好用绳索把她的手脚捆住。
悲忌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
他呛得眼泪直流,“呵,本小爷脑子进水了把你换出来,骗到这野林里害!”两人仇怨太深,已然是没法破局了,悲忌捂着生痛的胸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当然,他更心疼的是他还没看明白就烧掉的图纸。
随从道:“裴爷,小的再去想办法。”
裴忌不傻,“现在再去,那不是摆明了招麻烦。”
他转而看向奚云月,她还委屈着呢,到底年纪小,还知道害怕,眼泪“叭叭”地直掉,他记得上次就是在矿洞外蹲着她的,这么大片林子,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矿洞口的。
他走到她跟前,纡尊降贵的躬下身,“你要老实,我就不埋你。”
奚云月抽噎,“狗官。”
他张开森白的牙齿,“再骂一句,我马上挖洞。”
她不说了。
“知道我为什么大半夜的把你换出来,呵,想你这个小脑袋也想不出来,你那砚石是怎么找着地方的,要是能告诉我,我就不计较你今天的冒失。”他脖子现在还疼着,能这么好脾气和她说话,已经算是奚云月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随从瞧着她可怜,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老实地回头,“自己找着的。”
“你一个人?一双腿!”
不是裴忌小瞧她,她那婢女看起来比她还弱小,完全不能指望,奚云月虽然把子力气,可这力气也不能劈刀拨树啊。
知道这山有多大嘛。
他上次可是转悠了几个时辰,也堪堪找到了点痕迹,蛰摸过去。
奚云月同他大眼望小眼,直勾勾地点头。
裴忌一勾扇子,想了想,让随从把她松开,当然这次松开是有条件的,他要她把所知的矿洞都给他找出来,最好标上位置,他要重新做一份地形图。
“你找这个干什么。”虽然被迫答应了,但奚云月可不傻。
她不能做些违背良心的事,他师兄可是教育过她,在外面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某些长得好看,道貌岸然之辈。
裴忌瞭了她一眼,“咱们是互相合作,你帮我找矿洞,我救你出大牢,这买卖你不亏,我也不亏,怎么,答不答应?”
答应肯定是要答应的。
但奚云月还惦记着黄金呢。
她攥着衣角,“……那黄金。”
随从都忍不住笑了,他方才就觉得她挺可爱的,现在瞧着更可爱了,他替主子回,“咱爷有钱,黄金不算什么,更稀奇的象牙玉璧有的是,要你能把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裴忌要干这么危险的事时,还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了。
赶情上次砸破他头的,就是她啊!
*
同一时间,县太爷的后院,昏黄的卧房里,窸窸窣窣地亮起灯。
“老爷。”锦花账子被一双俏生生的手撩起来,爱妾暖红打着哈欠娇嗔,“这才三更,离天亮还早着呢。”
“不睡了。”年纪大了,心里有点事就睡不着,黎老太爷披着外衣坐起来,爱妾给他穿好衣裳,他将自己收拾齐整,着急忙慌让人去县衙库房里将昨日夺得头筹的砚台取来。
昨天热得昏沉沉地,他也没细看。
现在想起来,那方墨玉透光砚的材质有些眼熟啊,倒像是某个矿洞里出来的,他坐到书房里,下人点头哈腰地将托盘拿来。
他掀开绸布,星雨般的砚身在烛光下泛出月夜星雨秀的天幕景象。
确实是独出一份的好砚,他欣赏过后,将砚台捧在手里,老眼对着砚台的材质仔细打量,也怪不得赵举子对这着砚大加赞赏,过后将人关进牢里,还惦记着这方砚,怎么也不肯走。
他摸着胡须,用手指在砚台上细细地摸索着,仍有些不确定,让人把爱妾暖红的哥哥童茂才叫来,下人去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消息,童茂才这会儿正在温柔乡里买醉还没回来呢。
“这混帐!”黎老太爷怒着脸,“绑也要把他给绑来。”
下人听罢,赶紧去传消息。
过了一个时辰,才看到醉醺醺的高大汉子走进县衙里,他在外面用冷水抹了把脸,眼睛没那么发直了,才敢进门。
黎老太爷怒视,“你这点出息!”